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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父看着崔珉豪，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大概因为闪耀组合虽流行却不够正统，崔珉豪一家人每年都收看的某频道上的新春晚会并没有安排他们的节目。但好在崔家并不是只有一台电视，崔珉豪很窘迫地在气氛正热之时只身溜到另个房间，打开电视调到指定频道，准时看见且坚持着看完了金钟铉卖力歌舞的身影。
过去一小时后，又一次。
又过去一小时后，再一次。
总共三次。
中规中矩惯了的崔珉豪心里有种难得的刺激和紧张感。
十一点快五十五的时候，电视机前的人已经没那么多了。懂得守岁却实在耐不住困的小孩子回屋睡觉，更多的则是少年少女或者仍童心未泯的少年少女他爸他妈下楼燃放鞭炮烟花。
老房子隔音效果较差，噼噼啪啪的声音透进墙壁窗户传入人耳，使得崔珉豪差一点错过了一通电话。
幸好只是“差一点”。崔珉豪感觉到执著而久久不止的铃声加振动，掏出手机查看了来电显示之后，兴奋得险些蹦起来——然后在其余亲戚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猫着腰缩进了一个空房间。
他把手机举到面前距离适中的地方，按下通话键。
屏幕上是城市被无数烟火点缀的华丽夜景，夜景前是额头上残余些微汗水的金钟铉的脸庞。
“珉豪~”
“干嘛要打可视电话，多贵。”崔珉豪责怪一句，在桌前椅子上坐下。
“嘿嘿~就是想看看你。”金钟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肉麻的话，“再说能贵到哪去，我又不差这个钱。”
崔珉豪笑了笑。“你现在在哪？”
“在C市……最后一场晚会是在这边。”金钟铉一五一十交代，“现在还在大厦里呆着呢，说是最后还要有一次全体明星的集体亮相，之后才能结束。”他撇了撇嘴，“什么嘛，事儿这么多。”
崔珉豪忽然很想好好揉一揉他的黑发。“忍一忍吧，不就只剩站一站台了吗。”
“……嗯。”金钟铉扁着嘴点了点头，一副很委屈求全的样子。
“很累吗？”崔珉豪站了起来。
“嗯。坐了一班飞机，而且又是彩排又是现场又是致辞的，我不会说官方话啊啊啊！！”金钟铉用力甩甩脑袋，饱受折磨似的。
崔珉豪听到不屑的一声鼻音，然后金钟铉凶神恶煞地向不在画面中的某个人瞪去一眼，大概是金基范。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在金钟铉回过头来时迅速严肃，又把表情调整得稍微柔和一点之后说：“……别谦虚，你说得很好。”
“你看到了啊？”过了好久，金钟铉才有些受宠若惊般微红着脸颊小声问。
“是啊。”崔珉豪大方承认。
金钟铉吸了吸鼻子，“珉豪我真是太爱你了~！”
崔珉豪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又听见金基范教训了一句“收敛点”，然后金钟铉带着一脸甜蜜又骄傲的不服气回道“闭嘴你这光棍”，再然后一只手伸进画面中来，打了金钟铉脑袋一下，金钟铉泪光闪闪地捂着重伤部位叫了一会儿痛，才又嘀咕道：“……镇基哥这叫假公济私……”
“……金钟铉？！”李镇基气恼的声音。
“好啦好啦，是我错是我错。我闪。”金钟铉冲画面外的人吐了吐舌头后转向他，“我去别的房间。”
“嗯。”崔珉豪应了一声，随即就看到画面瞬间变暗了，复又慢慢清晰，好像是金钟铉的耳朵。薄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是轮状软骨，小巧的耳垂中间嵌有一枚怪异锯齿形状线条的耳钉。
崔珉豪只听得到哒哒哒的脚步声和门缝外欢腾的说话声。
十一点五十八分。
崔珉豪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做出吞咽动作。“……耳钉…很漂亮。”
“啊？”金钟铉的声音有点远，“呵呵，还好吧。找人订做的。”
“哦……”
“不过只有一只。”
“是吗？”
“嗯。”
好像已经走进了另一个房间，画面又明亮了，是金钟铉打开了房间的灯。崔珉豪再度看到金钟铉的脸。这次好像有些吞吞吐吐的，他的嘴唇半启不启，许久才开口说话。
“…珉豪，你戴耳钉吗？”
“我？”崔珉豪摸了摸自己耳垂，“我还没……”
“这样啊……好吧。”金钟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把话断在这个令人一头雾水的位置。正想再问，金钟铉却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珉豪现在在老家吗？”
“是啊。”再次抬头看表。十一点五十九分。
“呜……真好。”金钟铉垂眸，“我今年都还没回去过呢。一年都好忙。”
