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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琨睁开眼,看到自己睡在质子府的床上,揉着昏沉闷痛的头唉声长叹。昨天醉酒之后,他醒过一次,那时候还在逸风苑,现在又回到质子府了。
“大皇子,您醒了?”西魏朝廷派来的高姓长史进来伺候。
左琨点点头,懊恼说:“我今天没去太学上课,又要挨夫子教训了。”
“不要紧,蕴少爷也没去,听说沈姑娘昨天就安排人给你们去太学请假了。”
“她虑事总是那么周到,人也细致。”左琨苍白的脸庞泛起红晕,笑容慢慢扩大,随着一声轻叹,又消失了,“高长史,你代我给父皇母后写封信,就说我认……认沈姑娘为长姐,没拿的出手的礼物,让他们派人送一些特产过来。”
“恭喜大皇子,这是好事,奴才这就写信。”高长史对左琨很忠心,来大秦京城这一年多,沈妍姐弟对左琨很照顾,他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上。
“还有一件事,我……”左琨犹疑许久,也没开口,脸庞红晕欲渐加深。
“什么事?”高长史试探着开口询问。
“我、我……”左琨咬了咬牙,高声开口,声音却细弱蚊鸣,“我、我看中福阳郡主,想求娶她为妻,请父皇母后为我做主,以国礼求亲。”
高长只听到这话,再看左琨羞怯且绝然的神态,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一下子就懵了头。左琨西魏的皇长子,没有左天佑干政,他就是皇位的继承人,身份极为尊贵。可现在他却是大秦皇朝的质子,求娶大秦宗室的郡主合适吗?
“大皇子,这、这能行吗?就算皇上和皇后同意,可大秦朝廷会答应吗?”
左琨冷哼一声,说:“只要父皇母后同意,就由不得大秦朝廷不答应,跟大秦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你还不知道大秦君臣的劣性吗?就按我的意思去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好事
沈妍跟白贤妃来到水榭,见白贤妃沉默不语,似乎在掂量,她淡淡一笑,气定神闲等待。宫女送来茶饮果品,满满罗列在几案,看样子白贤妃要跟她长谈了。
“贤妃娘娘有话尽管直说,我欠您一个人情,不管你的要求多苛刻,我都会考虑。”沈妍话说得很明白,她可以考虑,但不一定答应,白贤妃还要慎重开口。
白贤妃点点头,笑了笑,说:“沈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又有胆有识,本宫很欣赏。身在深宫,若能结交象沈姑娘这样的朋友,也是此生至幸之事。”
朋友?沈妍暗自摇头,白贤妃太高抬她了。白贤妃与其他身在深宫中的人相比还不错,但并不代表她要和一个有所图的人成为朋友。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白贤妃所求不低。她欠下一个人情,愿意尽力尝还,但她不想受制于人。
朋友是用来出卖的,尤其是在宫闱之中,她可不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贤妃娘娘太高抬臣女了,娘娘有事尽管直言,做朋友臣女愧不敢当。”沈妍面色平静沉谨,语气略显生硬,以很直接的话语拒绝了白贤妃套近乎。
白贤妃讪讪一笑,“沈姑娘就是率真直爽之人,本宫欲加欣赏。”
“多谢娘娘夸奖。”沈妍给白贤妃到了一杯茶,笑容谦恭。
“听说沈姑娘和四皇子相熟?”白贤妃不想再浪费感情,直入正题了。
“呵呵,怎么说呢?肯定没您熟。”沈妍不知道白贤妃为什么问她和四皇子相识之事,她没隐瞒,实话实说,“您居一宫主位,是他的长辈,我和他只有几面之缘而已。我对他尽过医者的本份,他心存感激,视我为妹,相处倒也和悦。”
“沈姑娘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问起四皇子吗?”白贤妃又卖开了关子。
沈妍摇了摇头,“那是您的事,我没必要多问,您若想说,我也可以听。”
