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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桂花细细端详一番,曹操长嗟一声,“快了,快了,不会太久。”
收起眼里的留恋,郭嘉将视线转向一边,柔软而忧伤。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折桂而还”,那是他的文若在想他,想过了将近一轮春秋,却也没能等到他的凯旋。
桂者,归也。
文若,不会太久的,你的桂花酿,我还没有尝到,你一番心思,我如何忍心辜负?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回去。
暗自许诺的郭嘉并不知道,官渡胜利后,等着他的并不是班师许县,而是更加漫长的战事,他身不由己。
他一次一次品尝着胜利的喜悦,却无处与人分享,在全军上下的欢歌中,他总是蓦然想起那张清隽的面容,那双水样的眸子。烽烟里,是命悬一线的紧张,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眼里印着谁人轻蹙的眉头,千思万绪;晨雾间,是氤氲不开的惆怅,他望着天边,看着飞鸟,心里想着谁人折花酿酒的样子,倾心挂念;梦回时,是翻涌而来的凄切,他静坐一夜,看天色微光,回想着梦里谁人的泪流满面,背影孤寂。
世人都赞鬼才之动无遗策,却不知他算不清的归期。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这是何等的有苦难言,伤心劳神啊。
深秋时节,看着眼前运粮的士卒疲于奔命的样子,曹操心下一凛,动容道:“再过十五日,孤定当为你们大破袁绍,再不辛苦你们了!”
闻言,来往士卒欢声一片。见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曹操亦是笑得开怀,但他的心情却愈发的沉重了,他不知道,十五天以内,那个他期盼已久的“机会”是不是能够到来。
郭嘉跟在他身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目光一闪,便有了想法。
默默跟着曹操回到营帐,郭嘉笑颜一展,上前揖道:“恭贺将军。”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曹操坐到椅中,道:“有什么好贺的?孤都快愁死了。”
“将军可知道刘备提出要帮袁绍去联络刘表这一消息?”
“嗯,前两天的事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刘备这人的性子,将军还不清楚吗?您觉得,他到底是去帮袁绍求救兵的,还是急着自己跑路呢?”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曹操回道:“不管是哪个,孤都没什么好高兴的。”
坐到曹操身边,郭嘉神采奕奕道:“当然不是,若是后者,那我们击败袁绍的机会恐怕就要到了。”
“怎么说?”放下茶杯,曹操也来了兴趣,等着郭嘉的下文。
“嘉早就说过,刘备此人不是甘居人下的人,他虽四处寄人篱下,却别有一番自己的谋略,若非对他有大益处,他绝不会屈就。没有记错的话,他曾投奔公孙瓒攻打袁绍,投靠陶谦攻打您,投靠您攻打吕布,这看似普通的流离辗转,实则另有玄机。如今,他离开袁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转头看着曹操的眼睛,郭嘉一字一顿道:“袁绍大势已去。”
眼里透出一丝了然,曹操道:“这么说来,孤的机会就要来了?”
点点头,郭嘉肯定道:“不妨静待,想必袁绍军中已有内部问题,不然刘备不会急着替自己找后路。若这个关键时刻,袁军中出现叛徒,那我军的胜利便可计日而待了。”
诚如郭嘉所言,袁绍一意孤行,丝毫不愿采纳谋士沮授、许攸等人的建议,在几次运粮过程中均遭到曹军的袭击,依旧不思悔改,致使军中上下不睦。此时,许攸又恰好听说,自己在邺城的家人因犯法被留守的审配关押起来了,不禁恼羞成怒,拂袖而去,投奔了曹操军中。
听说旧识许攸来投,曹操甚至连鞋也顾不得穿,便亲自出门相迎,两人彻夜长谈,推心置腹。
帐中的烛火发出橙红的光芒,照亮了前路。
三天后,曹操亲领五千精兵突袭袁绍用来囤放军粮的乌巢,一把冲天的烈火烧红了半个夜空,一直烧到了黎明。镇守乌巢的淳于琼见曹操领兵不多,便率军冲出营垒迎战,未曾想曹军士气高昂,几番冲杀下来,淳于琼没能占到半分好处,只得退回营中,坚守不动。
得到淳于琼发来的急报后,袁绍震怒不已,这才想起要找手下的将领谋士,商讨对策。
“将军,我们应该去增援乌巢。”开口的青年英气逼人,眼中透着一股傲然的睿智。
袁绍正要开口回答,只听一旁的郭图反驳道:“张颌将军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这是个我们攻下官渡的好时机,我们不妨派兵去攻打他的大本营。”
冷笑一声,张颌讥讽道:“做梦,曹操的大本营岂是你张张嘴就能攻克的?曹操亲率精兵攻打乌巢,我们若不派兵增援去攻打他的大本营,只怕最后不但攻不下曹营,反倒白白失了乌巢。”
“张颌将军难道不知道‘不救而自解’的道理吗?我们一旦攻下曹操的老巢,乌巢之险便可自行化解。”
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图,张颌冷淡道:“我看恐怕来不及自解,就先被人攻破了城。”
“你!”
