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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郭奉孝-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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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次人也给自己下了套。知道了那些机密的事,以后的日子怕是都要不得清闲了。
  
  然而出乎贾诩意料之外的是,他此后的日子过得清闲无比,除了上下朝与随军出征逛一圈外,一切事情都一帆风顺。而那郭嘉,除了隔三差五的和到其他人府中一样的讨酒喝,便也没了别的动作,很多时候反而让自己怀疑,是自己那日看错了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文和,嘉听闻你棋艺高超,不如对弈一番如何?”那日梧桐树下,他挖出他埋了几年的美酒,喝的双颊泛红,抱着酒坛就趴在了玉石盘上,两指夹住一颗玉石就对刚拿来醒酒汤的自己招手。
  “诩生平向来不与人对弈。”他回答的语气淡淡,将醒酒汤放到了人面前,心中暗叹气人喝的这么醉怕又是要吩咐下人把人背回去了。
  “嘉就不信,文和之前学对弈的时候,从来没和师傅对过弈。如果真是那样,那文和你绝对是天赋太烂都没人愿意教你了。”就见人端起碗喝了一口,就皱着眉说着好苦放下,看自己的听人的话面色有些阴,又是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嘉开玩笑的。文和的棋艺天下闻名,不和别人下,不过是因为文和从来都不愿由他人来决定棋盘的死活,嘉说的没错吧。”
  察觉到人带着笑意的眸中的精光,贾诩暗叹了一声,将一旁的醒酒汤倒掉。
  他怎忘了,总是有些人,越喝越清醒。
  