“忙…也是好事吧，证明你们人气正旺啊。”崔珉豪尝试着安慰。
“……或许吧。”金钟铉叹了口气。“有时候感觉好对不起他们。跟他们承认的第一年因为害怕没敢回去，第二年却又开始工作了，连自己这边的房子都很少回，更不用说……”
“你已经……？”虽然抓错重点很抱歉，但崔珉豪还是非常惊讶于此。
“对啊，出柜了。我。”金钟铉答得有些语序颠倒却坦然。“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当时就是很自私地觉得我一定只能这么喜欢我不能委屈自己，也没有其他想法，结果现在就是……这么内疚。”
“……”
“不过，哈—也没关系。”金钟铉抬头看他。“珉豪，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我爸妈好吗？”
“呃？”不到半天接连被问两次类似问题，崔珉豪有点懵。
“珉豪，你是那样想的吗？”金钟铉小心翼翼地问着，“很好笑是吗……可我是那样想的。我希望也想要你是……是那个…嗯，可以…一辈子的人。”
“……”
“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诶？我不……”崔珉豪刚刚隐约听见外面在倒计时了，神志有点分散，没听清金钟铉的话，此时才回过神来。
“珉豪？”金钟铉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带着一点点可疑的水光，“那是……妈妈？妈妈您好~”
“嗯？”崔珉豪怔了一怔，回过头去。“是她的照……”
霎时间愣住。
“……小珉？”崔母僵在门口，犹豫且迟疑地唤。
“妈，我……”
崔珉豪慌忙想要解释，然而面对母亲不信任的眼神，他张口结舌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耳边回荡着金钟铉明朗的声音。
妈妈您好。
☆、第十九章
Part37
不出五分钟，崔珉豪就被自家母亲大人传唤到了客厅。彼时已是深更半夜了，大概也有崔母的原因，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电视还在播放着零点后更加索然无味的节目。
崔母径直在沙发上坐下，向后挪了挪让后背靠在沙发背上，又拍了拍身边示意崔珉豪坐过来。崔珉豪却是心惊胆颤，对方越是做出这种邀请动作他便越是往后倒退。最后崔母无奈了，撤回手来，崔珉豪也就不动了，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
“小珉，”崔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刚才那个人是……？”
“……”崔珉豪低着头，眼珠不由自主地上下左右转，“是…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崔母眯起眼，微妙地拉长声音。
“对啊，嗯——是朋友。”崔珉豪装作很三好学生的样子肯定地点点头。“是很要好的朋友。”
“比和泰民还要好吗？”崔母步步紧逼。
“妈，那不一样……”崔珉豪声音越来越小，随即灵机一动开始胡诌，“我现在的对象就是通过他认识的。我对他很……很感激。”
“是吗。”崔母勾了勾嘴角。“他叫什么？”
“金钟铉。”
“名字很耳熟啊……”崔母陷入回想，若有所思的表情令崔珉豪愈发不安。过了一会儿她收住声，看向已经心虚得出了一头冷汗的崔珉豪，“他做什么工作？”
“艺人……啊就是明星。其实我…我本来也不认识他，他是泰民表哥的同事，经泰民这么一介绍，我们……”
眼见着越描越黑，崔珉豪干脆自己闭嘴了。
崔母笑了笑，“就是搞艺术的么？”
“……妈！”崔珉豪没料到自家母亲大人会这么敏锐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有点愣住了。
崔母叹了口气，“小珉，妈真没想到你原来是……”
“不是那样的妈！”崔珉豪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大声驳回，崔母比了个噤声手势示意崔父在睡之后又平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再呼出，他认真地看向崔母，“妈，之前我是真的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不是因为我天生就喜欢男的。我高中之前都是在这里读的，妈你也没见我跟哪个男同学深交或者做什么亲密动作不是。”
崔母无言，只是依旧静静地注视着崔珉豪。