“好了,都给我闭嘴!”被二人争得心烦意乱,袁绍一拍桌子吼道:“就按郭图说的办,本将军就不信,我精兵强将攻不下他曹阿瞒的老巢!”
“将军!不可!这样……”张颌急着还想说什么,但见袁绍脸色一沉,也只得收了声,退到了一边。
不过半天,张颌的话便得到了验证。郭图见此情形不禁心虚,跑到袁绍那里中伤张颌道:“将军,张颌得知我军兵败,幸灾乐祸,出言不逊,刚刚还有消息传来,说他在前线与他的部下嘲笑将军呢。”
袁绍出身名门,对面子看得比任何人都重,闻言,不禁愠怒道:“去,派人把他给我押回来!本将军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见自己算是躲过了一劫,郭图不禁暗暗舒了口气。可怜在曹操营外奋战的张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袁绍派来的人马围了起来。听了来人的陈述,张颌目光一暗,长枪一挥,带着自己的人马便反身迎向包围的袁军。
留守营垒的曹洪一看这阵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说打就打起来了啊?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在旁边的荀攸观察了一下,淡然道:“可能马上就不是了。”
说话间,张颌已扫清来抓捕自己的袁军,而后放火烧了自己的战车,在营下高声道:“河间啵膨ⅲ艃y乂,带部下高览,来降。”
“嗯?”瞪眼看着营下连投降都器宇轩昂的人,曹洪小声嘀咕道:“不会是来诈降的吧?”
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荀攸安慰道:“子廉放心就是,走吧,快去迎迎咱们这位降得及时的张颌将军。”
营门打开,袁绍最后胜利的希望终于也离他而去,走进了曹操军中。
自乌巢大胜而归的曹操一进营垒便看到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张颌,顿时欣喜若狂,速速扶他起来,向左右道:“哈哈哈,张颌将军肯投与孤麾下,这是韩信归了刘邦啊!”看着天际的落霞,曹操叹道:“孤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那个机会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厢曹军喜上眉梢,那边袁绍愁眉不展。
刘备跑路,许攸叛逃,张颌反水,他的外援失去了,智囊没有了,臂膀也折断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悔之晚矣。
张颌投曹后第二日,曹操便集中兵力大举反攻,众叛亲离的袁绍自知大势已定,无力回天,带着长子袁谭弃军而逃,曹操追之不及,看着他渡河而去。失去了统帅的袁军士卒群龙无首,须臾之间便被曹军大破,成为了俘虏。
骑在马上满意地审视着丰厚的战利品,曹操笑着对贾诩道:“先生料事如神,我军确实是功成于弹指之间啊!可惜让袁家父子跑了。”
无声地笑了笑,贾诩捏着手中羽扇,眼里路出几分笑意,“将军不必着急,早晚有一日,袁家将彻底覆灭。”
“对!早晚,孤迟早要将他们灭掉。”
正说着,一个小兵突然来报:“报——将军,在袁绍帐中发现了这些。”
将一摞书信接到手里,曹操看了看,神色一凛,转而将书信悉数交到郭嘉手里,“拿好,回去再说。”
刚刚还在为打了胜仗而高兴地郭嘉一看手中的那些信函,心情登时就落到了谷底——他知道,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结束,回许县的日子,又要延后了。
千里落霞敛了余辉,呜咽了奔流的河水。
作者有话要说: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出自《诗经?小雅?采薇》出场人物:1、张颌,字儁乂,原为袁绍麾下名将,后于官渡之战反水投身曹营,后多有战功。张颌反水这事文中基本是按照史实写的。2、许攸,官渡之战曹操取胜的关键人物,他叛绍投曹文中没仔细交代原因,可参见《三国志?荀彧攸贾诩传》——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来奔。——《三国志?武帝纪》
☆、既往不咎英雄心,醉卧且问归去来