  当贾诩以为自己与郭嘉的交情将永远维持泛泛之交时,郭嘉偏偏又找上了门。那日董承谋溃,贵妃遭戮,他处理事情后已是夜幕深沉,没想到刚进府就听到下人禀报,说“郭祭酒来访”,还说是来谢谢自己的。
  今日这事虽不是非要叫他去处理,然而论及职务,他去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弄不明白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便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遣退了下人一人独自走向后院。
  很多年后贾诩回想起那一日,月色朦胧清淡,映梧桐树夜影斑驳,亭中人青衫飘扬,幻化若风。
  “难得你来诩府上,不是讨酒而是送酒。”缓步走入亭中,见人正在石桌的棋盘上执黑白子下独棋,而且每一步都下的极快,好似这棋局从一开始就都注定了一般。人听到自己走过来,却没有反应,仍是专心下棋,直到一子白子落定,才抬头看向自己,笑的如同狐狸一般:“若是文和,下一步该如何走?”
  定眼细打量棋盘,白子虽表面占尽优势杀的黑子节节败退,但黑子实际的实力其实仍不容小窥,甚至有可能……是的,两步,不,只要一步这棋局就可以逆转。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的拿起一粒黑子落定,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在落下的一刻,他也顿时明白,为何这棋局看上去是那样的眼熟。
  这棋盘,就如同曾经那烽火摇曳的长安,白子,是固守长安的吕布和王允,而黑子,则是那董卓旧部李傕郭汜二将。
  一子落定,黑子势如破竹,局面霎时逆转。
  “啪,啪,啪”安静的夜色中突是响起人的掌声,他依旧是弯着眉眼,一边鼓掌一边似是赞叹道:“不愧是文和,哪怕沉寂了这么多年,当年乱武长安的毒士之能,可是丝毫都没有减去。”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诩如今不过是垂垂老朽,不值一提。”
  分明看到,当自己说到“垂垂老朽”时,人原本的笑容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似是还轻念了句“你这张脸都是老人让我们怎么活呀”,但下一秒人立刻又恢复了正常,用长袖扫乱了棋盘,自执一子道:“是不是不值一提,不如文和和嘉下这一盘,便全都明了了。”
  “诩记得说过,诩从不与人对弈。”
  却见人没有放下棋子,反而笑的愈发胸有成竹。良久,他开口道:“这盘棋,嘉相信文和一定会下。”
  “哦?”听人自信的语气,反而来了兴趣,坐到了人的对面,把玩着棋盅中的棋子道:“那诩倒是想知道奉孝欲如何。”
  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保持着笑容,拿出两个夜光杯给两人倒酒,端起酒杯摇晃着杯中晶液银光闪闪,这才开口道:“因为嘉相信,昔日‘一言危国,片言乱邦’的贾文和,定不会放弃一盘足以决定天下局势的棋局。”
  “而且,嘉还有一个筹码。”这样说着,他抿了一口酒,或许是酒太烈,呛得他不禁咳嗽了几声:“嘉可以告诉文和,天命。”
  听上去好似街边算命先生的无稽之谈,可人的目光却恳切而认真,丝毫没有妄言之像。良久良久,他从棋盅中抓了一把棋,放到人的面前。
  不是为了人口中的天命,而是想看看,能让人如此这般迫切拉自己下水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局棋。
  “偶。”
  展开手掌,八粒棋子稳稳的躺在手心。他微微皱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对弈的人,往往从来都不是为了棋局,而是为了棋局之外的事。昔日有细作就通过邀人下棋,来探出人心中的情报;也有臣子劝谏君王不好直言,便以棋为媒,谈论政事。此时此刻,贾诩只觉得,人并非在下棋,而是在摆棋,每一步都是注定的,每一次的失子也是注定的。
  他不禁想到了人刚才口中的天命。
  倘若这棋局便是这动荡的天下江山,那么每一个身在这世上的人,都是这棋盘中的棋子,每一步,都已由天命注定,无法逃脱,不可躲避。
  “这……”
  未及,棋盘上的局势就已经明朗起来,黑子占尽优势,却有无数白子渗入在黑子之中,甚至到了只要白棋愿意,黑子无论如何走,都会落入其包围的地步。
  以棋论事,那么人现在的处境,的确凶险万分。
  “在诩走之前,诩可以先知道,与诩下这盘棋的人,是谁么?”
  人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远方,那是自己后院中的莲花池,此时不是莲花盛开的季节,一轮明月倒映在湖面上,凌波闪闪。
  “水中月,镜中花,万般为空,却又为实。文和这莲花池中的荷花倒映在水镜上与月相呼应,真堪称一美景。”
  细细品了一遍人的话,一惊,却下一秒又觉得是理所应当。
  当今世上,能做到这样布局的,也只有一人。
  水镜先生,司马徽。
  突是觉得手腕一紧,原是被人抓住了手腕,将自己还执着棋子的手重新放回了棋盘之中。此时,知道了对弈之人是谁,这盘棋的局势,也更清楚了起来。
  “这局棋,嘉愿为棋,由文和差遣。而此局谁胜谁负,但看文和这一步了。”
  以己身为棋么……你倒是信诩。
  他与泛着精光的人眼对视几秒,勾唇笑了起来,他突然就想起那日他劝李傕郭汜二将重返长安时的情景,他的一句话,让长安城破人亡,烽火漫天。
  其实他从未真的能完全肯定李傕郭汜可攻下长安,只是综合当时的情况,除了赌这条路毫无其他办法。
  然而实际上,哪一场战役不是一场赌局,就如这棋盘,他这一子虽不能确保真的救了黑子的劣势,却也能增加的更多可能。
  树影斑驳,夜风阵阵,清脆的玉石叩击声惊飞了一旁还未熟睡的鸟儿。梧桐树下的两人,共同举杯,相视而笑。
  此时,谋定,局成。
  
  很多年后,当贾诩真的变成了华发之年,抚着梧桐树下的棋盘,竟有片刻的迷茫不知所措。
  镜中花,水中月,皆是虚诞之物,不可一提。
  然而此时,镜中花仍花开艳丽,水中月仍银光姣姣,而那并非虚诞之物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成虚成幻,方可长存百年;而一旦身入这红尘棋盘,结果莫过于,身陷囹圄,入土成灰。
  
