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说到底,大娘到底不是我的女儿,如今若让我的这些奴婢管着产业有些不成体统,也容易惹人闲话。适才我让人把他们的身契都找了出来,这便一并给大娘。”她笑着转头看向郑宛娘,“发什么呆?还不把这些身契给大娘送去。”
本来脸上都带着笑意的中眷裴的几位女眷都是一呆,随即便看向琉璃,琉璃也有些意外,略一思量,已明白几分:这些掌柜、庄头身契虽然归了自己,但他们既然都是伺候大长公主的老人,家人子女自然还是在河东公府,大长公主照旧可以拿捏他们。如此一来,他们日后再交多少,以前的账目如何不对,自己反而不大好再去追究,何况那些庄园、店铺里还有那么些伙计账房农户,也都是河东公府的人,便是把这些掌柜打发了,只怕一时半刻也无济于事……
眼见郑宛娘低着头越走越近,琉璃心里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还有什么是自己不曾想到的,抬头笑道,“请问大长公主,这些掌柜、庄头,可是河东公府的家生奴婢?”
临海大长公主眼神淡漠,笑容却十分亲和,“的确有几个,怎么,大娘不放心?难不成你也信了那些流言,觉得我把这些奴婢送你是别有用心?觉得我临海是在觊觎你们家的那些产业?”
琉璃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立刻站起避席行礼,“大长公主言重,琉璃不敢。琉璃只是见过一次这些掌柜,有些疑惑……”
大长公主一挥手,“有何好疑惑的从今日起,这些奴婢便是你的奴婢,他们做了何事要做何事,难道还要我来理会教训?大娘不疑心我便收了这些身契,若是疑心……”她看着琉璃笑得分外明媚,“便请大娘直说”
琉璃一时有些无语:今日这情形,大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容自己开口说话了,自己今日若敢当众说出疑心大长公主的话来,那便是侮辱长辈,国法家法都不能容她,若不说,又如何能推辞掉这些东西?眼见那楠木盒子已到手边,只能垂眸笑道,“多谢大长公主赏赐。”双手接过了盒子。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笑得越发明媚,“大娘果然是爽快人,哪里值得个谢字?这些奴婢都是粗笨的,又是伺候了我几十年,顽固之处在所难免,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大娘该敲打教训便敲打教训,不用给我面子说来,他们把你伺候好了,才是给我真正长了脸。”
她语音微微一转,变得有几分肃然,“只是这些奴婢虽然不值什么,到底也服侍了我这些年,如今也都老了,大娘便是觉得他们不中用,打骂教训都不打紧,只莫似守约那样,一怒之下便转卖了去,叫他们骨肉分离,到底有伤天和”
琉璃只得低头应了个“是”,就听大长公主笑道,“总算理清了俗务,难得今日一聚,请诸位再进一杯”
琉璃回到席中,随着众人举杯,脸色多少变得有些沉凝,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心情更是大好,午膳之后,留着众人说笑了半日,这才意犹未尽的走了,郑宛娘又陪着众人到水上游玩了一圈。中眷裴的诸人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有意无意的离琉璃远了一些。
琉璃早已把木盒给了身后的阿燕,只是看着诸人变得敷衍的笑脸,手上却似乎总是留着一种奇怪的触感,仿佛在盒子还拿在手里,而且越来越有些沉重。
好容易回到家中,琉璃第一件事便再次打开木盒,一张一张看着这些用益州黄麻纸书写的契书,低头沉吟了片刻,回头对阿霓道,“阿郎今日要吃五生盘,你去厨下看看是否已买到了羊、猪、牛、熊、鹿这五样鲜肉,若是得了,便让厨娘用心些做,几样肉要细细切脍调味,用豉椒多腌制片刻,配的盐渍荔枝、切花梨肉和酸梅藕片要单做单放,莫让油烟肉味熏着。”
阿霓笑道,“婢子记下了,娘子做的这五生盘比别处原是大有不同,也难怪阿郎惦记。”
眼见阿霓挑帘出门,走得远了,屋子里却再无他人,琉璃这才回头看了阿燕一眼,“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阿燕默然片刻,轻声道,“启禀娘子,用别人府里的家生奴婢,原是大忌。大长公主不比杨老夫人,对娘子只怕颇有恨意,若是逼着这些掌柜做些什么出来,娘子和阿郎身为主人,有时却是也难逃罪责的。何况这些人名为奴婢,却在洛阳那边经营多年,只怕手里也颇有人手钱帛,一个不如意更难说会做出些什么来。”
“奴婢也想过,按说娘子便该召他们即刻前来,都拿下关在家中几处院子里,追究他们之前吞没财产之罪,但这些人既然知道身契已到娘子手中,岂能不做些准备?只怕狗急跳墙,反而不美。”
