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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的脸色不好。”小灵巫仔细地观察着夏墨兮苍白的脸,认真地说道:“君主的身体也肯定很不舒服,所以吃这个。”
她又将手向前伸出了一点点,清澈的眼睛里露出了乞求的意思。
血脉相连(4)
夏墨兮沉默不语,幽深的黑眸直直地凝视着殷切讨好自己的银发少女,直觉觉得这个少女并无恶意。
千雅族长想要站出来打圆场,却被左少弈示意住嘴。
他们千雅一族过着与世隔绝的悠闲生活长达百年,远离纷繁的尘世,安乐的日子令他们这一族变得越来越温和,面对夏墨兮等人的强势态度,竟是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寂静如斯的山谷夜,气氛变得诡异。
除了天真无邪又没心没肺的小灵巫,以及昏睡了没有知觉的施月舞,竹屋内的其他人都明显的感到从皇帝身上显露出来的压迫感。
“君主?”小灵巫不解。为什么君主不说话呢?君主不说话,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是继续伸着好呢,还是放下来好。
“朕不是君主。”夏墨兮威严,“朕是皇帝。”
历史上,将最高统治者称为“君主”的时期,早已覆灭。
现在的夏国,包括当今的任何一个国家对于最高统治者都称为“皇帝”或“王”。
君主制时期,那都是几千年前的旧制了。
他不想在身为皇帝的重则上再多出一个“君主”的称谓,那同样是一个能够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称谓。
“正?”小灵巫不解,离世的她很多事情不懂,包括皇帝的自称。
夏墨兮可没有耐心跟她慢慢解释。
他漠然坐在竹椅里,右手轻轻按着左手背上的伤口,伤口很小,血已凝固。
然而残留的血迹令他的手看起来触目惊心,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正如小灵巫所言,他的身体很不舒服,不只是长途跋涉的劳累、内力消耗的疲惫,更多是心灵上的沉郁,是空茫,亦是无力。
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空茫和无力感,他悄然地松了松手,右臂颓然地从腿上滑落,垂落在竹椅的扶手旁。
“君……主?”小灵巫的眼睛随着夏墨兮的颓然而变得暗淡。
血脉相连(5)
学会认字,她就在千雅一族的藏书楼里翻看本族的史料,无意中读到灵巫族的末代君主拥有操控冰雪的能力,她感到无比亲切。当然这还无法令她达到痴迷程度,直到在另一处废弃的藏书楼里找到末代君主少年时期的画像。
长久地凝视那幅泛黄破旧的画像,她小小的心脏莫名的紧张起来,从此,她日日夜夜凝视画中君主,无法表达内心的渴慕与钦羡——那是一位连神都会为之心碎落泪的静默少年。
可是唯一一幅君主的画像却被一个老不死的女人撕碎了,成了片片碎花,飞散在山谷里。
那天,她哭了好久好久。
此后她遍寻记载君主的书籍,终于让她在一本手札里找到了君主的遗孤流落在夏国。她又从那个老不死的女人的相公口中得知君主的遗孤长大后成为了夏国的皇后。
所以她坚信着夏国的皇族里残留着属于君主的血脉延续。
现在,她终于在眼前这个俊美的人身上找到了君主的血脉延续,不知是否是自己太过思念画中的君主,隐约觉得这个夏国皇帝与画中的君主有几分相似。
小灵巫早就忘记了画中君主的容貌,对于觉得夏墨兮和君主相似的想法,其实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夏墨兮发现了小灵巫对自己的特别,却漠然以对。
沉默片刻,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看得出来小灵巫单纯的心灵对自己的奇怪爱慕,可是他却从没有看懂过施月舞的一点点心思。
是施月舞太复杂了?
还是他从未细心去品读施月舞掩藏在深渊的心思?
夏墨兮从竹椅里站起,他没有去接小灵巫手心里的血色药丸,他静静走到长藤椅旁边,凝视昏睡的妻子——皇帝也不过是普通的凡人。
他神色漠然地站立在施月舞的身前,身挺如松,孤傲而强势。
他俯视她,轻声道:“朕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无法超越生死的界限……”
血脉相连(6)
他的出生是否就已注定了一生的孤独?
