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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地挑了下眉,郭嘉又道:“兵法呢?擅长吗?”
微微笑了笑,荀彧瞥一眼他手里拿着的竹简,不疾不徐道:“那要看你的水平。”
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郭嘉抬手指向身后在雾气中时隐时现的大树,“走,到那边和我切磋一下。”
不甚介意他的突兀,少年笑容清浅,“好。”
率先走到那棵树下,郭嘉席地而坐,抬眼看向少年,“对了,你叫什么?”
“荀彧。”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少年简单干脆地回了话。
点点头,郭嘉将竹简摊开在二人中间,“开始吧,我们就说这一卷内容。”
诧异了一下他居然都不报上名字,荀彧亦不多言,不动声色地低头扫了眼竹简便回他,“可以了,你想跟我辩什么?”
满意于他对兵法的烂熟于胸,郭嘉将竹简撇到一边,开始与他互问互答起来。不知不觉中,一上午的时间就悄悄过去。
和荀彧辩了个平手,郭嘉大笑道:“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荀彧是吗?我记住你了。”
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荀彧轻轻点了下头,站起身道:“你也不错,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后会有期。”走了几步,又反身道:“郭嘉的名声,果真名不虚传。”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郭嘉马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轻狂笑意,“那是当然。”
真是莫名其妙啊。郭嘉后来这样对荀彧评价他们的相遇,却听那人淡淡道:“枉你自恃聪明,我若非是专程去找你切磋,又怎么无缘无故跑去那里?”
狡黠地笑笑,郭嘉不置可否道:“你觉得呢?”
而郭嘉从未告诉过旁人的是,那一天隔着些微的晨雾,那人如玉的沉静样子有多么动人。
唇角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郭嘉仿佛又在那片袅袅的雾气里,看到了那人淡若丹青的眉眼和清浅的笑容。
“对了,你叫什么?”
“荀彧。”
文若文若,吾奈其何……
望着郭嘉带笑的青灰面容出神良久,曹操伸出手,缓缓为他合上了双眼,沉吟道:“奉孝,你是唯一完全懂得孤的人。可是,孤竟看不懂你留下的这个表情……
公元207年八月,郭嘉因病殁于柳城,时年三十有八。曹操悲痛不已,亲临灵堂为其吊唁,后上表请追其谥为贞侯。
曹操麾下的一代天才军师就此结束了他短暂却辉煌过人的生命,徒留令人称奇的功绩,供人感怀追思。
后来的日子里,曹操常常会对着身边的人回忆起郭嘉,或许,并不是因为郭嘉本身对曹操有那么特殊,只是,在巅峰上死去的人往往会永远留在巅峰之上。所以,他才成为了曹操心尖上那个无可替代,再也无法求得的谋士。当然,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在荀彧看来,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说郭嘉殁于柳城,一说郭嘉殁于易城,反正就是北征途中吧,莫要深究啦~
☆、经年不期而相遇,迟知故人魂断时
死亡的阴影仿佛一直笼罩在曹操周围,不曾散去。自朔北回到邺城尚不足五个月,他最喜爱的儿子,号称“少有成人之智”的曹冲,夭亡了,年仅十三岁,从患病到他离世都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先是最中意的谋士,后是最喜欢的儿子,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但曹操毕竟是曹操,悲痛之余,该做的事,他一件也不会耽搁,这其中就包括准备升任丞相一事。
从一堆奏折中翻出曹操呈上来请求在邺城兴建丞相府的那份,荀彧来回来去地看了好几遍,不禁缓缓叹了口气。
自正月班师邺城以来,曹操便把更多的兵力自许县迁去了那里,随后,朝廷罢三公官,置丞相及御史大夫,他便顺其自然地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如今,曹操又提出在邺城设立丞相府的要求,无非是嫌在天子脚下不好做事,想要更加自由地行使权力。
荀彧是个聪明人,对曹操一点点胀大的野心,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一切何尝不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退一步说,曹操虽大权在握,却也没有太过分的表现,他又该以什么理由去责备他呢?让天子出面回驳,似乎也没什么好处。现下除了尽力维持平衡,荀彧觉得自己真的是毫无他法。
