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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声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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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江,我。。。。。。”展怀义声音哽咽了。
  “我那妹子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你难受,我和你嫂子都看在眼里。孩子懂事儿,从来不在你面前哭,连提都不提他娘的事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是顺着你的意。”江夜万说着抹了抹眼。“可是怀义啊,你得想想,我妹撒手走了,你是痛失了爱人,可孩子一样没了母亲啊。”
  展怀义坐在沙发上,听了大舅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俯身撑着额头,双肩颤抖,哽咽不止,到了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父亲 下

    十二年过去了,展怀义回忆当年,历历在目,仿如昨日。刚入五月,正值春末夏初,军区大院外的山坡上绿草如茵,树木葱郁。但近日来阴雨绵绵,湿气氤氲,使得气温骤降。又一声惊雷闪过,暴雨倾盆,雨水正顺着窗台斜飘而入。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妻子却还没有回来。展怀义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想想又撂下了。这个时候,妻子应该早就离开了单位。是不是车轮陷在泥里了?展怀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儿子正在做作业,不时抬头看看窗外。“我妈怎么还没回来?”他声音青嫩,透着少年特有的悠扬。说是问,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饿了?”展怀义看看儿子稚气未脱的小脸,笑着说:“等不急你妈回来做饭,就去煮个方便面先垫吧垫吧。”
  儿子支着下巴颏,又看了眼窗外,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大门处隐约传来车轮声。儿子开心地喊了声:“我妈回来了。”然后急火火跑去开门。待看到来人时,不禁有些失望。“李叔叔、张叔叔好。”
  李立朢和张奎生是展怀义的战友,关系相当不错,都住在这所军区家属大院里,经常走动。但此时暴雨之夜,两人来访,令展怀义有些纳闷也有些不安。
  “小刘,你带展昭去另一个屋。”李立朢对着身后的司机说。看着展昭捧着作业本,乖乖进了南边的屋。他深呼出一口气,望着老战友,沉重地说:“老展,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刚县城医院来电说嫂子出了车祸。。。。。。”
  展怀义眼前一暗,后面的话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喘了两下,定定神,一把拿起外套说:“走,去医院。”
  张奎生瞅瞅南屋,犹豫了下说:“带上孩子吧。”
  夜里,山坡泥泞的道路上,一辆吉普车闪烁着车灯,在磅礴大雨中颠簸前行。展怀义扭头看看儿子,心里七上八下。他很听话,从上了车就没问过一句话,默默坐在自己身边,就像个小兵一样,绷着个劲儿,腰板挺得笔直。
  到了县城医院,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雨下得更大了。几人下了车,也顾不得撑伞,展怀义拉着儿子就往里跑。到了急救室门外,等来的却是一个他宁死都不愿去相信的噩耗。
  “伤得太重了,抱歉。”医生摇摇头,走开了。
  展怀义再也顾不上儿子,推开大门冲了进去。他踉跄着走到床前,看着床单一角露出的一缕黑发,颤抖着双手掀开盖在妻子脸上的白布,江菡珊那没有半点血色的面上沾着丝丝的血迹,他多么希望这不是她,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无情。“菡珊。。。菡珊。。。”他一遍遍喊着妻子的名,将额头抵在她的头上,痛哭失声。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整个世界都没了色彩。
  随后赶到的李立朢和张奎生静候在门外,待他情绪稍微稳定后,带他来到走廊长椅处坐下。军区大院内无人不知他们夫妻间感情深厚,此时展怀义悲恸欲绝,两位老战友心中也有如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沉重。
  张奎生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二儿子和展昭年龄相仿。此时左右望望不见展昭,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老展,孩子没跟你在一块?”
