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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郭奉孝,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却忍着肩部的疼痛,对着自己粲然的微笑,坦然把自己的生死权交给自己。
于是这一次,郭嘉又活了下来,从要杀他的主公手里活了下来。
而同样这一次,曹操突然发现,赏给他那一坛桂花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一个疑人,救了自己的父亲,救了自己的儿子,还救了自己两次,他为何不信?
再给孤一年,一年,那坛桂花酿,孤便赐给你。
很多年后,当曹操抚着郭嘉的墓碑时,不禁暗暗后悔如果当初自己一个失手,在初见到郭嘉时就把他杀了,或者让他永远长眠在宛城,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
鸦啼三声,无人应答。
又是一年,花开花落。整个兖州都通过发达的商业遍布了曹操的细作,对于曹操把他推上众矢之的的事情,郭嘉一笑而泯,面上仍是那个恃宠而骄的臣子,暗中却不动声色的为曹操将一切都做好。
当他一边磨着自己要坛酒一边将重要情报交给自己的时候;当接到元让的信说郭嘉为了劝文若竟放弃了自己那宝贵的每月一坛酒的时候;当听到他对着群臣侃侃而谈比于袁绍那十胜十败之时;当他掐住他的脖子险些要杀了他松开手后他却边咳得如西子捧心般边笑笑说无妨时,曹操不禁间,发现自己竟负了他如此之久。
而后,他笑了,自己曾说过“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不过是个郭奉孝,他何必如此在意。
“嘉会拼死为主公一搏的……”酒醉的喃喃中,郭奉孝趴在石桌上,眉头紧缩,不似之前的风淡云清,反而是阵阵的忧愁。
而后,他看到他青衫衣袖下,一块锦帕掉落而下。
曹操起身上前,捡起。
丝丝血迹,刺痛了不知谁的心。
有一种东西叫做习惯,当曹操习惯了郭嘉晚来开会还嘉意自若的摆个鬼脸让自己连火都发不出来时,习惯了总有一个人抱着酒坛说“主公我们一醉方休”时,习惯了总有一个人一语击中狡黠的双眸中是早已预见天命的轨迹时,他突然奇怪的想到,如果将来夺得了天下,却少了这样一人在怀,是否,会失去了人生大半的意义。
而后他又笑了,笑自己果然也喝醉了。
只是那染血的锦帕,他后来还是不留痕迹的藏了起来,再也没有让第二个人知晓。
他自欺欺人,只要他将这染血的锦帕当作是自己梦中的事情,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兵出徐州,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郭嘉,看他除了身体依旧虚弱之外没了其它症状,又想到之前自己找了宫中的名医为他看过也说无事,便也放下了心。
彭城久攻不下,他立下军令状,说一个月内必与自己在下邳城下会和。曹操知道郭嘉是不忍自己要屠掉那彭城的全部军民,却也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便领着大军离开。
奉孝,喝了那坛桂花酿,就该明白孤的心意了吧。
难得心情大好的策马回头望向郭嘉,却发现他早就回过头,与同与他留下攻打彭城的刘备,相谈甚欢。
一个月后,他听到他擒了高顺,屠了彭城八千守军的事情。接到军报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终于吕布只剩下下邳可守了,想到的却是像郭嘉那么不染尘烟的人,却不得不为自己背了杀戮之名,满手沾染血腥,是多么让他心痛。
水淹下邳,他说“主公,为了将来南下,可一定要学会泅水。”
他笑了,试探的回话道:“好呀,将来孤绝对带着奉孝看遍江南风景。”
然后就见到原本满心兴奋的郭嘉微闪闪双眼,不再言语。
不禁中,眼前又浮现出洁白的积雪下,那染血的锦帕。
擒了吕布,刘备说杀,他却说暂留片刻,不知他是何意,但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就关吕布进了监狱。而后,却又接到他亲自到牢中赐了吕布和貂蝉毒药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信郭嘉,这次是真的,全部的信任。