就这样吧,再怎么样,还有奉孝在,他到底不会让曹操过早地与汉室针锋相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荀彧把挑出来的奏折一一码好,差人送去了刘协那里。
坐在案几边又批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公文,荀彧感到有些疲乏,于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平时总爱窝在他膝上打盹的猫咪,却在下一刻摸了个空。微微愣了下神,他这才想起,早在开春时,那猫便不知跑去了哪里,从此再没露过面。
还真是没良心,在我这里蹭吃蹭喝这么久,连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了。腹诽了一下那不告而别的小家伙儿,荀彧又觉得自己和一只猫置气似乎可笑得很。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所以,荀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手指轻轻扣着膝盖,他想,好像很久都没有给奉孝写过信了,等哪天闲下来,写信去问候一下吧,省的他像那只没良心的猫一样,就这么把自己忘了。
彼时,距离郭嘉辞世已半年有余,可荀彧对此仍旧一无所知。半夏的艳阳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出了那柔和的眉眼。他不知道,在几个月前,有人把他清浅沉静的样子永远留在了心里,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蝉鸣四起,不知是在传唱谁人的残念,抑或是在阻断谁人的思念。
司马懿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建安六年时被郡里莫名其妙地推举为上计掾,自己好不容易给推脱了,又莫名其妙的让曹操给盯上了。让曹操盯上也就罢了,偏偏曹家的那个二公子还要来插一脚,搞得他那阵子是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不说费尽千辛万苦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了曹家父子的魔掌。本以为那之后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继续做他京兆尹家的二公子,不想这才潇洒了七年,就又收到了曹丞相的征召令。
正所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面对着曹操这次派来的使者,司马懿才知道,七年前,曹二公子对他是多么客气有加了,不,何止是客气,简直是任他宰割。但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看来,今天那个被宰割的命运,真的是转到司马懿这里了。
一路从河内温颠簸辗转到邺城,司马懿跟在使者的后面,满腹的不情愿。适时,丞相府尚在修建之中,所以,使者很自然地将他请进了曹操暂时居住的府邸中。
说来也巧,当天,正赶上曹丕在府中举行文武会,司马懿一向是只喜欢看热闹和笑话,但不喜欢让自己成为被看的那个。因此,自知不善舞文弄墨的他示意使者噤声,同他一起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看就好。
观望了一会儿,见他们不过是一群人喝着酒,偶尔行个酒令,司马懿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正打算让使者引他改道而行,就听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丕素闻奋威将军剑术了得,且臂力过人,能够空手夺白刃,不知将军今日可否赏脸与我切磋一二?”
好奇地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身形清瘦却不失挺拔的青年,因为角度问题,司马懿看不清他的样子,但那个自称却让他知道了那人的身份。饶有兴味地一扬唇角,他收住脚步,反身重新观望起来。
那厢,一个彪形大汉听了曹丕的话,朗笑着应声而起,“二公子过奖,邓某求之不得,但恐真刀真枪的万一误伤了您,不好与丞相大人交代。”
见他有心与自己比试,曹丕微微一笑,“只要将军同意,一切都好说。”向四周望了望,他眼前一亮,道:“我看那里摆着的甘蔗就刚好可以拿来充当剑杖,将军以为如何?”