  “小昭?!”此时展怀义才想起儿子。“刚还在这儿。”他腾地想起什么,折身向急救室方向跑去。当他再次推开急救室大门的时候,儿子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张白色的床前。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火气,冲着儿子厉声喝道。若在平日,儿子早就乖乖听话退出去了,可是现在,他仍然无动于衷地静立在那里。展怀义蹭蹭两步走上前,抬手就去抓儿子后衣领,可眼睛越过儿子头顶,落在床上的时候,手却突然顿在空中。那是妻子的手,露在床单外,大拇指断掉的地方血液已经凝结成黑色,无名指上还带着结婚时他送给她的那颗白金戒指。他将大掌紧紧地捂在儿子的眼上,手心上传来的的湿润灼热,烫得他的心都碎了。
  妻子过世后,就像天塌了一样,他消沉颓丧,向部队提出了复员转业的申请,离开了那个处处有着自己和妻子身影的军区大院。那时候儿子临近初考,却不得不跟着他辗转到了一个陌生的都市。他向来脾气暴躁,现在到了新的工作环境,处处不顺,回到家里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胡乱发火。儿子总是不言不语,可儿子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来气。有次不知为了什么,他一气之下动手打了儿子,事儿又后悔的不行。闷了几天,展怀义有点憋不住了。炎炎夏日,儿子整天穿着长袖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知道自己的手劲儿,想看看自己留在儿子身上的‘杰作’,又拉不下老脸开这个口。爷俩儿就这么倔了一个星期。
  这天儿子放学回家,展怀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儿子拽进屋。“大夏天的,穿什么长袖。去换个凉快点的衣服。”
  “我不热。”儿子低着头答。
  展怀义叹口气,放下当爹的架子,低声下气地说:“你让爸看看你的肩膀。”
  儿子一听,刺溜就往外跑,可他毕竟才十二岁,哪敌得过他当兵的老爸。展怀义一提他后衣领往斜处一拉,半个膀子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展昭死命挣扎,却不想老爹突然松了手,这一下用劲儿太大收不住闸,踉跄着就往后倒,嘭地一下结结实实地坐在地上。展怀义想拉他,却见儿子麻利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进客厅。
  晚上展怀义站在儿子房门口,手里拿着从药店买来的红花油,犹豫了半天才抬手敲门。“小昭,是爸爸。睡了没?”
  “还没。”
  “那我进去啦。”展怀义说着推门而入。儿子正掌着小台灯,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他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望着儿子的侧脸说:“最近你都不找爸爸给你检查作业了,是不是怪爸爸打你了?”
  儿子扭过头看看他,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没有,最近这些题我都会。”
  摸摸儿子的头,展怀义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妻子活着的时候,这小子从来没让他给检查过作业,就是菡珊也没为儿子的学习操过半点心。可自从这个家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以后,每当儿子见他愣神或是闷闷不乐时,就会拿着作业习题来请教他,做好了还让他给核对。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可时间久了,就慢慢发现了儿子的心思。是想开导爸爸吧。展怀义心中一叹,看看儿子的肩头,眼前又浮起那一片青紫淤黑,心里内疚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这个回头自己往膀子上揉揉。”说着将手里的红花油递给儿子。
  “嗯。”儿子伸手接过小药瓶看了看,放在台灯旁。
  展怀义站起身,看了儿子两眼,抬脚走出房,在关门的那一瞬,突见儿子扭头喊了他一声,然后别扭地用蚊子那么大点的声说:“就是黑了,其实我一点都不疼。”展怀义眼眶一热,咧开嘴冲着儿子一笑,替他关上了房门。
  菡珊去世后,儿子就像他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他凶他、骂他,又疼他、爱他,每天恨不得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抓的太狠太用力,这棵救命稻草终有一天会承受不住,被他连根拔起,然后慢慢枯萎,直至死去。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展怀义的思绪,他赶紧抹了抹脸。刘蓉端着脸盆从展昭房间走出来。“你俩谁去给他换身衣服,孩子出了一身汗,这么睡下去不行。”
  “我去。”展怀义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旁的江夜万看妹夫一大老爷们儿顶着两只通红的兔子眼,心里也不好受。长叹一声也跟着站起来。“一块儿吧。”