琉璃点头不语,这些身契果然是烫手的山芋:今日大长公主已经搁下话来,他们不能卖掉,自然也不能打杀——莫说按大唐律法,主人故意打杀奴婢要徒一年,便是能设法算作失手打杀不予追究,难道自己心里能过得了这个坎?阿燕说得对,只怕还不能把他们关着,他们又不是傻的可若是放任不理,莫说别的,便是他们欠上几个达官贵人若干巨款,卷钱逃了,难不成自己赔去?何况以大长公主的性子,她安排的后手只有比这更毒辣百倍……好在此事自己虽然没有料到,但无论她下的是什么棋,自己应的无非是那一步抬头看见阿燕愁眉不展的模样,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莫忧心,我已经有了主意。”
阿燕眼睛一亮,正想开口,门外有小婢女叫了一声“阿郎”,随即门帘一挑,裴行俭大步走了进来,“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这个人是生了顺风耳么?琉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脱口道,“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裴行俭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有些想吃你做的五生盘了,自然要早些回来。”
口是心非的男人,琉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已不由自主的微微扬了起来。
阿燕忙退了出去,裴行俭这才走过来,坐在琉璃身边,翻了翻案上的契书,淡淡的一笑,“果然如此。”转头看着琉璃,“你真是已有了主意?”
琉璃正色道,“自然是。”
裴行俭凝神看了她一眼,突然笑着点了点头,“那便好。”说着双手一按案板站了起来,伸手便拉琉璃,“走,陪我到后院亭子里煮茶去。”
琉璃不由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道,“你怎么也不问我是什么主意?妥当不多当?”
裴行俭回头看了她一眼,故意诧异的挑起了眉头,“还能是什么?你就差在脸上用墨写上八个大字——釜底抽薪、一劳永逸自然是再妥当不过的。说起来,你是不是自打端午时起就想好了这主意?却把我也瞒在了鼓里今日先罚你煮茶给我喝,煮不好回头再罚。”
看着裴行俭眼底戏谑的笑意,琉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有这么明显?
裴行俭背着手踱了出去,离出门前,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向琉璃勾了一勾。琉璃不由笑了起来,心头突然有些得意:他到底只看清了一半,却没看见后面的那八个字——“有仇报仇,请君入瓮”。
第137章 不耻为伍 甘愿受罚
酉初刚过,天色就有些黑了下来。琉璃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沉沉的天空和细细的雨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从中元节开始,这场秋雨已经连下了好几天,外面的道路变得泥泞难行,裴行俭每日回来都是袍角尽湿,却不知今日会不会好一些……
院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一个深青色的人影从雨幕里快步走了过来,小檀拍手笑道,“阿郎回来啦”
裴行俭几步上了台阶,举手将身上的青色连帽罩衣脱了下来,露出一身干爽的绯色长袍,笑道,“这油衣果然好用,比蓑衣轻巧,也遮得严实,今日衙里好些人问我是哪里得的。”
琉璃接过油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里面的衣服果然并没有沾上多少泥水,也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过是用绸布裁出一件长一些大一些的袍子,在外面多刷几层油便好了。”其实这就是一件用防水油布做的雨衣,只是考虑到骑马的需要做出了袖子,上身裁剪合体而下摆较为宽大而已,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也就是此时那些竹制的斗笠、棕编的蓑衣实在太过笨重,才衬得这油衣格外轻便实用。
裴行俭笑道,“说来是没什么,这油衣我记得圣上外出狩猎时便穿过一件,但远不如你做的简单便利,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帽子尤其合用”
琉璃笑了笑没有接话,两人进了门,阿霓已打了热水过来,琉璃一面递了热葛巾给他,一面便问,“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
裴行俭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突然有人来拜访,耽误了一些时辰。”
琉璃疑惑的看了他几眼,“是什么人?”
