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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以沐元澈洒脱率真的性情,想不通徐慕轩的心思,也不明白徐慕轩为什么会恨他入骨。现在,他才知道因由,责怪自己后知后觉,但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于谁。徐慕轩又出阴招,他必须拆招迎战,这与他一再的忍耐背道而驰。
“沈侯爷,接旨吧!”徐慕轩一脸阴笑,冲沐元澈抖了抖圣旨,又冲随从摆了摆手,“给沈侯爷准备笔墨纸砚,皇上还等着看沈侯爷给沈氏的休书呢。”
随从端来一只托盘,上面摆有笔墨纸砚,显得是早就准备好的。徐慕轩把圣旨放到托盘上,亲自端着托盘朝沐元澈走来,满脸冷嘲催促沐元澈接旨写休书。
沐元澈踉跄后退几步,银牙咬碎,嘴角淌出血迹。他五脏六腑涌动怒火,若不发泄出来,这一腔的怒火就要反他烧毁烤化。沈妍一再告戒他忍耐,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气,至少要忍到他们的孩子出世,让孩子看看这一方天地。
别的事他都可以忍,但休掉沈妍,这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的事。皇权高压、小人得志,他感觉自己已忍到极限,已忍无可忍。如果再忍下去,等待他的就是毁灭,他毁灭了,又如何保护他的妻儿?如何为他的生母报仇?
徐慕轩见沐元澈气急,忍不住冷笑出声,“沈侯爷,赶紧接旨写……”
沐元澈抬起脚踹向徐慕轩的胸口,顺手抽到腰间软剑,指向天空。徐慕轩没想到现在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沐元澈竟敢对他这新晋的一等侯、皇上最宠信的心腹之臣动脚。他始料不及,手中托盘里的圣旨和笔墨纸砚都掉到地上。他身体飞出几步远,摔落在地,又滑出去一丈多远,撞到马车上,才很狼狈地停下来。
端华公主同徐家人一起给徐慕绣送嫁,听到圣旨说让休掉沈妍,她就下车来看热闹。见徐慕轩被踹,她大光其火,舞动蛟皮鞭,想抽打沐元澈。看到沐元澈手中的软剑寒光闪闪,她心里哆嗦了一下,赶紧去扶徐慕轩。
“驸马、驸马,你怎么样?”
徐慕轩呕出一口鲜血,脸上流露出如寒冰般的冷笑,他推开端华公主,扶着马车摇摇晃晃,抬高声音说:“沈元澈不按旨给沈氏写休书、立徐氏为正妻,就是抗旨不遵,罪同欺君。他殴打朝廷命官,毁坏污染圣旨,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他拨剑相向,要刺杀皇上最宠爱的端华公主,就是蓄意谋反。”
一个随从捧着圣旨和笔墨纸砚交给徐慕轩,明黄色的圣旨上沾满的墨迹,又被撕成了碎条。那个随从铁嘴钢牙,一口咬定圣旨是沐元澈撕碎的。
端华公主一看徐慕轩毒计要成,得意猖狂,指着沐元澈破口大骂,侮辱的人却是沈妍。那姿势、那神态,活象一个泼妇,好像沐元澈真的刺杀她了一样。
“沈元澈,这么多人都见证了你的罪名,你还有什么话说?”徐慕轩冷哼一声,又说:“丹书铁券等同免死金牌,但不能救谋反叛国之人,这是大秦皇朝的祖训。皇上已给本侯下了暗旨,只要你有蓄意谋反的嫌疑,就杀无赦。”
谋反、又是谋反,沐元澈听到这个罪名,就好像有魔音在耳边震响,致使他再也不能平静。当年,先皇给沐氏一族定罪也是里通外国、蓄意谋反,灭了沐氏一族满门。无独有偶,当今皇上又给他定下了谋反之罪,看来也想灭他满门了。
君不正,臣投外国,逼入绝境,为了活命,顺民忠良也会反。
沐元澈很清楚皇上和徐慕轩等人都想让他死,他不想乖乖赴死,就要杀出一条活路。他反了,他的妻儿怎么办?而今,他们是她唯一的牵挂。
