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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计天下化心结,新春之夜访民间
两道同样锐利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随时可以点燃一切。意识到自己的失矩,司马懿立刻收敛了眉目,再次跪地叩首道:“臣不敢以为自己是谁,亦非有心冲撞陛下。臣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一己之私而误了国事。”
“一己之私?”嘲弄似的重复了一句,曹丕起身踱至司马懿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仲达,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不成器的人吗?”不等他看向自己,曹丕复又站起来,颇为冷淡道:“朕是在生你的气,但也不至于因此而故意忽视你的进言,更不会因为赌气而不听诸位大臣的劝进。刘晔的献策确实狠绝精妙,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满朝文武,除你之外,再无人站出来支持他?”嗤笑一声,曹丕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自知的柔软,“当然,智虑不足是一回事,只是,除了你,朝堂上下也再难有人敢在朕做了决策后还不知死活地跑来拂朕逆鳞。”
听出他话语中并无责备之意,司马懿反而有点无所适从,“陛下说笑了,臣就是有百十条命,也不敢故意触犯您。”
坐回席中,曹丕轻哼道:“你不敢?这才是说笑吧?”端起茶盏小啜一口,他继续道:“刘晔之计,行之必有奇效,这朕是知道的,然而,以大魏现下的情形,朕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大举兴兵,长年征战于外。吴、蜀二虎相争,固然诱人,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即使在盛怒之下,刘备也不一定会抛之脑后。一旦把他们逼上末路,孙刘势必暂弃前嫌,再度合作,以抵御朕的进攻。到时,朕定会进退维谷,被拖困于战场,而谁又知道,雄踞青、徐的臧霸会不会像先帝驾崩时那样作乱?又有谁知道,辽东公孙氏会不会犯我后方疆土?内部尚未安定,朕何以举兵攘外?”停了一下,曹丕静静望着司马懿,自嘲般地笑了笑,“或许,一切都会很顺利,朕不过是杞人忧天,可是朕真的没有先帝那样的魄力,敢拿整个江山做赌注。先帝留给朕的江山并非固若金汤,可这不能成为朕失败的理由。”眼神晃了一晃,似有千重隐忧闪过,“仲达,你懂吗?不是曹子桓输不起,是朕,和朕的江山,不能输!”最后几个字,曹丕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以一种决绝而不可动摇的语气。
讷讷盯着他暗藏锋芒的眼眸,司马懿苦笑一声,俯首道:“臣有愧。”
眉峰一耸,曹丕浅笑道:“有什么好愧疚?如果没有你们,朕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忘记统一天下的壮志,而彻底沦为一介守成的庸君。”向司马懿伸出手,他微微扬起下颌,眼角眉梢神采飞扬,“仲达,你还愿意与曹子桓共计天下,施展宏图吗?”
吃惊地抬头望向那越来越有王者风范的人,司马懿在心里赞叹了一句他化解矛盾与收买人心的高超技巧,旋即膝行上前握住了曹丕微凉的手。有力的动作,无声却最好的回答。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曹丕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紧紧抓着司马懿的手,他徐徐道:“别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去征服每一寸土地。”见司马懿颔首,曹丕的眼底突然划过几分狡黠,“看样子,司马爱卿很满意朕不伐吴的解释,那么,你是不也该给朕一个解释?”欣赏着司马懿渐渐凝重的表情,他仍旧笑着,“关于你为什么要逼朕诛杀子建的解释。”
一瞬间,司马懿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正跪在曹操面前的错觉,那种压迫感,他太熟悉,终生难忘。定了定神,他直视向曹丕,不慌不忙地反问道:“陛下真的想听吗?”