忽然,夏墨兮俯身下来,在施月舞的眉心印下轻浅的一吻,轻声耳语,“朕的皇后,你赢了,朕输给你了。”
语毕,他霍然抱起长藤椅中昏睡的妻子,漠然转身,笔直走出竹屋。
所有人沉痛地望着他离开。
王者的背影有傲视一切的冷酷绝情,然而却又透出了无限的孤独与寂寞。
在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看见这个帝王的眼睛里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漠然,宛如没有生命的石像般漠然。
“少弈,致远,回长乐城。”夏墨兮平静地说道。
可是,那样平静而镇定的话,在左少弈他们听起来却是无比的悲伤,那种悲伤是他们心底油然而生的,明明他们的陛下很镇定,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然而作为臣下,作为子民的他们,内心无限悲戚与凄凉,仿佛是他们在为无法悲伤的陛下在哀痛。
小灵巫也仿佛感受到夏墨兮心底的空茫,她感到莫名的伤怀。然而听到夏墨兮说要回去时,她又惊跳起来,拉着千雅族长的胳膊,吵闹不休:“婶婶,我不要他离开,你快拦下他们。”
其实以她操控冰雪的能力要拦住夏墨兮等人何其容易,可她却因害怕夏墨兮恼怒自己,不敢使用强硬的手段挽留。
“等等。”千雅族长明白小灵巫那点单纯的少女心思,然而以她浅薄的医术真的无法救治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她不想让外甥女失望。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人人悠闲安乐,却也寂寞无趣。
小灵巫是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这个孩子虽然单纯但也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她更不想让小灵巫失落,哪怕为这个孩子留下一个短暂的回忆——这行人留住一日也好啊!
千雅族长飞速地思考,忽然灵光一闪,脱口叫道:“虽然以我之力无法救治,可是有人可以救她,他就在这里。”
血脉相连(7)
有人可以救她……
夏墨兮一步提起,落下时犹如千斤沉重,然后,他再无前行的举动,立在门口,遥望夜幕笼罩的山谷。
清幽的风轻轻吹过,水仙花的芬芳飘香十里。
翠竹桥曲折蜿蜒,延伸向远方,那仿佛是在历史的洪流上搭建起的桥梁,默默守护着这个从上古绵延至今的异族。
有人可以救她……
他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身子微微颤抖。
千雅族长看出夏国皇帝的犹豫,她低头,催促小灵巫,“快去,将夏老请过来。”
小灵巫看见夏墨兮不走了,心底稍稍宽松。她看向婶婶,秀眉微皱,道:“你是说那个老头吗?”
“就是他。”
“对……对不起,我忘记了。”小灵巫突然显得心虚不安,她垂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小声道:“我……我来其实是要告诉婶婶,那个老头让小灵巫带话给婶婶,他……有事出谷了。”
“什么!?”
与千雅族长同时惊叫出来的人,还有楚致远和左少弈。
“小灵巫不知道。”被众人齐刷刷地吼叫,小灵巫有些害怕地缩进了千雅族长的怀里,小声说道:“老头和老不死的女人一起走的,就在小灵巫刚来之前,那个……那个没表情的娃娃……还在。”
大家对小灵巫说出来的那些奇怪的称呼感到不可思议,只有千雅族长明白小灵巫指得是哪些人,她急切地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往哪里走的?”左少弈霍然上前,将小灵巫从千雅族长怀里拎了出来。
“陛下,要不我们先住下吧?”楚致远也赶紧走到夏墨兮身边建议。
夏墨兮沉默着点了点头,又返回到屋内。
他将施月舞轻轻放回长藤椅上,以自己的黑袍覆盖其身,为其遮挡凉意。然而,他的手却再不停地颤抖,无法抓住黑袍。
看到皇帝因极度害怕而颤抖的手,沈幽幽心有不忍。
血脉相连(8)
她赶紧上来接过了夏墨兮手中的黑袍,轻柔地盖在皇后单薄的身子上。
夏墨兮双唇紧密成一线,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退到了旁边。他以右手撑住桌面,左手紧紧抓着右臂,仿佛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剧烈起伏。
他深深地凝视着静静沉睡的施月舞,仿佛只要一个侧头,她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那边,千雅族长、左少弈、楚致远,个个心急如焚地等待小灵巫的回答,各自的心里已有了千万个计划——就算那个老头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要找出来!