“侯爷、侯爷。”徐慕绣不顾喜娘阻拦,从花轿里下来,手里抓着绣有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朝沐元澈跑来,“侯爷,沈妍就是个下贱无比的贱人,只要你休掉她,扶我为正妻,我会求哥哥、求祖父向皇上说情,证明你并未谋反。蓄意谋反的是沈妍,是她逼你的,保住你自己,把沈妍那个贱人碎尸万……”
徐慕绣想说把沈妍碎尸万段,够恨、够狠、够毒。可她还差一个“段”字没说完,再说就要等到下辈子了,还要保证她下辈子也能托生成人的话。
因为就在她那句话将要说完时,她的脑袋已经离开身体,飞出去了。她的身体仍然直立,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才倒在雪地里,血喷流而出。
所有的人看到徐慕绣尸首分离,鲜血四溅,都吓呆了,胆小的当场昏死。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呼啸的寒风都无声无息,如同冻结了一般。
沐元澈挺身直立,仗剑向天,鲜血滴落沿着剑韧滴落。他神情淡然沉静,此时,在他眼中根本没有该死与不该死的界限,也没有对生与死的怜悯。他征战疆场多年,每次出征之前都会用死刑犯祭旗祭天,浴血沙场、见惯马革裹尸的人无所谓血腥和野蛮。今天,他杀死徐慕绣也是血祭,这次的血祭是开始,也是结束。
他要用鲜血祭奠沐氏一族八十几条人命的血海深仇,祭奠他的父亲近十年徘徊在人兽边缘、生不如死的日子,祭奠他的母亲为这个皇朝呕心沥血、最终惨不忍睹的下场,也祭奠他自己忠君卫国多年、最终背上蓄意谋反的罪名。
本身,他对徐慕绣并无恶感,但也不会因为徐慕绣死在他的剑下而愧疚,他不是误杀。若说徐慕绣只是仇恨沈妍,想做他的正妻,伙同这些人逼迫他而错不致死。那么,沐家灭门惨案中那些惨死的孩童呢?垂髻赤子,又有何罪?
当年,若不是松阳郡主勾结左天佑,给先皇提供沐家所谓有罪证,沐家怎么会被灭门?现在,他杀死松阳郡主就象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即使杀了松阳郡主也不能为沐氏一族雪洗冤屈,所以才容松阳郡主苟活至今。如今,徐慕轩几次触犯他的底限,别说杀徐家一个人,就是灭徐家满门,他也不觉得为过。
“侯爷,这……”山橙、龙葵和半夏都着急惊慌,但她们并不是害怕,她们都出身金翎卫训练营,见惯了生死,早已漠然了。沈妍让她们跟随沐元澈,就是想时刻提醒沐元澈为了妻儿忍耐,沐元澈没忍住,就是她们失职。
“你们走,快走,尽全力保护夫人。”生死关头,沐元澈的语气很淡定。
“我们……”山橙和龙葵互看一眼,心中没了主意。
“现在开始也行。”半夏反应最快,没容山橙和龙葵多想,她就发出了信号。
山橙和龙葵见半夏发出信号,互相点了点头,也开始按沈妍和计划做准备。
徐慕绣的人头飞出去,很会找地方,一下子就落到了端华公主怀里。端华公主沾了满手血,一声惨叫,把人头丢出去,就昏倒了。她身体滑倒,顺势带倒了徐慕轩,人头不偏不歪,落到徐慕轩的心窝上,吓得一声惊叫,赶紧跳起来了。
徐慕轩是文官出身,费尽心机想报仇,朝堂的阴谋算计少不了他。但流血死亡他经历得不多,尤其是现在,一个与朝夕相见的人就活生生死在他了面前。但现在的情景由不得他胆怯,这对于他是个机会,他也不会为徐慕绣的死伤心。
他刚到京城时,海氏仇恨他这个外室庶子,极尽能事地冷遇虐待,同父异母的徐慕绣也看不起他。徐慕绣死了,海氏会生不如死,他高兴还来不及。
“快去禀报皇上,沈元澈杀了皇上指给他的正妻,抗旨不遵,蓄意谋反,速速调御林军来截杀。”徐慕轩面带冷笑发号施令,语气中透出狠厉的快慰。
沐元澈摇了摇头,撕下衣衫的下摆擦拭剑上的鲜血,好像徐慕轩的话与他无关一样。事到如今,他无须再忍耐,快意恩仇即使后果不堪设想,他也要一试。
“侯爷,御林军要是来了,你会寡不敌众。”打扮成小厮模样的黄芪从人群中出来,叹了口气,说:“夫人说若有不测就到顺天府报案,你看……”
“你们按夫人的计划行事,与我不冲突。”
黄芪点点头,抓住龙葵,“这里你脚程最快,你去顺天府,一定请项大人来。”