面上掠过一丝不甚明显的怯弱与犹豫,曹丕横下心道:“想。”
点头微笑,司马懿知道,有些事与其藏着掖着任其腐烂,倒不如摊开来讲的好。于是,他开口回道:“于公,是为了陛下;于私,是为了臣的家族。”
沉寂了一会儿,曹丕的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你倒坦诚。”
毫不躲闪曹丕的目光,司马懿幽幽道:“行事的偏差,无可避免,但真诚与否,却取决于心。”
松开他的手,曹丕将手抚上司马懿的心口,隔着衣物细细感受掌下那平稳有力的跳动,良久,他收回手,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见状,司马懿也不再多言,君王的反应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他,此事到此为止。
轻声叹了口气,曹丕敛笑低语,“就让他们好好在封地呆着吧,毕竟都是朕的血亲。”扬眉对上司马懿平静的面庞,他半调笑半威胁道:“至于你司马氏,除了朕,谁都决定不了它的命运,包括你,也不能。”
面对这样自信得近乎霸道的曹丕,司马懿内心悄悄燃起了一片热烈的火焰——这场征服与追猎的游戏,终于进入了最让人血脉贲张的阶段!
恭顺地敛眉伏地,司马懿让自己眼里的激动与凌厉无声湮没在了瞳仁深处,“臣谨记陛下教诲。”
眉眼含笑地接受着他的服从,曹丕暗道,仲达,与你的较量,会是我深宫生活中最有乐趣的事情,就让我们用日后漫长的时光去证明,谁更高明!
然,所谓漫长,不过五年,弹指一挥,徒留遗恨。
新年在即,皇宫里一派祥和喜庆之景,曹丕看着宫人们整日在眼前穿来穿去,忙个不停的样子,心里却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悦。
恹恹地支头看着殿中多出来的装饰,曹丕不禁开始神游太虚地想道,这个花灯看起来没有小时候长兄买给自己的好看……那个绸花没有环夫人挽得好……
没兴致归没兴致,该设的宴,曹丕倒是一个也没落下。只不过在宾客尽欢之后,玩心盛起的皇帝悄悄换上了便服,跟着出宫的车马一同混了出去。
已经是正月初三,民间过年的活动渐渐丰富起来,整条街都好不热闹。
让侍从赶着马车在后面跟着,曹丕自己则将手拢在袖子里,慢慢走在街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街边花里胡哨的彩灯和一些他许久未见的小玩艺。成群的孩童疯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偶尔被撞到,曹丕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而后目光恋恋地看着他们跑远,撒下一路欢声笑语。
眼角无意瞥见一盏画着葡萄的花灯,曹丕不禁有些好奇,顺手就拿来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问道:“老人家,您这花灯可真稀奇,以前过年看这些灯上都是画牡丹、红鲤之类的东西,怎么您家的灯倒画起葡萄来了?”
“客官说这话才是真稀奇,您去问问,这洛阳城里的百姓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喜食葡萄?您看,那家、那家、还有那家的花灯不都画着葡萄吗?”见曹丕似乎很有兴趣,那老妇趁机道:“客官就买一盏吧,回去送给孩子,孩子也喜欢。”
莫名的有些窘迫,曹丕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付了钱,他拿着花灯看了半天,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老人家,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做买卖,家人不会担心吗?”
笑眯眯地挂上新的花灯,老妇回道:“一辈子做这行当,闲不住,家里人也都习惯了。”
“哦。”应了一声,曹丕状似不经意地继续道:“这新任的皇帝,您觉得可是还好。”
“嗨,我们这些粗人哪里知道什么好坏?只求朝廷少打些仗,少收些赋税,让我们这些小百姓好好休养,养家糊口。”
怔了下神,曹丕心里一软,暗道,这就是朕的子民啊,当真朴实得很。
仰头看着被灯火映亮的天空,他微微笑道:“会的,当今天子一定会让他的子民过上安稳的生活,让他们不因穷困和战乱流泪。
老妇人又开始招揽起客人来,她没有听到曹丕的话,街上的行人亦没有注意到这个对着天地小声却坚定地许诺的人,他们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言笑晏晏,满怀期待地走向新的一年。
低下头,曹丕看着身边来往的人群,眼里是闪动着熠熠的光彩,他想,或许,大家真的是幸福的吧。
走了几步,他看着手里的花灯,突然觉得很头疼——若是叫人知道当今皇帝像个孩子似的拿着盏花灯在街上走,岂不让人笑话?
踌躇之间,曹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自己腿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地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紧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追了出来,“喂,喂!你怎么哭了?抢了我的包子你怎么还先哭了?”