久经深宫浸淫之人个个都有七窍玲珑心,却对谁也不可能轻易抛付真心。沈妍跟他们接触的原则就是敬而远之,实在躲不开,也要避免少跟他们接近。白贤妃为人低调,沈妍对她印象不错,但跟她接触也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白贤妃长叹一声,说:“四皇子是可怜人,刚一出生就没了亲娘,受了很多苦。先太后怜惜他,把他抱到宫中养了两年。先太后病重,就委托皇后照料,皇后事多,无瑕顾及,就把他交给奶娘宫女,一直到他长大成人。”
四皇子的亲娘是一个宫女,被当今皇上偶尔宠幸了一次,就珠胎暗结了。一个别说家势背景,就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在何处的宫女就是活着又能怎么样?他能平安长大,除了自己的福泽、心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别人没威胁。
沈妍不清楚白贤妃的用意,附和说:“四皇子确实可怜。”
白贤妃又长叹一声,说:“他娶了安国公的亲妹为妻,安国公府势弱,又远在中南省,对他们也无照料。安王妃过门不到一年,竟然两次流产,皇上听说此事很气愤。安王妃比你年长一岁,是个温和稳重的人。偌大的王府需她打理,还要为皇室孕育子嗣,开枝散叶,真是难为她了,也怪可怜的。”
安国公府也是百年家族,现在虽说有爵,族中子侄大多担了一些虚职,确实势力很弱。四皇子的正妃与安纹是堂姐妹,自幼父亲多病,母亲软弱,一直被安纹和徐瑞月欺压。直到她哥哥袭了爵,安纹一家被赶出来,她才直起腰做人。这些年,她受气都成为习惯了,远嫁京城,自己支撑一座府第,哪那么容易?
“白贤妃认为四皇子该纳侧妃?”沈妍不想再跟白贤妃废话浪费时间,问话直截了当,随后她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白贤妃不会想让她给四皇子做侧妃吧?以给四皇子做侧妃来偿还白贤妃的人情,这似乎极不挨边呀?
“四皇子不是有侧妃吗?锦乡侯府旁支嫡女,你不知道?”
听到白贤妃问话,沈妍不由头大,悄悄咧了咧嘴,敢情给四皇子做侧妃还是她想得太美好了。四皇子是王爵,只能有一名侧妃,坑已经有人占了。
沈妍摇头假笑,“臣女不知宫闱之事。”
白贤妃跟她说四皇子的身世,又说起四皇子府中孕育子嗣之事,又不是让她给四皇子做侧妃,那还能是什么事?跟这些心机满满的人说话真费劲,有话不直说,一个弯子敢绕出十万八千里,再绕回来还需要时间唾液,真是闲的。
“你不知也在情理这中,这毕竟是四皇子的私事。”
沈妍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天,“娘娘想跟臣女说什么?时候不早,还请直言。”
白贤妃见沈妍起急了,微微一笑,说:“四皇子在朝堂无势力支持,除了五皇子和他,其他成年皇子都封了郡王,连接近成年的七皇子都封了王。他的正妃年轻,娘家无势力,侧妃又……唉!总之,府中家事也让他焦头烂额。”
“贤妃娘娘想帮四皇子?”直到现在,沈妍才听出一点门道。
“本宫有两个女儿,一个已出嫁,日子过得和乐安康,另一个明年嫁,也无须本宫多操心。八皇子才十二岁,离成年还有几年,本宫现在最轻闲。”白贤妃瞄了沈妍一眼,长叹一声,说:“本宫嫁进太子府时,四皇子还不满两岁,很可爱,本宫很喜欢他。现在见他处处为难,本宫心疼又心酸,可是……”
“那就帮他呗!”沈妍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说话的声音也低了。
“帮他也要名正言顺,当年先太后病重,本宫就想把他养在膝下,可先太后委托皇后照料,本宫哪敢多言?现在,他都成年了,本宫不敢再提过继,帮他也有讨巧之嫌,会被人非议,尤其是现在,朝堂的局势又这么复杂。”
沈妍真想趴到几案上,捶着拳头重重出几口长气,屁大点事,也值得绕那个么大的圈子?不就是八皇子年纪尚小,四皇子没有外祖家,安王妃娘家又势力极弱,白贤妃想向四皇子示好,给八皇子拉一个支持者,或是四皇子得了势、登了基,她讨一些好处,当不上太后,当个有体面的太妃安渡晚年吗?
跟这些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又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说话真费劲,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她能绕到九重天上,把别人绕得昏头转向时,再流露本意。
“臣女和四皇子有些交情,贤妃娘娘想让臣女做什么?”