他们一心挽救皇后的命,亦是挽救陛下将死的心。都没注意到千雅族长一开始时对那个老头的称呼——夏老。
“夏”姓是夏国皇族的姓氏,老头既然姓夏,他们只要回去翻翻皇族的族谱,便能知分晓。
小灵巫被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她无辜地望着他们,轻声道:“明天。”
“明天,是明天。”千雅族长如释重负,终于问出了确切的时间。
然而——
“明天!”她震惊,不是因为时间太长,而是她心急了半天竟然只是“明天”,那她刚才的感情岂不是白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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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雅一族百余人,除了千雅族长和小灵巫,其余的灵巫族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没有特殊的能力,头发也是黑色的。
他们相当好客,听说谷里来了客人,都争先恐后地过来邀请客人前往自己家做客,但在听说皇帝的妻子生了重病,众人只好作罢,不敢打扰病人修养,临走时均表达了内心的悲伤与同情。
夏墨兮和左少弈接受了小灵巫的药丸,据说是以灵巫族的秘药配制而成,他们服用过后,体力与内力的恢复相当迅速,足见其药丸的神奇效果。
第二日,当太阳西斜之时,小灵巫口中的老头终于回到了山谷,而夏墨兮他们也已经从千雅族长那里得知了老头几人也是这山谷的客人。
更确切点说:是赖在山谷不走的几个无赖,好在这几个无赖终于派上用场了。
血脉相连(9)
午时一过,太阳向西方倾斜。
这座山谷四季不明,白天像是初春,夜晚宛如深秋。
避世的村庄在这里绵延千年而不灭,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朴实又悠闲。
山谷的土地极大多数为湿泥,高高低低,极不规则,一些低浅之地宛如湖泊积满了清水,一些地方则似溪水潺潺流淌,因此,村庄里以竹桥为路,建水车引水,盖竹屋浮于水面——宛如水上村庄。
然而,夏墨兮等人都无暇欣赏这些美景奇观。
从千雅族长的居所出发,他们以竹筏为代步工具,泛舟在清浅的水面,水波粼粼,向着千雅一族的藏书楼而去。
由于巫丏山内设有《九死一生空门阵》,因此灵巫族居住的山谷几乎百年难遇外人进来,所以村庄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看顾,村民夜不闭户,哪怕是重要的藏书楼,也无一人看守。
藏书楼是千雅一族覆盖面最广最高的三层竹楼,它所处的土地却是最低的,水深约有成人高。
尚未靠近藏书楼,竹筏上的众人就远远看见三个人在藏书楼外的木质平台上喝茶聊天,一派清闲,而在三人的不远处有一架巨大的水车,另有一人足踏水车,将水引入其他流域。
“是千雅冰修!”沈幽幽认出了正在奋力踩着水车的武林盟主。
夏墨兮怀抱妻子坐于竹筏上,清幽的风带来水仙的芬芳,他置若罔闻,对一切事物漠然。
左少弈没有接触过千雅冰修,但听说过武林盟主的大名,他没有楚致远那么惊讶,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顾及。
“你们认识他呀?”小灵巫听得沈幽幽的惊呼,这才将目光从夏墨兮的身上转移,“臭东西犯了族规,所以在那受罚呢。”
千雅族长一边撑着竹筏,一边哀声道:“唉,都怪我教子无方。不过,这次他在外面似乎受了很大的创伤,半月前回来亲口向我保证以后不出谷了。”
血脉相连(10)
“婶婶,臭东西每次回来都会向你保证他以后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