注意到身边陷入紧张的气氛,曹操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打量着身边那一张张或淡定自若或心虚惊恐的脸,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叹息。郭嘉拿着那些他的同僚对袁绍示好的罪证,也是神色神色凝重。但他担心的并不是那些人的命运,而是曹操的反应,他希望,曹操能够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身为明主的大度胸怀,而不是一味追究。
不知想到了什么,曹操向郭嘉伸出手,语气平淡道:“信,给我。”
毫不犹豫地将那一堆烫手山芋还给曹操,郭嘉静静等着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看到书信重新回到曹操手里,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为自己的脑袋在下一刻就会搬家。不想,曹操拿过那摞信,看也不看便丢到了地上,“烧了。”
火舌骤起,销毁了背叛的证据。火光映在不同的人眼中,化成了不一样的光彩。
温暖的火焰并不能抵挡曹操内心的寒冷,他的心寒了一回又一回,却还要佯装不甚在意。残烬散去,再抬首,他便又是那个气度不凡,人人敬仰的曹公。带着仁厚宽和的笑容,曹操朗声道:“袁绍强盛之时,孤尚且自身难保,何况在场的诸位呢?官渡之战结束了,就让这一切都成为历史,咱们的日子还很长,路也还很远,你们哪一个,孤都不愿意失去!”见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曹操暗自苦笑一声,继续高声道:“走,回营!”
一路跟在曹操身侧,郭嘉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一直到进了军帐,曹操才卸下了方才的伪装,一言不发地坐到椅中闭目养神,片刻后才开口问道:“奉孝。”
“啊?”明显在自己想事的郭嘉被他叫得一惊,连忙回了神。
“刚才的事,你怎么想?”
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郭嘉回道:“将军自己不是已经决策了吗?又何须再问我?”
睁眼望着帐顶,曹操抬手朝他凭空点了点,“你啊,真是多余的话半句也不肯多说。罢了,过来跟孤说说下面的计划吧。”
起身换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郭嘉道:“将军是想趁热打铁,一举歼灭袁家势力?”
“不错,我军好不容易取得胜利,若不一口气将之解决,只怕日后他死灰复燃,我等悔之不及。”
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郭嘉凝思道:“但也不能太过紧逼,想来袁绍才奔逃不久,暂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我军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他。不妨先屯兵官渡,站稳脚跟,然后再作打算。”
“不错,孤也是这么打算的,许县那边有文若在孤放心。”
听到荀彧的名字郭嘉不由眼神一晃,旋即又道:“袁绍此番战败元气大伤,大部队又皆为我军所虏,唯有一支仓亭军因未曾参战得以保留了军力,嘉料想,日后袁绍十有□会以之为主力军重返作战。”
“且随他们去吧,一时半刻也成不了气候。此役我军虽胜,却也是精疲力竭,不可能再让将士们长途奔走追击。已经入冬了,再回许县也是徒增辛苦,就让将士们驻扎于此,好好休养,待明年开春,再去解决袁绍的残余兵力。”
自我开解般地笑了笑,郭嘉轻声应道:“将军英明。”
当夜,曹军上下举杯欢庆,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与欢欣。郭嘉站在人群中与之同乐,痛快淋漓。几海碗酒下了肚,他又是那个不修边幅,狂放不羁的郭嘉。醉眼朦胧中,他看着众人的笑脸亦是笑得忘情,酒沾衣襟,已是不知几巡。起初还力求保有形象的陈群一边数落着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