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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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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婢女重新端了酒上来,屋里的气氛这才慢慢双活络了起来,众人又说笑了一顿,到园子里湖边的亭内吹了回风,眼见时辰不早,才各自告辞离去,杨老夫人却道,“大娘,你且多坐一会儿。”
    
    第134章 净土难求 赔罪之宴
    
    小小的亭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风炉上的水已经沸腾了第二遍,裴行俭已把茶末洒入水中,正在加水止沸育沫,看见琉璃走了过来,放下了竹夹笑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琉璃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把手中的匣子放到了一边,“这么热的天,怎么想起了煮茶喝?”
    坐在微微吐着红色火焰的风炉边,裴行俭的额角微有汗迹,只是脸色看去反而比平日更显白皙。他关上了一个炉门,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加深了些,“怎么今日喝酒了?喝了多少?”琉璃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总有八九杯,是葡萄酒,甜甜的倒不醉人,今日玩的是射覆,我竟一次也没猜对,好在当令官的时候,别人也没猜对,不然说不得便真多了。”裴行俭仔细看了看琉璃的脸色,摇头一笑,眼见茶釜中的茶汤已是三沸,持茶釜从炉上移了下来,又将带着花沫的茶水均匀的分在两个茶盏里,这才道,“这天气喝些热茶下去,出一身汗,倒比闷着强。你也多喝些,出汗最是解酒。”
    琉璃几个月来已经喝惯了茶,略等了片刻,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突然觉得热天喝这种茶也不错,起码补充盐分不是?
    裴行俭喝完了一盏,才道,“今日的茶是窥基新得的剑南蒙山石花,他说,论品此茶当为天下第一。你觉得如何?”
    琉璃愣了一下,才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道,“我没喝出和平日的有什么不同。”
    裴行俭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似乎想揉揉她的头。大约见她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手指落了下来,在她脸颊上一刮,“这种煞风景的话,就是你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琉璃偏头躲开,白了他一眼,“实话也不能说么?”
    裴行俭笑道,“跟我说自然无妨,若是跟窥基说。他一定先是狠狠瞪你,之后便开始肉疼自己的茶叶。”
    琉璃想起窥基那一对瞪起来有如铜铃的大眼忍不住也笑了,“今日你怎么有闲暇去大慈恩寺?”
    裴行俭摇头道,“如今我哪有这闲暇?便是去了,他也没工夫理我,这些茶叶原是他打发一个小沙弥送来的。”
    琉璃不由奇道,“你不是说过,译经之事今年已然放下了么?窥基还要忙什么?”
    裴行俭的语气有些淡然,“玄奘法师这些日子常入宫廷给圣上与昭仪说法,寺里的一些日带杂务,还有整理之前译过的经文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玄奘入宫给高宗和武则天讲法?琉璃不由有些发愣,裴行俭垂眸喝了口茶,抬头见了她的表情,笑道,“先皇在时,玄奘法师便曾数度入宫见驾,先皇还曾极力劝说法师还俗为官。大慈恩寺原是圣上发愿所建,昭仪又是笃信释教的……”说着叹了口气,“玄奘法师曾对窥基说过,欲弘扬佛法,必依赖国主,如今形势如此,法师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机缘。”
    也就是说,玄奘会支持武则天登上皇后之位,然后借助她来推广佛法?想起那个容貌普通、声音里却如有魔力的传奇和尚,想起那一面香客摩肩接踵,一面幽凉静寂犹如世外桃源的大慈恩寺,琉璃忍不住也叹了口气,低头默默的喝了一口这又苦又咸的茶叶沫子水这世上,果然没有一片真正的净土。
    裴行俭也在默默的想着心事,直到喝完了两盏茶,目光才投向琉璃带来的匣子,微笑着问,“昭仪又赏你什么了?”
    琉璃回身拿起这个刻着双凤图索的檀木匣子,打开匣盖,里面是一柄一尺多长的淡绿色琉璃如意,色泽通透,云纹圆转,端的是少有的珍品。裴行俭拿在手里看了几眼,微笑道,“倒是难得的,要好好收着才是。”
    琉璃将如意放回匣中,两人一时都有些默然,武昭仪的这柄如意里,蕴舍的意思无非是记得琉璃的好处,愿意帮她达成心愿——而她的位置越高,能做到的事情才会越大。只是此事琉璃已不愿再与裴行俭谈论,索性换了个话题,“明日便是河东公府的家宴,你看,我还用准备些什么?”