  展怀义感激地看了眼大舅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啥也甭说。”江夜万看妹夫欲言又止,抬手打住了他。“孩子是我外甥,我也不想看着他遭罪。”
  “等我先打盆热水,你俩顺便给他擦擦汗。”刘蓉说着走进洗浴间,不一会儿端了盆热气腾腾的水出来。展怀义赶紧跑过去接了。
  “换洗衣服在壁橱里。”刘蓉说着,扭头看了眼老伴儿。“老江,你去厨房里倒杯温水,让他漱漱口,看孩子还难受不。如果不难受了,让他把药吃了。刚那会儿吃的,全吐出来了。”
  江夜万应了声,转身走进厨房。
  “谢谢嫂子。”展怀义由衷地说。
  “唉。。。。。。”刘蓉一声长叹。“老展啊,等会儿你可别再和孩子嚷嚷啦。”
  “嗯。”闷头应了一声,展怀义端着脸盘轻手轻脚地走进儿子房间。
  面对这样明理的大舅子和慈善心肠的嫂子,展怀义觉得满心愧疚。他真是白长了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儿。绕过床尾,他将脸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扭头痴愣愣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儿子。儿子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睫毛一颤一颤的,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展怀义心里一痛,转身走到柜橱前,翻了翻,找出一套很浅的湖绿色睡衣,然后折回床前,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儿子。
  “小昭,醒醒,先换了衣服再睡。”儿子似乎听到了呼唤,眼皮颤颤,慢慢地睁开眼,但过不一会儿又闭上了。展怀义见他脖子上一层虚汗,手用力地抓着床单,赶紧问:“哪难受?”
  展昭躺在床上慢慢地深呼吸,感觉一张口便会吐出来。此时他脑顶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巨疼,胃里痉挛不止,一股浊气直往喉咙里涌。他喉头鼓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极力地想要控制着呕吐,可是它好像并不听话。他微微睁开眼,急喘了两下,朝床头柜上的脸盆指了指。
  展怀义看出他的心思,可一想盆里有水,慌张就往外跑,差点撞上端着杯子进门的大舅子。
  “怎么了?”
  “脸盆在哪?”展怀义满心着急,言不答词地问。
  江夜万将水杯递给妹夫。“我去拿,你看着他。”展怀义也不争,急忙又跑回去,见儿子正挣扎着坐起来,头埋在横搭在床头柜的手臂上,后背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他心疼得不得了,手掌抬起来又放下,就害怕自己这一碰,儿子会立马忍不住吐出来。几秒钟的时间,却是那么难熬。想想自己都这样了,儿子更不定难受成啥样。待江夜万拿着空盆跑进来,展怀义一把抢过来,放到床头的地上。
  展昭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一股辛辣的气直冲喉头和鼻腔,呛得他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吐一边咳,吐到最后只剩胆汁和胃液了,断断续续地挂在嘴边。
  儿子这一阵撕心裂肺的的呕吐和呛咳,看得展怀义心疼如绞。若是上天有神灵,为什么要让他的儿子遭这个罪、受这个苦!看着他撑在床头柜上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整条胳膊都在打颤,生怕他会一个撑不住栽下床头,赶紧跑到左边,一手抓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头。
  闭上眼,展昭缓了缓神。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眼前一晃一晃地什么都看不清。终于止了吐,他抬起撑在柜子上的手,擦了擦额头和滑到睫毛上的汗滴,然后撑在床沿上慢慢抬起身子,弯起唇角气喘吁吁地说:“吐完。。。。。。好受多了。”
  江夜万一看外甥这摸样,一咬牙,生生把涌进眼里的泪花给憋了回去。赶紧指指地上的脸盆问:“还用不?”见展昭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端起脸盆向逃一般地出了屋。他实在呆不下去了,可能是和老伴儿生活得久了,受她影响太深,自己的心也越来越软了。摇了摇头,江夜万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开始清洗脸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二十五年

    掌下的衣服一片汗湿,展怀义这才想起嫂子早先的吩咐。看儿子搭在床沿下的两只脚还光着,又怕他着凉。“先躺下,爸给你擦擦汗。”
  展昭抬抬眼皮,猛挤了一下眼,然后睁开。待眼前清明了些,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伸手就去拿。他手上没劲儿,颤颤悠悠,杯口一斜,洒出些水来。“爸。。。我想先漱漱口。”
  展怀义暗骂自己粗心。儿子嘴里定是苦涩的不行,以前在医院都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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