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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显得有些疲惫,好像也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景会,此事离查证是不远了。有个证据朕瞒过了太上皇,当时朕受的伤是弩。箭之伤,这东西可不是平民会有的,朕的那个皇叔在河南过得不简单啊。”
不等毕自严说出什么劝慰的话来,朱由检好像把心一横就说了,“既然朝廷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不要过,那么就不能怪朕不念血缘之情了。百姓生活艰难,皇叔他们却坐拥一省半数的田地。赋税收不上来,他们却与那些豪绅相互勾结。也是到了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时候了。
说起来,原本朝廷规定宗室不能经商,这事他们也都干了。我们不仅送他们地,不收他们的税,还让他们自己挣钱玩,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宗室对百姓什么贡献也没有,就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却还不知足,想要皇位才罢休啊。
朕决定将皇叔的逆行倒施之罪大白于天下,同时收回宗室手中的半数田地,以而供流民安置。朕也不是不给他们活路,看看那些小宗室们,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就许他们经商了,但是一定要收商税。而以后的封赏皆与自身的功绩相关,当年霍韬提出来的定子女*一事也必须进行下去。相信他们作为朱家人,一定不会像皇叔那样,不理解朕的。”
万一他们要是不理解的话,那么福王就是前车之鉴。毕自严在心里补充完了朱由检的未尽之言。
福王是万历皇上最爱的儿子,差点就是太子了,在他身上逾制的事情太多了。现在他栽在了这个坑里,都说杀鸡儆猴,而如果已经杀了一只猴子,其他宗室还不明白的话,也就太蠢了。
毕自严在心中嘀咕,怪不得不杀魏忠贤呢,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件事情。这事与混乱后宫、企图假冒皇嗣比起来,在本朝来说,藩王敢反的问题,更加的敏感严重,也绝不会被姑息。
看来自己想要从贪官的手中‘节流’,皇上已经打算用藩王来‘开源’了。这招真的不错,实在是太及时了。哎,但是也要皇上下得了狠心,敢担着骂名啊。
毕自严也没有觉得不好,大明没有钱,能来钱的事情,他这个户部尚书在其位谋其政,十分的欢迎。至于那些仁义道德,皇上也说了,是他们不义在先,不能怪皇上不仁在后。自己果然是要好好准备一下,这个收田的活,九成已经落在实处了。
朱由检见毕自严的神情,知道他已经懂了,这也算是定下了一件事情,让毕自严先离开了。
朱由检揉了揉眉心,这样的日子才是开始而已。素娥与杜澄让他明白了,小人物的力量不可忽视,做事要更加周全才行。而吴无玥计策中所谋的天下,才刚走出了一小步。
恐怕洛阳的福王府就要不太平了。也不知道福王‘畏罪自尽’后,他的小胖儿子会怎么办。当铁证如山,他们勾结流民,私造兵器,企图叛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之后,河南就要起风了。
☆、第四十九章
朱由检来到朱由校那里的时候,这个哥哥好像在组装一个十分高级的东西。“由检,你快来。”朱由校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他的阶段性实验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你看这个木鸟,已经可以自己飞起来了。”
朱由检在心中酝酿好的情绪,在见到了朱由校一脸纯粹兴奋的笑容时,就像气球被戳破一个洞一般地泄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出接到密报昨夜朱常洵自杀的消息。当下也就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把目光放到了那个木鸟的身上,“皇兄,你说这个东西会飞,是它可以自己飞起来吗?”
“当然啦,你等着,我这就让你看看。”朱由校做的那只木鸟体积不算小,大概与小孩一样高大。朱由检也看不明白,就见到对方鼓捣了一下,像是按动了木鸟身上的某个零部件,然后就拿起了笨重的木鸟,只见当朱由校松开手的时候,木鸟居然真的向上飞去,虽然时间不长,就一盏茶也不到,但是真的向前飞出了三四米远,才从空中掉下来。
这不科学!朱由检的第一反应就想问这东西用的是什么动力啊,当年物理没有好好学,还真的弄不懂机械理论。
“唉,由检,我总算是把这东西做出来了。在书里说: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我的这个木鸟,也不知道是不是墨子当时做的那个。对了,我有件事情嘱咐你。你是不是把徐光启给召回来了。等他来了,让他来见我一面。”
朱由检还在心中不住地叹息,古代人的技术后来都失传了。要是放在后世说朱由校做过一只会飞的木鸟,谁相信啊。这才听到了徐光启三个字,“皇兄见他,是想问问格物方面的事情吗?”