崔珉豪咳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可是我现在……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一个同性产生了这种应该对异性产生的感情，我明白这是很错误也是很荒唐的。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我不能……”
——“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当时就是很自私地觉得我一定只能这么喜欢我不能委屈自己，也没有其他想法，结果现在就是……这么内疚。”
他忽然间想起金钟铉刚刚说过的这句话。
还有一件事。
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自己的话有点吓到他。
是这样吗？“真的很喜欢他”。
他有些窘迫地吞了口唾沫，“……妈，对不起。”
“没事，小珉，你的心情我理解。谁没年轻过啊，是吧。”崔母温和地笑笑，换了一个轻松些的姿势坐着。“小珉，不得不说，你说你交了个女朋友的时候，妈真的很高兴。可你现在说那是个男人，妈也没什么办法。”
“妈……”崔珉豪心里满载着负罪感。他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的母亲。
“妈不是老古董，没那么刻板，不是接受不了这样子。”崔母回头，抬手揉了揉崔珉豪的头发。“妈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传宗接代这件事不一定非得你做。可不管怎么样，还是……心里还是会有点遗憾。”
“妈，对不起。”崔珉豪已经不会说其他话，“真的对不起。”
“都说了没事了。臭小子。”崔母手劲加大了些，把崔珉豪的发型改造成一团乱草。“不过那小子看上去好像不错。真是你说的那样吗？”崔母伸手划了划崔珉豪下巴，“到你这儿？”
崔珉豪被划得有点痒，躲开母亲的手之后点了点头。
“唔。唇红齿白的，就是矮点儿。”崔母煞有介事地点评。
“妈……”
“唉，什么时候男的也能生孩子，就好了。”崔母感叹。
崔珉豪正哭笑不得地不知该接什么好，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了，伴着刚刚因环境嘈杂调到了最大而忘记调回来的铃声。崔珉豪条件反射地立刻挂断掉电话，先把模式调回普通再查看来电记录。
00：17，？？？。
他窘迫非常地对自家母亲大人露出笑容：“妈，他来电话了……”
“哦。那你就给挂了啊？多不好啊！”崔母忧心状。
“！！我还不是……”
“好了，小珉，我知道。给你开玩笑呢。”崔母小孩一样笑嘻嘻，又正色起来。“你赶紧给人家打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嗯。”崔珉豪低头，“……谢谢妈。”
“又来！”崔母装作生气的样子要打崔珉豪脑袋，崔珉豪立刻缩起脖子往一边躲。崔母得意地收回了手来，甚至做出西部枪手打中目标后吹枪口的经典动作。“总之小珉，不管怎样，妈阻拦不了你。你过得幸福就好。”
“……嗯。”崔珉豪鼻子有点发酸。
“你妈我身体还算结实，听了这消息之后还撑得住。不过你爸就不一样了。”崔母垂下目光，“你们之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爸没在骗你。他这几年身体是不大行了，你也知道肝病不好治，他天天这个片那个药的也没什么好转。虽说肝病不是心脏病吧，但我想，还是不要让他受什么刺激比较好。”
“妈，我懂。”崔珉豪握住母亲的手。“要不哪天我……我找个同学来带给爸看。”
“别别别——没这个必要。”崔母赶忙拒绝，“要是给你爸看穿了，那刺激更大。你爸最讨厌别人骗他的。”
“……”
“你不用担心了，妈给你处理。”崔母拍了拍崔珉豪的肩，“去给人家回电话吧。”
“嗯。”
崔珉豪轻轻地应了一声，用力握了下母亲的手之后起身回屋。
走到门前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视线落点处是电视机的开关。已经看不到母亲了。
应该是很落寞的把整个人都塞进柔软沙发中的姿势吧。
崔珉豪叹了口气。
妈。谢谢你。也……对不起。
Part38
结果崔珉豪坐回到原先椅子上，把手机举到面前，才刚刚调出来电记录页面的时候，一个电话就又打进来了。屏幕上不断闪烁跳动的名字，？？？。
他向上翻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
“喂？”
“……珉豪啊。”那边的声音很轻，“我是不是……是不是闯祸了？”
崔珉豪愣了愣，“没有。没事啦。”
“我刚才…刚才是大脑短路了，我不想接着把那个话题进行下去，然后那时我正好看到妈妈……你妈妈走进来了，我就……”
“你不用解释，真的没事。”崔珉豪尽量把语气放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