    裴行俭转头看着她,扬眉笑了起来,“你不是早便都准备好了么?”
    到了第二日晨间,裴行俭果然是一句吩咐都没有,只笑着说了句“好久没吃过你做的五生盘了,晚上记得做一份”,便施施然出门而去。琉璃无语的望着他那大红圆领袍的背影,回头便对着镜子垮下了脸,“给我梳个乐游髻。”
    待她梳洗打扮完毕,乘车到达河东公府二门时,管事娘子倒是一如既住的殷勒小意,只是这次檐子却没有去上房,而是穿过花园,到了一处花厅,郑宛娘神色淡然的在阶前迎客。琉璃进得厅内,才发现女客已到了两三个,不大工夫,中眷裴在长安的三四户官宦人家的女眷便到了个齐全,自然依旧是以武陵令裴安石的夫人郑氏为首,她的长媳萧氏也跟在身后,看见琉璃,向她点头微微一笑。
    琉璃在众人中原是年纪最小的,上前一一见过了礼,按长幼次序落座,郑宛娘却道,琉璃原是主客,该坐首席才是,琉璃忙笑道,“诸位长辈都在此,琉璃若坐了主位,岂不是显得琉璃太过轻狂。”
    郑冷娘垂眸一笑,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一阵香风夹杂着环佩之声从堂上低垂的蜀锦幔帘后传了出来,有婢女上前挑起了帘子,临海大长公主扶着一个小婢女缓缓走了出来,身上是一件双胜纹杏色衫子,配着六幅缭绫长裙和晕色泥金披帛,看去比平日多了十二分的温婉,倒是让一心等着看她在众星捧月中华丽登场的琉璃小小的吃了一惊。
    待得她在主位落座,琉璃也回了席,这才看清,大长公主的确看起来清减了不少,虽然施了细扮额黄,又用胭脂细细的润了唇脸,但肌肤中却巳没有了从前那种莹润的光彩,眉稍眼角处的松弛似乎也更加明显,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四十出头保养得宜的妇人而已。
    大长公主也打量了琉满一眼,目光从她头上戴的玉步摇、牙上的玉色衫子和碧罗裙上转了一圈,落在那张容光焕发的脸上,眼睛不由自主眯了一下,才慢慢露出一个和悦的笑容,“大娘能来,我便放心了,可见是没有记恨我这老妇人。”
    琉璃长跪而起,欠身笑道,“大长公主这话折煞琉璃了。按理,琉璃早该过来向公主请安,只是琉璃前段时间身子不好,怕是过了病气给别人,好容易好一些了,又听说大长公主去体欠安,不耐烦别人打扰,因此上也不敢登门来打犹公主,请公主见谅。”
    大长公主摇头叹道,“你不敢登门也是人之常情,上次之事,全是因我失察,叫大娘受了那样的委屈,原是我该请你见谅才是。”
    琉璃微笑道,“哪里?大长公主与世子夫人对琉璃都是照顾有加,琉璃从不觉得有何委屈。”
    大长公主不由胸口一窒,她两次提出赔罪的话头,便是要琉璃说出不计较上次之事,上次之事原与公主无干之类的话来,谁知道她句句回得彬彬有礼,偏偏根本就不接这话茬。想了想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满面笑容的又与另外几位中眷裴的族人寒喧说笑了几句,又让人将瓜果点心、菜肴主食一道一道的端了上来。虽然不似芙蓉宴那般每一道都别出心裁、精美绝伦,却也是都是色香味俱佳,大长公主更是满面春风,细言软语的殷勤劝客。
    只是在座之人或者是心知肚明这宴席的“主菜”还未烹制,心神有些不安,或者极少与大长公主交住,心头有些紧张,半个时辰下来,各人面前的食案上从冷盘红罗丁上到了摆放着整只烤鹅的八仙盘,却也没有几个人分辨出这些美食到底走是什么滋味。
    就见大长公主突然举起面前的酒杯向琉璃笑道,“大娘,都是我御下无方,过于娇宠了你邓庶妹,才让她胆大妄为。竟然做出那种事情来!真是令我蒙羞,亦令裴氏蒙羞,如今我虽然已把她的人交给你处置,但此事我却是难辞其咎,这杯酒,便当我的赔罪。”
    琉璃忙避席而出,低头答道,“琉璃惶恐,上回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庶妹顽劣,才些没轻没重,琉璃早便忘却了,大长公主也请不要放在心上才是,公主赏的酒,琉璃自然要喝,只是却当不得赔罪二字。”说着又抬头微笑道,“大长公主也说过,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不过是个磕碰,过了自然便过了,往后的和气才是要紧。”