朱由校点点头,他以前也听说过徐光启与洋人走的近,这阵子他开始看起了那本徐光启翻译的《几何原本》,果然里面的体系带给他一种新的感觉。“由检啊,你不知道,木工这个手艺,若是做个平常的玩意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讲究,但是要是想要往精细了做,那里面学问就大了。从比列尺寸到选的材料比重都很繁琐。事先的绘图也并不容易。
以前,我还没有专研下去,总有一些人在耳边说着玩木头误国。现在总算是能沉下去研究这一道了。我隐约觉得每个木工活的成功,都有它特定的数字比例,现在就想全面地学学这方面的事情,我看着《几何原本》就很好,但是似乎他没有翻译完。反正现在我的时间多,听说洋人那里写这种书不少,我就先学学洋文,然后自己就能直接看洋文书了。”
朱由检看着朱由校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诧异的敬佩,虽然他对于理科类的东西懂得不多,但是朱由校正要朝着发明家与科学家的目标前进,还想起来要系统地学习了。要说朱由校的脑子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属于正常人的范畴,正常人谁会想到要去学洋文,这个时候的英语给他看也很困难,和以后的语言差别还不小。
不过朱由校的学习精神十分值得肯定,连这样的木鸟都被他做出来了,说不定哪一天朱由校发明了蒸汽机也不奇怪。
“徐光启没有几日就能到京城了,到时候就让他来见皇兄。皇兄也要当心身体,不要一研究就没有日夜了。昨个还听皇嫂在淑娴那里说您晚上熬夜了,这对身体不好。”
宝珠又去告状了,朱由校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但只是傻傻地笑了一下,“你皇嫂也很喜欢土豆,无玥的调养很不错,比太医们要好多了,我看土豆白白胖胖的,没有一点病过的迹象了。也希望他能快点长大,给他玩的小木马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起来袁氏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我看那孩子身子稍微有些弱,取个名字压一下也好。”
“等到周岁过后吧。现在就叫着番薯。”朱由检就顺口说出了这个名字,让朱由校的嘴角一抽,他可怜的小侄子居然有个一个更加不靠谱的名字。算了还是不多说了,弟弟取名字的能力不行,还是需要他来想大名,就像土豆的大名叫做朱慈烜多有气派。“对了,你来的时候是想要说什么事啊?”
朱由检眼神一暗,端正了神色,“皇兄,福王皇叔那里出事了,他昨夜自缢了。”
“啪嗒——”朱由校手中的茶杯摔倒了地上,眼神一瞬间空了,他喃喃地不知要说什么,过了半响才问,“是畏罪自缢吗?那日你在洛阳城外的遇袭,他也参与了,对不对?”
☆、第五十章
“发生了什么事?”张皇后一进屋看到朱由校的神情不对,他刚刚成功地做了一只木鸟,怎么脸色差成了这样,“可是早上吃的腻了,要不要叫太医?”
朱由校摇摇头,让卓汤关门先退出去,“我没事。宝珠不用担心,就是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你还记得福王皇叔吧?”
张嫣对于那位大名鼎鼎的福王并没有亲眼见过,福王就藩的时候,朱由校也才十岁不到,她还没有嫁入皇宫。“难道洛阳那里又出事了?”说罢,张嫣心中就是一顿,她之所以说了‘又’,因为上次朱由检在那里遇刺的事情,让她差点失去了方向,这次又出什么古怪,难道是那里民变了,把福王府给抢了?