只希望不要太晚。
回京,汉献帝设宴,当着群臣的面把郭嘉叫了出去。看到往日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郭嘉在被点到名时微微有些瞪大的双眼时,曹操竟忽视了身旁人提醒他郭嘉背叛了他的眼神,反而只觉得这样的他,可爱的多。
深夜,沾染着一身兰花香惊异的看到还在等自己的曹操,他的双眸中又多了丝丝惊异的精亮。为他披上披风,止住他意图辩解的话。
无妨,孤信你。
故意绕远,只是为了先送他回家。因为与其让他一个人回家自己在府邸中担心不已,还不如把剩下的这段黑夜归家的路留给自己。
董承开始行动,他将计就计装作真的中了毒。虽然是装的,但看到自己中毒郭嘉居然急的方寸大乱,进宫毫不犹豫的缢杀了董贵人,看到完好如初的自己甚至差点激动的落泪时,心中竟难得是多年未曾有的温暖。
平定了许都,攻下了徐州,曹操终于迎来了决定北方谁主沉浮的战役,官渡之战。他知道为了这场战争,郭嘉几乎从建安元年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所以,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此战是九死一生,他却在未开战之前,就有了必胜的信心。
因为郭奉孝,在他这里。
郭嘉说孙策必死于匹夫之手,于是孙策打猎遇刺客受伏毙命。
郭嘉说许攸必定回来相投,于是当天夜里,就看到满脸傲气的许攸一脸不屑而来。
郭嘉说粮草就在乌巢,于是他就毫不犹豫的带着五千轻骑,困难重重却最后仍万幸的将乌巢一烧而空。
郭嘉说等袁绍病死就先退兵,袁绍那两儿子就会相争,于是他便立马下令退兵,果不其然之后就接到袁谭袁尚两人大打出手的消息。
得郭嘉,乃天助孤也。
建安十二年,他咳的几乎直不起腰,脸上却没有染上一丝血润。一碗一碗汤药让他身上的药香都已经盖过了酒香,却也不见他身体有什么好转,反而越来越虚弱嗜睡。这日,在家修养数月的他却硬撑着病体来到议事大厅中,一字一句说道:
“咳咳……主公,兵征乌桓吧。”
“这乌桓地处偏僻,又途径荒漠,若是率军前去,要想取胜怕是……”
“咳咳……主公……此言差矣……咳咳……正因为乌桓路途遥远,敌方定然……咳咳……定然想不到我们会出兵……咳咳……如此……我军定能成功……咳咳……”
“若是荆州刘表趁此机会偷袭许都,恐怕……”
“刘表此人性格迟疑,又有刘备在他那里,定然会犹豫不决,等他反应过来,主公已然带兵而归了。好了奉孝,你想说的是这些吧。”坐在郭嘉身旁的荀彧一边拍着郭嘉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替郭嘉将他要说的话说出来。
“文若……咳咳……不至于……嘉只是……咳咳”静静的大殿中,只剩下他飘渺如尘烟的声音和夹杂在其中一下一下重重的咳嗽声。他对荀彧摆摆手,硬撑着继续说道:“主公……咳咳这袁家昔日与乌桓交好……咳咳……如今袁谭袁尚逃到了那里……咳咳……若不出兵……咳咳……怕是他日会卷土重来……咳咳到时……到时……咳咳咳咳!”
看着咳着咳着指缝间又渗出丝丝血迹的郭嘉,曹操紧紧皱眉,最后还是叹气道:
“好,那就依奉孝之言,兵征乌桓。”
再欲张嘴说些什么,却看那浪子已然昏睡了过去。良久,曹操疲惫的挥挥手,命众将士退下。而后重复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将肩上的披风解下,遮住那袭单薄的青衣。
这次,孤怕是又要陪你睡到明月当空了。
出兵制奇,自然能杀得乌桓片甲不留;刘表迟疑,自然会放弃偷袭许都的大好良机;大军而至,自然能将袁家势力真的一扫而空,斩草除根……
你郭奉孝说的这样好听,让孤怎么可能不答应?!
于是,那句唯恐子衿染血的担忧,便一如多年前那染血的锦帕,最终还是哽咽在了喉中,自欺欺人。
茫茫荒漠,百里不见边际。干燥的狂风夹杂着沙粒迎面打来,不得不眯起眼的人们感到j□j的皮肤皆是刻骨的刺痛。单是望着一片荒芜,就已然剥夺了前进者的勇气。更何况几天来,大军接连遇到了沙尘暴、流沙,不得已凿地数尺取水,杀战马而食,早已是疲惫不堪,七零八散。先不说是否能走出这片荒漠,就算走出去了,如此疲乏的军队,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乌桓的几十万大军?