  从各大商家到各大诸侯,从市井小巷到皇宫深院,司马徽让细作们以一种无孔不入的态势,将北方局势都紧紧握在手中。而郭嘉原本布下的细作,大部分对于司马徽都已经漏在了明处,因此想要除去司马徽的细作,简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还有给人下的那毒……到时候,郭嘉一死,他的细作更是会自乱阵脚,这样此局,司马徽绝对是必赢。
  “他的全部筹谋,多半都压在官渡这一战。这沮授是袁绍军中的内应,而孙策那边也有许多人担任要职,到时若是主公与袁绍对峙,孙策定会北上偷袭许都。若是不去应战,以袁绍的实力拿下许都,也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仍是梧桐树下,清酒两盏,他与他相对而坐,表情悠然,若是不听两人谈的内容,到真会以为两人仅是在把酒言欢,赏景消遣。
  郭嘉看着棋盘一会,抬手将代表孙策的所有棋子扫去:“这一点不需要顾虑,嘉打赌到时候孙策绝对到不了北方。”
  “又是你口中的天命?”贾诩笑笑,没在意人的动作。自打自己被拉进来之后,每当谈论局势,郭嘉总会以笃定的态度说出让人惊异的话,而事实证明,这些话没有一句是信口雌黄,他虽是惊异,却也见怪不怪了。
  “官渡之战如何,早已是有了定数。这一战,重点不在袁绍,而在于要用这一战,多抓一些藏得那般深的虫出来。”人这样说着,抬眼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手又在棋盘上摆划着:
  “第一,是河内司马家,近些年在二公子司马懿的手中隐隐有占据一方商市的架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促成这件事。”
  贾诩看了看棋局,司马家虽然看上去如日中天,但每一条商路实际都需要依附于许都的官家。如此一来,司马家就算再强盛,最终也是曹家的掌中之物。
  那孩子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下手照样是这么不留情面,看来果然是多情的人最薄情。
  这样想着,他嘴角又不禁挑起了微笑,等人继续说下去。
  “第二,二公子。如今大公子虽然被立为世子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然而其生母早亡,而二公子的生母卞夫人如今深得主公喜爱,二公子本人也资质聪颖,又刻苦努力,恐生兄弟相残之异心。”
  曹丕么……记忆中那孩子愈大就愈发的阴沉,一双墨黑色的眸子永远掩盖住一闪而过的精光,却又不时会在人后露出如他父亲一般威压无比的笑容。说实话,若让他凭感觉选一能继承曹操的人,他选的绝对是曹丕而非曹昂。不过还是那句话,事不关己,便不必过于认真:“检验一个人是否有贪念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一大堆宝物放到他的面前,并给他最合适的条件,看他去不去拿。”说着,手指捡出一粒黑棋,局势又混乱了起来,而再新放入的那一颗黑子,却又占到了有利位置。
  “第三,这……”
  人话刚开个头,又是一声玉石相击的声音,棋盘上最后落上的那粒黑子已经将大部分的白子的退路封死,整局棋的结局已经出现。
  郭嘉不可察觉的愣了一下,手中的折扇扇来的风轻快了些许。只见他看着自己慢条斯理的挑捡出那一颗颗的死子,嘴角又是不自觉的勾起,那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微笑:
  “那么,官渡之战,便有劳文和铺路了。”
  
  几个月后,官渡战场,一切就如两人那日清风明月中对弈的棋盘一样,昔日四世三公的袁绍一败涂地,司马徽在官渡军中的细作一扫而空,司马家在河南的势力已经富可敌城。
  他明白,北方将定。
  他亦明白,人命不久矣。
  
  建安十二年,又是一夜清风朗朗,吹院中梧桐叶声沙沙。天空中月似眉弯,淡淡的银辉照亮了亭中的一方岁月静好。
  他静静地摆了两盏西凉的夜光杯,将埋在树下近八载的美酒挖出,给两个杯子斟满,一时酒香四溢。
  不禁想起今日在议事厅中,他用那虚弱却坚定的语气,力排众议让曹操定下了远征乌桓的决定。想人当时在曹操决定的那一刻,看向自己略带笑意与精光的眼神,他除了叹笑一声,也终是无了别的反应。
  乌桓,必须要征。一是就如人当时所说,二袁不除,北方不定。而二便是他将在乌桓的死,会成为最后的机会让那些细作露出马脚,这样便可将所有的细作斩草除根。
  他突是感概,果真以自身为棋,算计了这么多年,最后连自己的死,都要算计好来取得最大的利益。
  “文和…咳咳…嘉来你府上多少次,你都拿…咳…那种酒唬弄嘉,原来你有…咳咳…这么好的酒…”人一边咳一边抱怨,伸手就直接拿起夜光杯将烈酒一饮而尽。估计是酒太过辛辣,人喝下之后没有止住咳嗽反而变本加厉,咳了许久直到指缝见红才终于止住了些许。
  虽是料到了人今夜的拜访,却没曾想居然是先来了自己这里。又是一杯给人斟满,毕竟他明白对于郭嘉这种人而言,多活三四日还不如痛饮一刻来得实惠。待清液漫过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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