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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六爷,大叔,石头他们基本都不着家,整个宅子虽然空旷安静,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氛盘旋着。叶展终于在第五天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孙医生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连呼他体质好,可体质再好,这回叶展也是伤了元气,连冲我们笑一笑,好像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陆青丝从叶展清醒过来的那天起,脸上才有了表情,之前她的面容就像一幅二流的油画,漂亮却没有内容和生气。几乎是不吃不喝的守了叶展五天,她居然没有一丝疲累的迹象,还要继续照顾下去。
到最后六爷忍不住火气和心疼,一把将她从屋里拽了出去,低声喝骂了起来。陆青丝不哭不闹,低垂了眼眸,安静的听六爷骂完,一转身就要回叶展的身边去。
六爷气的脸都变了颜色,可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又想跟上去拉她,听说叶展醒来就马上赶来的陆仁庆一直无声的在一旁看着,他伸手拦住了六爷,只做了个眼色,门口守候着的保镖就快步走过去,技巧的一掌砍昏了陆青丝。
叶展和陆青丝之间的关系让我难以用语言形容,刚一有好转的叶展就恢复了平常嬉笑诙谐地习惯,能说十个字就不说九个字,六爷和陆家大爷也拿他没辙。
可他见了陆青丝却一句话也没有,陆青丝也不难过别扭,该喂饭喂饭,该喂水喂水,叶展就埋头的吃。吃完了两眼一闭开始休息,陆青丝则安静地陪在一旁,直到有别人进来,叶展又开始胡说八道为止。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清朗?云大小姐?”叶展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唤让我回过神来,“啊,怎么了?”我愣愣地问了一句,看向靠在床头的叶展,他的脸色已恢复了红润,那双桃花眼正熠熠生辉的看着我,只是脸上的表情带了些好笑。
见我不明所以得看着他,他无奈地指指脸颊,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要喂给他的桔子已经杵到他脸上了。“嘿嘿,”我干笑了两声,趁他开口之前,一把把桔子塞进了他嘴里。
叶展一遍咀嚼一边含糊着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我不是六哥,也不能这么对我啊,心不在焉的,一看就是不情不愿来陪我的。”我一笑,确实是自己理亏,也就任由他半真半假的抱怨,却不想告诉他是因为看见了陆青丝落在这里的披肩,才走神的。
“清朗,凤兰小姐最近怎么样了?”叶展摆手拒绝了我手里剩下的桔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愣了愣,叶展不提,我差点忘了那个有点神秘的女人。第二天,陆仁庆就以感谢为理由,接那位小姐去大宅小住了。
她走的时候我正好和秀娥在一起,直到晚饭的时候不见人,才听六爷提了一句,六爷显然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多问。虽然那位小姐给我很神秘的感觉,可我自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自然不会再放更多的精神在她身上。
“嗯,袁小姐应该还在大爷那儿吧,六爷没和你说起吗?”我随口答了一句。叶展一笑,“六哥现在恨不得把我的嘴封上,什么都别说,就天天睡觉养着才好,见了我,没别的,就两句话,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看着他学六爷皱眉责备他时的样子,我忍不住一笑,叶展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他们之间唯一一次长谈是在叶展醒过来的第三天。那天本来我是要送药过去的,却发现陆青丝,石头还有陆仁庆的手下都守在门外,不让人进去,我隐约猜到他们再谈叶展受伤的事。
看我只是笑不说话,叶展故意皱着眉头说,“我好不容易哄了青丝走,换个新鲜面孔来,你还不和我说说话。”“是吗?”我揉捏着剩下的桔子,“我还以为你是看她太辛苦,才哄她去休息。”
叶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然后迅速恢复了常态笑说 ,“对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秀娥说我英勇战斗的事,小丫头兴奋的不得了,我问她要是我杀人了呢?她说那杀的也都是恶人,杀得好,哪像你,我没说两句,你就问是不是死了人?都是女孩儿,差别怎么这么大?”