朱由检如能听到张皇后心中的吐槽,一定会称赞她有先见之明。这样一个在河南拉仇恨值的人,当百姓们饿的都要易子而食,他还坐拥着大片的田庄,不要说是施粥了,不做出什么抬高粮价的事情就是谢天谢地了,当然是被一些人恨得牙痒痒。
不过,历史上李自成给朱常洵的大锅炖肉酷刑,这次他是没有命去享用了。
“他自缢了。”朱由校说着苦笑了两声。当初因为福王母妃郑贵妃恃宠,他也受尽祖父的万千宠爱,还差点把自己的老爹逼得就做不了太子,也引起了争国本的风风雨雨。但是这人现在就轻描淡写的消无声息的死了。
“自缢?!”张嫣听到这个回答十分震惊,她马上就把此事与当初的洛阳刺杀案联系到了一起,“锦衣卫已经去洛阳查证了?福王还会藏着那种心思?”
张嫣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这个皇叔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但从零碎的风言风语中,听起来就是一位贪图享受,胖的不像样子的人。真说起来,他与自己的身边这位,都是只关心自我享乐的人,不过自家的这位爱好比较独特而已。
朱由校对于福王自缢的惊讶已经散了不少。在他看来,如果曾经他以为不会背叛的魏忠贤也想要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福王有一些心思也是不奇怪的,特别是这人曾经离着龙椅只有一步之遥。
朱家又不是没有出过反了的藩王,当初永乐帝不就成功了。“按理来说,要是我死了,由检也不在了,福王就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所以他有作案的动机。由检已经把福王临死前写的遗书给我看过了,是他的亲笔。说起来上次看到福王的字迹,还是他上请要土地的时候。”
张嫣一听这话也认可了推断,“这具体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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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回答具体问题怎么样的,只有案发过后的第一目击者,那就是由福王的儿子来说了。福王有三个孩子,朱由崧、朱由渠、朱由桦。朱由崧是福王府的世子,他的年纪比朱由校小两岁,是个二十岁的胖青年。他一早起来,当听到下人回禀福王上吊的时候,简直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喝的酒没有醒呢。
但是事实让他不只是醒了过来,而且还感到了无比的惊恐。当你看到一大队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们敲响房门的时候,在大明朝这绝对是能排上十大恐怖场景的现象。
“福王世子,臣接到密报,福王府与暴民勾结,在三月中旬于洛阳城外设下陷阱,欲行刺当今圣上。余党已经招认,行刺所用弩。箭正是由福王提供,王府管事太监亲自将凶器交予了反贼。还请福王跟我们走一趟,申辩一下真相为何。”
这人说的话明明都是人话,为什么组合到了一起就听不懂呢?朱由崧的脑子刚从宿醉中醒过来,就被老爹的自缢给唬住了,紧接着就是这么一个天方夜谭的消息,他的老爹会谋反,开玩笑嘛。等等,好像刚才真的有人说,老爹是畏罪自缢了?“来人啊,管家呢,去哪里了?!”
“世子,管家早上一同随着王爷去了。”下面的人脸色煞白,王府这下是要倒大霉了,犯了什么事情不好,居然去谋反!他们这一大群人的脑袋还保得住吗。
为什么不怀疑是被冤枉的?要是冤枉的话,福王那么一个爱好享受的人,何必先自杀啊,不就是怕被弄到牢狱里面受罪嘛。
朱由崧这下是彻底地醒了过来,但同时又彻底地蒙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但锦衣卫可不傻。木栗带着人进了福王的房间,吊着的人已经被放下来了。木栗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据颈部的勒痕可以基本确定是自己吊上去的,不是被人勒死了之后挂上去的,而管事太监的情况也是一样。若是没有中毒反应与被人事先弄晕的证据,基本就能断定这是自杀不是他杀了。
“世子,此事非同小可,福王是谋反案的重大嫌疑人。现在他死了,极大可能是畏罪自杀。他的遗书,臣必须带回京城,请皇上定夺。另外,从今日起,还要委屈世子了,王府中人一律不得外出。”
朱由崧目睹这一夜过后就天翻地覆的场景,差点没有当场晕过去,但也是双腿发软,跌坐到了椅子上。他的脑子里面一直在循环播放,谋反,他爹谋反了,然后被抓住了证据,这下子上吊自杀了。然后呢?皇上要怎么对付自己,会怎么对待王府。他突然就想起了还在京城的时候,那时皇宫中的人把自己老爹看成了太子,自己也是借着东风在宫中混得比当下的太上皇还要好,现在就要一起玩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