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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兰生，我大概有一事求你。”
方兰生摸摸头，听晋磊道：“我还差一些灵力才能完全成形，但是青玉司南佩中已无多余灵力，一时间也没有外灵可摄，所以，想要借用一点你身上的人气。”
晋磊俯下身来，沿着前世的记忆，半虚的手掌覆在他的脸边，然后附身，吻上了他的额头。
一时间，他竟然想哭。
方兰生看到了晋澜。那个和他同一个灵魂，性格却不尽相同的前世。
他一直是不相信前世轮回这种东西的，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当它摆在你面前之事，你不得不信。或者说，由不得你不信。
他看到晋澜倒在竹屋地上，胸前如晋磊所言那样，插着一柄唐刀。方兰生是认得那柄刀的，晋磊的百胜刀，精钢打造的古刀，出自安陆的铁铺。他看的很清楚，晋澜的表情并无半点痛苦，看上去更像他心甘情愿如此。却步。方兰生回头，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
女子花容月貌，一双凤眼饱含悲切。女子快步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
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枚发着圆润碧光的玉佩。
青玉司南佩——
女子握着少年的手，道：“你做到了，你该开心了。”
她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哄婴儿入睡，方兰生定定地看着她站起身，回眸道：“教主，他死了，我要走。”
“我就是为他而来，既然他已先走一步，我还为何要待下去？”女子道，“隐竹的人也被杀得差不多了吧，教主你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不会再用到文君了。”贺文君温和地说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教主，澜曾经问我，来生想要做什么，你知道我如何回答？”
方兰生回眸，看到晋磊正站在门边。
“我说，若能成人，我愿来生转世成一个男子，庇佑他一生。”贺文君字字珠玑，将目光锁定回他的身上。“而他却说来生要做一个修佛之人，替教主偿还今生的罪孽。”女子身体一震，少顷笑起来：“我护了他五年，爱了他五年，等了他五年，没想到他最后想到的人，还会是……”
她笑得有些凄凉，“叶沉香也何曾不一样，她守的是教主你，我守的是他。我们各自守护的人不同，心却都是一样的。”
贺文君凄婉一笑，发丝拂过她的面颊，“教主，保重。”
她走过，穿过了方兰生的身体，与晋磊擦肩而过。
方兰生静默许久，问道：“这是什么？”
晋磊看着他，道：“是梦，兰生。”说完补道：“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做的梦。”方兰生听了，觉得身体有些软，“你……你一定很伤心吧，他死的时候。”片刻后，晋磊叹息一声，沉吟道：“没有。我更多的是惊讶和愤怒。”
“你知道吗，兰生？当一个人杀了太多人，造了太多罪孽的时候，此时他无论杀掉何人，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感觉。”晋磊说，“我看到他躺在地上，那一刹那我还以为他睡熟从床上翻了下来，等走近才看到血，虽然他胸前插着我的刀。我很惊讶，我给了他一切，荣华富贵，万人景仰，但是他仍是不快乐。我让那么多神医给他治病，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给他下。”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倏而变得愤怒起来，“但是我至今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不管我就一个人去了？！他明明知道，没有他、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
一声闷响，方兰生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竹林，眼前的晋磊一袭玄衫，站在他眼前。
“兰生，闭上眼睛。”
好似百里屠苏那句叮咛，然却还没等方兰生闭上眼，晋磊就快步上前，捏起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
阖上双眸之前，他听到晋磊低声呼唤着的名字，不是晋澜，而是兰生。