我无声的一笑,他还在耿耿于怀那天我对他英勇事迹的拒绝,可我真的不是秀娥。秀娥或许认为叶展说杀了人是在开玩笑,可我知道那是真的,不然他怎么会活着回来,尽管我为之而庆幸,但我对那个杀戮的过程并不想听。
“女孩子也不一样啊,你和六爷都是男的,难道你们的看法都是一致的吗?”我有些好笑的问。叶展一扬眉头,见我愿意说话,他显得很开心,“这话怎么说?”我耸耸肩膀,半玩笑着说“嗯,就拿你的英勇事迹来说吧,”叶展咧嘴一笑,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慢声说,“那件事,在秀娥眼里看到的是善恶,在我眼里看到却是生死,”叶展微微一愣,脸上带了些沉思的表情,我咬咬嘴唇,憋在心底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可在青丝小姐的眼里,看见的只有…”我看着叶展的脸色微变,仍鼓起勇气说了下去,“你,只有你…”
说完我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站起身轻声说,“你该吃药了,没水了,我去弄点水来,”说完拿起水瓶转身就往外走,身后的叶展安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些天陆青丝的表现让人很心疼,那个好像连全世界都不放在心上的女人,却憔悴苍白的好像玻璃,透明而且易碎。也许是六爷为他们两个人担忧操心的样子让我难过,“唉”,我低低地叹了口气,推开门,也许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回手轻轻地把门关上,一转头却吓了一跳,一个人影儿正静静地站在门边,一滴眼泪正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陆青丝的那滴眼泪让我整个下午都有些恍然;心里感觉堵得慌;那时她看也不看我;只是盯着那扇门;也只流了;那一滴眼泪。可那一滴眼泪却让我张口无言,陪着她呆立了半晌才想起走人,自然那瓶水我也没有勇气再送进去,反正陆青丝不会忘记让叶展吃药的,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捏捏有些酸痛的脖颈,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我竟然画了一下午。午饭时秀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让我帮她画一幅工笔牡丹,说是想要按照那个样子来刺绣。
叶展那里一时半会我是不会去了,应该也用不着我,因为一直没见到陆青丝再出来,因此也就答应了秀娥。我半开玩笑地问,难道是给石头绣的,秀娥却只是嬉笑着说,“你觉得呢,是给他绣个花坎肩好,还是花裙子好?”
想想石头穿着刺绣裙子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秀娥玩笑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她不想说,我也就不再追问。工笔非我所擅长,也已经很久不画了,偏偏秀娥指定的牡丹又是一种花瓣繁复,线条细致的花卉,因此打草稿的时候,就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工夫。
秀娥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看着,唠唠叨叨地说点有用以及大部分都没用的建议,结果没过一个小时,看见我还只是细细地画底稿,她就不耐烦了,拄着拐在屋里溜达,偶尔会消失一下,然后拿着些点心或是饮料什么的给我。
方才她又出去了,不晓得是去方便还是…正想着,听到背后门声一响,我一手捏着脖子,一手伸过去拿水杯,头也不回的笑问了句,“秀娥大小姐,你可回来啦,我的草稿已经打好了,请您来评赏一下,这样的构图合不合心意啊?”
“嗯,不错,很漂亮,”六爷微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吓得我正要去拿水杯的手一哆嗦,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瞅,偏偏他正低了头从我的肩膀上往下看画,一抹温热从我唇边掠过。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六爷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眸子一转,看向我。我不自觉地就往边上退了一步,碰到了一旁的椅子,人趔趄了一下,椅子刮过地面的刺耳声也顿时响起。
六爷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见我往后退,一伸手握住我的腰一转,一放,正心慌意乱的我就结结实实的坐在了他的腿上,一时间人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只觉得臀下,肩背处都暖乎乎的…我微微缩了缩脖子,还有耳边。
六爷温暖的呼吸就吹拂在我耳边,“呵呵,别害羞了,你耳朵红的都快熟了”,他戏谑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弄得我的耳朵越发的痒,正想伸手挠挠,一个干燥的吻落在了上面,“好了,这下咱俩扯平了,唔?”