“呜呜……哇……”地上那孩子本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好不伤心,一听说“包子”二字就哭得更凄惨了。
用余光扫了眼掉在地上的包子,曹丕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喂,阿亮,你别哭啊!”蹲□扶起男童,男孩紧张地望了望不远处的府门,根本没有注意到曹丕的存在,“阿亮你别哭了,要不父亲知道了又该教训我了。”
“阿昭,你在干什么?”一道稚气未脱却沉稳有加的声音传来,曹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朝这边走了过来。
站起身急忙跑到来人身边,男孩也不顾自己弟弟因为失去支点而又摔回了地上,可怜巴巴地求道:“长兄你快帮我哄哄阿亮,不然父亲又该收拾我了,求你了。”
瞄了眼地上的包子,少年一边扶起地上的男童一边道:“你又跟阿亮抢吃的,没个做兄长的样子。”嘴上这样说着,少年的神色里却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呜呜……长兄,二哥他欺负我,呜……包子都掉了……”趴在少年怀里,男童忙不迭地告状。
“喂!你自己把包子弄掉的,怎么怪我!”男孩站在一边反驳道。
“臭二哥!呜……你不追我,包子怎么会掉!”男童也不甘示弱,“等下父亲回来了,我一定要他打你一顿!”
“别,别,阿亮,我错了,二哥给你道歉好不好?”见势不好,男孩赶忙蹲下来和少年一起安慰起男童来,边安慰边向少年投去求救似的眼神。
宠溺而无奈地敲了下男孩的头,少年耐着性子打圆场道:“你看阿亮,阿昭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好像没有我什么事了啊,反正孩子也没摔坏,不如……我就趁机走掉吧?思及于此,曹丕转身就想悄悄离开,却不想那男孩一把抢过自己手里的花灯塞到男童手里,“呶,这个给你,你就别跟父亲说我欺负你了嘛。”
什么?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曹丕觉得自己再次被震惊了。无奈眼前两个稍大的孩子都忙着安慰那哼哼唧唧的小孩子,丝毫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混乱之际,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曹丕身后传来,不大的音量却格外震慑人心。
☆、闲谈安内攘外计,一波三折宿臣家
曹丕早在方才听到几个孩子的互称时便已知晓了他们的身份,如今听到身后那熟悉的声音他就更是肯定了。
“父亲……”
三道语调各异的声音听得曹丕直想发笑,转身望向司马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诧表情,“司马仆射,令公子们还真是有趣啊。”
心知不能暴露曹丕的身份,司马懿很快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欠身揖道:“犬儿疏于管教,让您见笑了。”
见父亲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了,司马昭急忙贴到司马师耳边小声道:“长兄,看你的了。”不等自家兄长回答,他便一把抓过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状的司马亮起身往不远处的府邸奔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大人和还没太反应过来的司马师各自发怔。
眼看司马昭跑远,曹丕望向面部神经微微抽搐的司马懿,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道:“我的……花灯。”
无奈地叹了口气,司马师硬着头皮上前两步道:“父亲,阿亮刚刚说他肚子痛,所以阿昭才那么着急带他回去。”
冷哼一声,司马懿哂笑道:“哪次也没见他有个做兄长的样子,今天倒是转性了?”见司马师紧张得额上都开始冒汗,司马懿终于大发慈悲道:“行了,你回去吧,叫他们两个都收敛点,别闯祸。”
“孩儿知道了。”如蒙大赦地行了礼,司马师还算镇定地走回了府,心里却生怕自己又被父亲唤住。
看着自家儿子拐进了府门,司马懿才回身看向曹丕,却见他笑得眯起了眼,全然不似平日里的严肃,“仲达,我算是长见识了,哈哈哈,阿昭那小子还真是……”倏地止了笑,曹丕若有所思地抬起空空的右手看了看,神色迥异。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司马懿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花灯?”
回神直直望进他满含关切之色的眼睛,曹丕浅浅笑道:“没什么,我是说,时候还早,不如你陪我四处逛逛?我可是难得出来一趟。”
“看你回去怎么跟那些等着抓你的大臣交代。”话虽如此,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