等方兰生醒来，他仍在客栈。
他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地喘着，胸口不断起伏，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地搏斗。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方兰生忽感到身体一轻，再看晋磊已经站在他的床边。
俊美硬朗的面容，柔韧有力的腰肢、臂弯，挺拔的脊梁和双腿，垂肩长发被在脑后束成一把，黑衣，玄铁护腕。腰间还有一枚莹亮的玉佩，成为与这身黑色唯一不协调的装饰。
晋磊对他笑笑。
他凝成人形了。
“你……”方兰生低声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吐出了一个字。
晋磊却未多话，只是微微一笑，俯身吻上方兰生的双唇。
次日清晨，晋磊与他同时下的楼。这惊到了鸿玉和百里屠苏，襄凌因在在隐竹总坛受到不少鬼气，变成了狐狸样子养神。当然这也惊到了方兰生。
“他本身便是狐妖，吃惊什么。”晋磊道。鸿玉笑道：“晋公子凝结为人形了？”晋磊阖上双目并未做声。鸿玉尴尬，只好将目光投向一边出神的方兰生。“猴儿发什么呆呢？要走了。”方兰生回神，摆摆手道：“我……我当然是在想那个什么明月珠，嗯、嗯那些青衣弟子昨天说到过……”
“明月珠……”鸿玉与晋磊同时陷入了回忆。百里屠苏道：“明月珠，重塑。”鸿玉道：“百里公子知道这个东西？我倒是以前听说过，明月珠是秦始皇从仙人之手获得，死后用它陪葬。传闻明月珠巴掌大小，却能修复一切损伤。”晋磊也点头道：“当年我也想过去找明月珠，但不知它被那嬴政老儿陪葬了，真是暴殄天物。”
百里屠苏看着晋磊，然后看了看他身边的方兰生。
“我们这就走么？”鸿玉抱起狐狸形态的襄凌，轻声道：“昨日相识的那个尹公子今日不与我们同去？”
百里屠苏摇头。
“哈哈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长笑。“千金明月买歌去，何曾醉眼看王侯——各位，好久不见啊！”
百里屠苏蹙眉。
“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鸿玉掩唇而笑。方兰生不满道：“怎么你又跟来了？！甩都甩不掉？还好久不见，不是昨天刚见过？！”尹千觞痞气地咧开嘴巴，得意地摇摇手，依旧是一身酒气地说道：“兰生小公子又说笑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什么一天没看到，好像隔了好几个秋天——”“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会就不要乱用！”方兰生最气亵渎圣贤，“那是诗经中——”鸿玉急忙打住他，“猴儿不要解释了，我们都知道。”说完对尹千觞道：“尹公子若是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尹千觞更加得意地挺起胸膛，拍了拍，道：“当然！这话说得才对，兰生小公子，你可是要学学的呀！”
方兰生气愤地挥挥拳头，“兰生也是你叫的？！”
“不闹了。”尹千觞忽然严肃起来，“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上几对丢失孩子的爹娘。他们都说是一群青衣弟子将他们的孩子掳了，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鸿玉也是神色一凛，“莫非是启动明月珠还要用幼童的鲜血祭祀吗？！”方兰生大叫道：“如此伤天害理，他们也能做出！青玉坛果然除了少恭之外没一个好东西！竟然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也做！”尹千觞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
“火速去秦始皇陵。”百里屠苏道。
☆、【节十一】秦始皇陵
尹千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走可以，但是那个我今儿早又买了几坛子酒，但是手上没有……嘿嘿，恩公能再帮我一把吗？等有钱了马上就还！”后半句倒还是斩钉截铁地。
百里屠苏径直出门没理他。
鸿玉抱着襄凌，笑眯眯地也出了门。晋磊握拳跟在鸿玉身后，看都未看尹千觞一眼。
“兰生小公子……就剩你了。”