听着六爷声音里难得的愉悦,让我把那点子不好意思也慢慢的压了下去,自打叶展回来那天起,他还从来没这么放松过呢,再说,他这么抱我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陆青丝说过,就像那什么抱那什么。
“今天怎么回来得早了?”我抬起头轻声问了一句,看着六爷虽放松却难掩疲惫的脸色,我伸手一如平常的帮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六爷舒服的微微闭上了眼,“唔,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你那幅牡丹画的真细致,只知道你喜欢画山山水水,可不知道你工笔也画得这么好。”
六爷一边说,一边睁眼冲我一笑,顺便按住了我忙碌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轻轻揉捏着。“我画得一般,其实二太太画得才真好,她…”我顺口答了一句,可一提到二太太,我就不自禁的联想到丹青,剩下的话登时噎了回去。六爷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他详细的了解过丹青的身世来历,自然明白二太太是谁。
“这是秀娥那丫头让你画的?刚才我回来,看见她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香,手里还捏了个这么大个的梨子,石头抱她回去的时候,她都死不松手,”六爷自然的转了个话题,顺便还形容了一下,那个梨子的个头。
我嘿嘿笑了出来,“秀娥是狗年尾生的,从小就护食”,六爷闻言一笑,上下看了我两眼,然后笑问,“属狗的就护食啊…对了,好像你比她小几个月,是吧?”我自然的点了点头,“是啊,我过了年生的…”还没说完,看着六爷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反应了过来,脸一热,头埋在了他怀里,听着他稳定的心跳。
“清朗?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六爷含笑的声音从胸膛里震了出来,我闷声说,“哼哼哼…”六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着他纯粹的笑声,我忍不住咧开了嘴。
笑了一会儿,六爷随意地说了句,“今天老七的气色看着又好了很多,他复原的很快,看来博易说得没错,过两天他就可以下床活动了,也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听他提到叶展,我顿时坐直了身子,“那个,青丝还在那里吧?”
六爷一扬眉,“在啊”,“喔…”我犹豫的应了一声,“怎么了?”六爷伸手拧起了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干嘛皱眉头?”我扁了扁嘴,还是把上午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六爷,也包括了青丝那无声的哭泣。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还是根本就不该说?”说完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六爷的脸色没变,可眉梢眼底已经没了笑意。他默然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才好像从某些思绪中脱身出来,看着有些惶然的我,一弯嘴角,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清朗,你没说错什么,只是…”六爷顿了顿,“以后不要再说了,你知道刀子插在心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一愣,为了这个听着就让人心寒的问题而不知如何回答,六爷清冷一笑,“不拔,会慢慢流血,疼痛到死,可拔了,就会死得更快。”六爷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我则怔怔地想着,那上午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到底是又插了一刀,还是拔刀呢…
“好了,好了,”六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别想了,事情也未必有那么糟,没人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化,”说到这儿,他冲我微微一笑,“就像我,以前也从没想过会碰到一个执着却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可现在…”他微笑着紧了紧手臂,我觉得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你还想不想去上学?”六爷突然问了我一句,我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六爷有些好笑的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想什么呢,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是不是怕遇到苏家那丫头?还是怕别人的闲言碎语?”说到后来,六爷的语调平淡了起来。
“不是,”我赶紧摇了摇头,“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洁远和方萍。”六爷闻言仔细的瞅了瞅我,“因为徐丹青和霍长远的事?”说完他又笑,“你连苏雪莹都打了,还怕她俩?”我涩涩一笑,“我不怕面对敌人,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朋友。”
六爷怔了下,突然对着我的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的头拢到了自己的怀抱里,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清朗…”,我闭上眼,静静体味着六爷的抚慰。“扣扣”,门突然被人轻敲了两下,我下意识的一跃而起,腿一阵酸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忙伸手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