“咳咳……兵贵神速,明公可抛弃辎重……咳咳……率领轻装部队千里咳咳……千里奔袭辽西乌桓的大本营柳城咳咳……定可取胜。”
“众将听令!抛弃辎重,千里奔袭!”
毫不犹豫,曹操便一挥手阻住了想要劝阻的人,看着那坐在马车中的人听见后,眉色一舒,自己不禁也舒心一笑,心中是满满的满足感。
罢了罢了,就依奉孝之言。
最坏不过长眠在这茫茫沙漠,有奉孝相陪,哪怕是成了孤魂野鬼,又有何惧?!
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当曹操引兵到达距离柳城不足两百里的白狼山时,乌桓才发觉仓皇集结起“数万骑”向西迎战。可虽说如此,这蛮夷之地的骑兵都比中原的骑兵骁勇百倍,又有着数量上的优势。
此一战,凶险万分,却,不得不战!
“张辽张颌听令,命你们作为先锋,冲乱敌阵,之后剩下的将领随孤一同杀向敌方,决一死战!”
“是!”
众将齐齐的应答,豪气冲天。
冲阵,劈砍,杀戮,血腥,这一场血战赢得是那样艰难,但当曹操拼尽全力,终将最后一名敌兵砍杀在地,高举沾满血迹的利剑,大笑着望向远方营帐中,郭嘉那似笑非笑的双眸时,他明白,他赢了。
“果然,不出奉孝之所言。孤有奉孝,这天下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当夜,他在攻占的柳城中,摆下隆重的宴席,犒赏三军。
“真是可惜……咳咳……行军未带美酒……咳咳……怕是没法和主公一醉方休了……”端着杯子,郭嘉裹着厚厚的锦裘,微皱眉头望着杯中香气扑鼻的茗茶,脸上满是不悦。
“军师你就认命吧,就算有酒,你咳成那样,主公也不会让你喝的!”许褚边大口吃着肉,边对着郭嘉一副落井下石的挤眉弄眼,旁边的其它武将也跟着起哄,大殿中一片哄笑。
“好了好了。”怕郭嘉面子挂不住,曹操还是解围道:“奉孝,如今辽西已攻下,待孤过几日再攻下那辽东,斩了袁谭袁尚,就班师回许都。到时,孤就赏你一院美酒,如何?”
却是等了良久,也不见那浪子欢呼雀跃的。曹操疑惑的望向郭嘉,却见他早就将杯中的茗茶饮得干干净净,墨色的双眸涣散的扫视了一圈后,终于沾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望向了自己。而后,勾起嘴角,粲然一笑。
那笑容中,带血。
郭嘉昏倒在了那本该庆功的宴席上,第二天好不容易醒来,便是大口大口的吐血,然后再是昏迷,醒来后又是吐血。原本的青衣已然成了血衣,猩红的液体触目惊心的让曹操如万剑割心。
“说!奉孝他到底怎么了?!”望着刚吐完血又陷入昏迷的郭嘉,曹操目红眼赤的对着军医大呵道。
那军医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唯唯诺诺道:“郭祭酒……郭祭酒怕是……”
突然,一声凄厉的鸦啼从营帐外传来,一只身披黑羽的墨鸦直冲到军医的面前,“嘎嘎”大声啼着硬生生打断了军医的话。
曹操微眯双眼,这只鸦,有些熟悉。
好像是郭嘉他那儿子送给他的。
“咳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从床上传来,曹操一时也无心顾及那只乌鸦和军医了,连忙冲到郭嘉的床榻前。几次呕血,已然让他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
“奉孝,如何?!”不见他再呕血,曹操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却见郭嘉只是安静的躺在病榻上,一双墨眸,扫了下曹操身后的众人,又看向曹操,其意不言而喻。
“主公。”见众人出去,郭嘉才慢慢开口,难得的他的话中连咳声都不见了:“不必为嘉担心,无妨。”最后,还故意挑起一个微笑,却不知道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更是将曹操的心揉碎,疼痛的痛心裂肺。
“好了奉孝,你先在柳城安心养病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孤就好了。”端起身旁刚才士兵送进来的药,曹操用哄他在家哄仓舒的口气哄着郭嘉,一勺一勺的将药送到郭嘉的嘴边。
“好,嘉都听主公的。”于是,郭嘉真的很认真的,喝完每一勺药,嘴角的笑容却始终不变。
无了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