心知曹丕是起了心思要与自己过招,邓展也不再推脱,点头道:“那就顺了二公子的意思吧,正好我也手痒了。”
各自挑选了长短合适的甘蔗,曹丕和邓展走到开阔的地方,准备一决高下。
缓缓吐了口气,曹丕双眼微阖,“剑尖”斜指地面,身边的气息内敛得仿佛凝固了空气,唯有不时被风刮起的发带才没有让人把这误认为是一副画。
邓展见他迟迟不出招,低声道一句“得罪了”便率先欺身上前,手里的“剑杖”直抵曹丕的喉头。
感到身前平稳的气流被搅乱,曹丕唇角一扬,星辰般的眼睛霎时睁开,露出他人无法复制的神采。飞快地举“剑”隔开来势凶猛的攻击,简单的招式,却格外有效。
邓展见一击不行又发动了新一轮攻击,曹丕倒始终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身体一直在邓展的“剑杖”周围游移,却让他攻击不到。那截甘蔗在曹丕手里仿佛成了灵巧的软剑,恼人地到处乱窜,好几次都直接打到了邓展身上。
几十个回合下来,邓展不知不觉就被曹丕这种看似简单却难以揣测的剑法给拖得乱了阵脚。座上观看的众人显然也是被曹丕高超的剑术水平给惊艳了,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倒是站在回廊下的司马懿平静得多,眼里除去几分欣赏便是高深莫测的神色了。然而,这份平静在下一刻就被那个舞剑的人打破了。
看的正入神的司马懿不知为何,总觉得曹丕在刚刚转身躲避攻击的一刹那冲着自己这边笑了一下,那一刻,他听到了风起叶落的声音,一切都慢了下来,就连那人翻飞的衣袂,飞扬的碎发都仿佛一丝不落地落入了他的眼中。很多年后,说起这个瞬间,司马懿嘴上虽不愿承认,但心里每一次都在肯定,彼时,他看到的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一个画面。后来,又过了许多年后,曹丕不在了,老去的司马懿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执拗,于是他开始承认从前不愿说出口的话。在星空下,他的小孙子问他,为何不抬头看星星。他总是敷衍着说抬着头脖子累,之后又会认真地补充道:“而且啊,爷爷早在年轻的时候就见过世上最美的星辰了,其余的,再看也入不了眼。”
流光回转,灿若星辰。这便是此刻司马懿看到的那双眼睛。
他想,也许,来曹操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失神间,邓展已告败退下,众人喝彩之际,曹丕却足尖一转,轻巧地飞身至司马懿面前,“剑尖”行云流水般刺向他的面门。电光石火,原本神游太虚的人突然出手,精准无误地握住了“剑身”。
修眉微微蹙起,曹丕注意到司马懿不过是虚握着“剑身”,没有使出分毫力气,“既然知道我会停下,干嘛还要出手?”
缓缓扯出一丝戏谑的笑容,他答,“不然,二公子如何能知道我可以挡住你的攻击呢?”
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曹丕眼里的流光如天际瞬息万变的云彩,片刻后,他扬起唇角,无声道:“我等你好久了。”
干脆利落地收剑,曹丕拱手道:“在下曹丕,曹子桓,见过司马先生。”
“见过二公子,不知二公子表字是哪个‘桓’。”
“正是‘桓桓武王’的‘桓’。”
字句清晰,不卑不亢的回答,直直钉进了司马懿的心里。他突然很想知道,眼前这个青年貌似清冷自持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怎样的心。他还想知道,那颗心,是不是与自己的一样。
得知郭嘉的死讯时,已是深秋了。荀彧如往常一样,翻看着成堆的奏章,在看到曹操递上的那份时,突然就停住了动作,眼里是震惊、愤怒,独独不见悲伤,而后,又归于平静。良久,他放下奏章,起身走到殿外,仰头望向苍穹,眸如古井。荀彧就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抬着头,仿佛在寻求什么一样,可他也知道,他什么也找不到。
案几上,一份“请追增郭嘉封邑表”静静陈放一边,白纸黑字,字字泣血,却又如何?
几日后,荀彧在府上听着告假回来的荀攸向自己陈述那一年前的种种,眼睛一直望着天上不时飘过的薄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飞鸟在白云下抖落的翎羽打着旋儿向下飘去,在那人的眼里留下一片铅灰色的阴影。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荀彧突然低下头对断荀攸道:“等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荀攸一时有些发怔,只好讷然地看着荀彧将摊在石桌上的纸张拢在一起,拿着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又端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出来放到石桌上,“好了,你继续讲吧。”
苏合香沉郁而略带苦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荀攸想,这香还真是能够让人心情平静。透过缭绕的烟雾,他担忧地望着荀彧那看似平静的面容。有那样一个瞬间,他几乎产生了一种对面那人会随着眼前的烟气一同飘散的错觉。
迟迟不见动静,荀彧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