    大长公主看着她明亮的笑脸,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又堵了上来,这库狄氏满口说的都是好括,任谁听了都要说她大度识礼,可这样一来,自己把那只剩一口气的库狄二娘赶出河东公府又算什么?只能眯着眼睛笑道,“大娘果然是个肚量大的,倒显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琉璃笑道,“哪里的话,大长公主不过是严于律己罢了。
    琉璃日后也要多向您学着些才是。”
    大长公主顿时又有些说不下去,仰头喝下了杯中之酒,慢慢才压下了心头的郁气,目光在席面上一转,重新露出了笑容,“说来今日我把诸位请来,向大娘赔个不是,此为其一,这其二么,还有一件早该交代清楚的事情要跟诸位细细的分说一遍。”
    在历史上,唐僧的确与武则天关系非常密切,如永徽五年,他突然翻译的几卷的轻书都成为了后来武则天登基的理论基础,如《大阿罗汉难提蜜多罗法住记》,预言弥勒转世——武则天登基时便自称弥勒下生,而武则天为后不久,玄奘上表必称“皇帝皇后”(以前是“皇帝陛下”),同年预言了李显的诞生并忽悠说他必须出家,李显出生后,他甚至把李显带在身边“护念”了三天三夜。有研究者怀疑,在玄奘个人史上,永徽六年突然出现的完全空白,很有可能是他深层参与了当时的政治斗争……所以大唐历史可以YY的空间真的很大很大很大呀。)
    
    135章 如此厚礼 正中下怀
    
    一阵微风从堂外吹了进来,花厅上用亳州轻纱制成的帘帷轻扬时带来的沙沙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临海大长公主的目光在已然屏息静气的诸位女客脸上转了一转,才悠然开口,“诸位都知道,先皇曾将发还的洛阳财产托付给魏国公,后来我与河东公不得已又代管了几年,兢兢业业的就怕落个不是,好容易守约成家立业,这些产业我便都还给了守约。此事诸位都已知晓,原是不必多说的。只是近来颇有些流言,竟说我临海是觊觎这些产业才难为大娘!倒教人有些百口莫辩了!”
    中眷裴的几位女眷相视一眼,都有些纳闷,此事在座之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有何值得一说?还是郑氏长跪起身笑道,“大长公主何必烦恼,所谓流言止于智者,这等不经之谈;最多便是播于小人之口,何必理会?“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这笔产业我几年前便已经给了守约,如今来难为大娘又有何用?难道说坏了守约和大娘的婚事,那些田地便能飞回我手中不成?这道理,便是外人一想也能知。守约成亲也罢,不成亲也罢,孤独终老也罢,儿孙满堂也罢,说到底与我何干?也就是我因亲手抚养了守约那几年,凡事多爱操个心罢了!“她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如今我不操心原也容易,只是这流言纷纭,说不得何时也会把各位卷将进去,今日有人说我是贪图守约家产业,日后难保不会有人说各位贪图守约的产业。说来当年我将这份产业给守约时,诸位中难道不曾有人说过,这产业原该是洛阳裴氏一族的,不应为守约一人所有?当时我虽然分解过一番先皇的意思,却也说过,便算是洛阳裴氏的族产,守约是宗子,也该由他掌管,由他处置!这才算是交割清楚。如今想来,当年我却是做错了!“听到这里,郑氏和另外一位姓刘的女眷有脸色多少有些难看起来————当日她们正是争执得最多的两个,郑氏是众人之首,又收留了裴行俭母子几年,原便是有些想法。刘氏却是因为公公,诸位大伯小叔,乃至襁褓中的长子都是死于王世充的刀下,心里不仇:为何灭族时自家人要陪他们死,这发还财产了却又成了他裴仁基一家之物了?只是此事过去已久,大长公主此时提起这话头,却又是何意?难不成她自己名声有损了,还要把大伙儿都牵进去?还是要反悔当年的话?
    大长公主仿佛根本没看到她们的脸色,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我如今才想明白,这世上最怕便是模棱两可。这族产便是族产,私产便是私产,若不分说清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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