裴行俭不知想起了什么,略有些出神,“是一位中书舍人,你大约未曾听过他的名讳……不过,想来很快就会听到了。”
琉璃越发好奇,“到底是谁?”
“李义府。”裴行俭用热葛巾盖住了自己的脸。
琉璃顿时吃了一惊——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如今他已经跳出来了么?几乎从不对人口出恶言的裴行俭,这次竟然直呼了他的名字,想来对他是半分好感也没有……
放下葛巾,裴行俭长长的出了口气,看见琉璃发愣的模样,轻声解释道,“你这几日都没出门,自然不知,这位李舍人前日夜里突然上表,请圣上废王皇后而立武昭仪为后,震动了朝堂。”
琉璃垂下眼帘,掩住了目光中的复杂情绪,“那圣上怎么说?”
裴行俭的声音平静无波,“昨日圣上已经召见了他,赐明珠一斗。”
琉璃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这位李舍人为何会突然想起要上这样的奏表?”这件事情,她其实一直有些纳闷,她依稀记得李义府是最早公开赞成武则天登上后位的大唐官员,可这些日子以来,杨老夫人和钟夫人、华夫人一干人的宴席上,从未出现过什么李舍人的夫人,更不曾听人提起过李义府,他怎么会跳了出来?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今日他倒是跟我说了,他前段日子无意中得罪了长孙太尉,日日不安,前日早间,你识得的那位王舍人忽然告诉他,贬黜他为壁州司马的敕令中书省已然拟好,就待发往门下。他自然是唬得六神无主,王舍人却又道,圣上如今一心废皇后而立昭仪,若能上表赞议,或许能扭转乾坤。他横竖已无退路,当即便和王舍人换了值,连夜上表,结果不但如愿以偿,还颇得了些意外之喜。”
琉璃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位竟是歪打正着想来许敬宗、王德俭、袁公瑜等人虽然竭力交好着杨老夫人,却不敢公然与长孙无忌为敌,恰好这位李义府正被长孙无忌逼得走投无路,略一挑唆,就成了他们的探路石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小檀递过来的干葛巾,擦了擦裴行俭被雨水沾湿的头发和肩头等处,又仔细看了几眼,吩咐道,“小檀,你让人备好净房的热水。”回头便对裴行俭笑道,“油衣终究不是避水罩,看来还是要沐浴更衣才好。这刚入秋的,万一冻着不是玩的。”
裴行俭一怔,笑了起来,“我也是闻鸡起舞、寒暑不缀的,哪里就这般娇气了?”
琉璃去内室拿了一套干净的中衣长袍出来,见裴行俭还是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回头又看了看外面的雨幕,忍不住问,“那李舍人今日怎会想到去长安县衙找你?” 这种天气,着实不是会客的好日子。
裴行俭沉默片刻,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承蒙李舍人厚爱,觉得与我同为蒙陛下深恩之臣,又都与弘文馆颇有渊源,过来找我,自然是来商议如何替陛下分忧,协赞废后立后之事。”
琉璃微觉愕然,仔细想想,又觉得不难理解。她都能看出李义府是被许敬宗、王德俭这舅甥俩当了枪使,李义府回头一想自然也能明白。记得此人是个睚眦必报的著名小人,想来就算因祸得福,也不会太感激王德俭,大约正因如此,才会寻到裴行俭的头上来。只是裴行俭却是……看着他的脸色,琉璃的心不由有些揪了起来,“那你是怎么答他的?”
裴行俭转头看着琉璃,叹了口气,“我婉言谢绝了。武昭仪之事暂且不论,李舍人……性情狂妄、心胸狭窄、人品之不堪,比许学士、袁中丞等人犹有不及,我实不能与之为伍”
琉璃一时默然,这个答案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其实别说这位臭名昭著的李义府,便是许敬宗、袁公瑜等人,自己虽然不甚了解,但平日与钟夫人、葛夫人等人相处,那份趋炎附势之意却也能感受一二。义母于夫人便是因为不大看得上她们,近两次都找了借口推了杨老夫人的邀约。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