“什么？！为什么要我给你付钱啊？！”这时门口进来一群人，看到尹千觞，急忙叫起来：“找到了，那个偷酒的臭道士在这里！”方兰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群人拿着棒子之类的东西，威胁地站到他们眼前。为首的一个指着尹千觞道：“你，你还不给钱吗？！一共二十坛，三两银子，虽说不贵，但是你也要给钱啊！”尹千觞嘿嘿乐起来，“你还笑！”那人似乎要疯了，“道长，这可是我辛苦做的小本生意啊！再怎么也经不住你这么喝啊！”他似乎要哭出来了，就差跪下拽尹千觞的衣服。“我没钱，不过这是我朋友，他有，你们管他要。”话音未落，那群人便上来将方兰生团团围住，好几层，尹千觞趁机开溜。
“喂！臭酒鬼！”方兰生喊道，“你……你太不讲义气了！”口上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认命，不然他今天算是出不去了，还说什么救少恭。方兰生翻包摸出钱来，往那人手中一塞就推开人群追晋磊他们去了。
臭酒鬼！你给本少爷等着！
“不会吧，你竟然会这个？”
尹千觞刚展示了他的腾翔之术，就连百里屠苏也是一副惊讶神情，“竟然有不同于御剑之术的方法飞行。”
晋磊不屑一顾，“玉灵不用腾翔自然可瞬间转移瞬间出现。”
尹千觞将此法传授给众人，半个时辰后。
“百里公子可以自由腾翔了罢。”
“尚可。”
“那就好，猴儿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晋磊抬头，瞬间消失，方兰生不敢往下看，就要撞到了！“啊啊啊，要撞上了——咦？”方兰生睁开眼，自己落在了晋磊的怀抱中。
“呼……吓死我了。”晋磊放下他，说道：“小心些。这腾翔之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的。”鸿玉走过来，笑道：“更何况半个时辰，除非天赋奇高，不然怎么不得练上一阵子？”方兰生一听脸就拉长了：“你这妖怪，是在说本少爷天赋不如那个木头脸吗？！”百里屠苏眨眨眼。“嘿，你问问木头脸，女红刺绣伺弄花草做饭炒菜，哪样他行？！”“是是是。”鸿玉笑弯了眼，“还是猴儿天赋高一些。”
“那是！”方兰生骄傲地拍拍胸膛。
“不过，你现在着陆还有问题……”尹千觞摸起下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方兰生还没反应过来，尹千觞接着说：“你看啊，咱这些人，就我和恩公会腾翔之术，但是恩公刚学，肯定不保险啊！所以——”
“所以我得跟着你？”方兰生脸又臭又长，他扭头问晋磊：“你不能带我？”
晋磊无奈摊手，道：“玉灵虽能转移，但不能带人。”
百里屠苏扶额。
“好、好吧。”方兰生忽然变得不知所措，“不过可说好，我、我这可不是求你的啊……”
“知道知道，兰生尽管放心就是。”
“臭酒鬼你叫谁兰生！”
“兰生小公子把手放到我腰上，然后抓稳了。”方兰生一脸黑线，极为不情愿地半抱住臭酒鬼。鸿玉见他难得这副神情，笑道：“猴儿这有何羞臊的，尹公子同你一样，都是男子。”尹千觞哈哈一笑，爽朗道：“我倒是看兰生小公子眉目清秀，面色皙白，这番模样若是生作女儿，也算是一大美人儿……嗷！”方兰生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怒道：“臭酒鬼！本来就不是本少爷求你带我，你要是再敢说，我就、我就……我这就下去！”
百里屠苏眉头一蹙，掐诀腾翔。
秦始皇陵。
“哇，书上说的果然没错。金铜作山，银水拟河。汤汤浩浩，壮观不已。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行啊！”襄凌已化作人形，垂头不说话，似乎还在内疚之中。鸿玉也感概不已，道：“早就听说秦始皇陵内有乾坤，当年陪葬的奴隶更是数不胜数。”尹千觞摸摸鼻子，随口说道：“就是，这里金银珠宝一定很多，一会儿摸一些回去，好换酒钱。”
晋磊不屑一顾。
“什么？！臭酒鬼你想偷……不不，这里的东西不能拿的！”方兰生跺脚，尹千觞莫名问道：“为何不能，那老儿都死了那些年了，估计烂得骨头都不剩了，留着那些东西干嘛，我们为何不能拿？”方兰生翻个白眼，心想果真是贪财贪酒的臭酒鬼！于是开始细心教导道：“佛语人死若人生，死者和活人一样都有尊严，所以你看，这里有大量的陪葬品……”哪知尹千觞根本没听进去，一心只念着他的酒钱，早就不耐烦道：“什么死着活着的，他都死了那些东西也没用。再说，若是不摸我从哪里弄酒钱？”方兰生气急，指着他，声音变了调，“你你你……本少爷好心跟你讲话，你却一心只惦记着酒钱，你……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尹千觞嘴巴一咧，摸摸头，显然没听懂他刚才的话。方兰生想了半天，最终沉声道：“以后我可以给你付酒钱，但是……皇陵里的东西你不准拿、不，碰都不准碰，最好看都不要看！”
“真的，兰生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