白贤妃见沈妍很上道,非常高兴,想了想,说:“沈姑娘把我的意思转告四皇子即可,本宫早有此意,思虑多时,认为找沈姑娘传话最合适。”
沈妍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态,“娘娘放心,臣女会保守秘密。”
“如此最好,本宫还有事,沈姑娘请便吧!”
我靠,尼玛也算人?沈妍活了两辈子都很文明,很少说脏话,可此时,她不骂人就觉得对不起白贤妃。绕了莫大的圈子,浪费了她很多精神气力,事情说清楚了,马上就下逐客令,连询问一下细节的时间都不给她,这也太让人憋屈了。
她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还是为四皇子高兴,四皇子拿她当妹妹和朋友看待,她也希望他有好前途,能成就一番事业。不管白贤妃有什么目的,确实能帮上四皇子。不讲情意,单靠利益关联,有人相助也是好事,总比有人拆台强。
白贤妃颇有心计,她两手准备,想必也思虑多时了。慧宁公主怕庞贵妃和大皇子一派独大,不好控制,就想找人牵制他们,白贤妃就成了最佳人选,两人一拍即合。慧宁公主想用白贤妃,肯定会为白贤妃提供方便,她们之间也有交易。
沈妍想把这个消息尽快告知四皇子,四皇子是有心之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应对之策。虽是好事,若她冒冒然去说,也有唐突造次之嫌。她思来想去,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沐元澈,沐元澈和四皇子是至交,让他去说会更好。
她刚走出后宫的大门,就见沐元澈急匆匆走来,一脸忧急。沈妍知道沐元澈担心她,心中感激,赶紧以最佳的状态迎上去,宽慰一笑,施礼叙话。
……
左琨决定求娶福阳郡主,这不只对他、对于整座质子府乃至西魏国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好在左占扶左天佑灵柩回国,把人带走了大半,现在质子府除了大秦皇朝的人,左琨从西魏带来的人也就剩了十来个,否则真要沸腾了。
质子府来自西魏的人除了三四个贴身伺候左琨的小厮,两名长史官,高长史及一位秦姓长史,其余都是侍卫。这些人都身家清白,对左琨也很忠心。
“高长史,你急急慌慌做什么呢?出什么事了?”侍卫统领迎上来同高长史说话,此人姓魏,飞狐营暗卫出身,一直追随左占,被视为亲信。
高长史轻叹一声,讲述了左琨要求娶福阳郡主之事,“大皇子心意已决,我劝了许久也不行,魏统领,你说我要是把这事上报给皇上,会不会……”
“哈哈……依在下来看,这是一件好事,皇上皇后一定会答应,也会马上以国礼替大皇子求娶。”魏统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得很神秘。
“这、这不行吧?我们西魏讲究血缘正统,一般都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继承皇位,就算皇后无子,妃嫔所出的孩子也要过继到皇后名下。”高长史长叹一声,又说:“左天佑在世期间,蔑视仇恨皇后一族,致使帝后离心,皇长子受欺,引起朝野诸多非议不满。如今他死了,朝廷定会光复正统,大皇子将来要继位,怎么可以娶异族女子为后呢?血统不纯,会引起朝堂动荡,你我岂不成了罪人?”
魏统领冷哼一声,说:“西魏战败,大皇子要在大秦皇朝做五年质子,现在距离做质子期满还有三年多。大皇子年纪不小,身边只有几个小厮伺候怎么能行?若是能娶到大秦皇朝宗室贵女,也是一桩好事,促进两国友好呗!三四年之后,大皇子期满回国,是带一位正妃回宫,还是抬一副棺材入帝陵,西魏人说了算。就算生下一子半女,因为血统不纯,又没生母倚仗,还不是任人摆布吗?”
“这、这能行吗?”
“等秦长史回来,你跟他商量,你们要是不想为难,就赶紧上折子。若是世子爷没扶柩回国,他肯定会支持大皇子,想法会与我相同。”
高长史暗暗皱眉,认为魏统领的说法不妥。左占和魏统领都出身飞狐营,自幼受非人的训练,行事的准则极为鲜明,性情又阴狠冷酷。而高长史是文官,既要讲道义,还在讲人情,他不支持魏统领的想法,可又不能出语反驳。
魏统领见高长史犹疑,又笑着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还是给皇上递折子,阐明详细情况,皇上皇后自会商量定夺,无须你我多费心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