龙葵应声离开,黄芪又和山橙及半夏等人商量几句,约好暗号,分头行事。
“沐功,你们去顺天府报案,就说我杀了徐侯爷和他妹妹,快点。”沐元澈挺剑直逼徐慕轩,就在这时,几道剑光飞来,架到徐慕轩和端华公主脖子上。
两个身材高大的女孩一个象提死狗一样提着端华公主,另一个抓住徐慕轩的衣领,几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子手持长剑把徐慕轩的随从也都控制了。
端华公主刚才被吓昏了,又被冻醒了。她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人提到半空中,又看到几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一声尖叫,又昏死过去了。
“侯爷,是十五和十六。”半夏又惊又喜,赶紧冲他们招手。
沐元澈眉头微皱,半夏、忍冬和十三、十四及十五、十六都是当今皇上登基后慧宁公主才培养的暗卫,武功高强自不必说,每个人都有拿手的绝技。慧宁公主先逝,没想到她们和其他暗卫还在京城活动,有他们在,确实能成他的帮手。
徐慕轩被控制,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他冷哼一声,高声说:“沈元澈,看来你真有谋反之心,说你蓄意并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你已死路一条,还……”
“绣儿呀!我的绣儿呀!”一个男子高亢的哭声响起,打断了徐慕轩的话。
众人听到嚎哭声,短暂愣怔之后,都寻着哭声看去。高声痛哭的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青袍纶巾,一副书生打扮,若不是他泪流满面,倒也相貌俊美。
“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再看绣儿一眼,她与我……她有了我的骨肉,娘,你的孙子……”男子边哭边用力推开他身后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推开拼死拉他的人,他哭喊着向徐慕绣的尸身跑去。
“琛儿,咱们惹不起为官做宰的人,你就别……”妇人一手拉着女孩,一手伸向儿子,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就捶地大哭,“老天爷,你开开眼吧!绣儿是个好姑娘呀!你为什么要带走她呀?还有我的孙子、孙子……”
男子抱着徐慕绣的手臂,哭声更大,“绣儿呀!你死得好惨哪!都是徐家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逼得你呀!等我来年高中状元,替你报仇、报仇……”
冬雪初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而看热闹的人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冬日日短夜长,人们闲瑕无事,巴不得找一些笑料谈资,打发无聊的日子。
先是徐慕轩宣读了让沐元澈休妻再娶的圣旨,紧接着沐元澈杀了人。人们还未从惊骇恐惧中缓过劲儿来,就有人跳出来哭媳妇、哭孙子。人们集思广义,把这些事连在一起,再发挥丰富的想像力,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版本在人们心中诞生。
徐慕轩看到这一幕,又听到那对母子哭诉的那些话,他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感觉就是完了。女子与人通奸,被丈夫杀死,丈夫有罪,却不致死,这是大秦皇朝律法的规定。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暴出徐慕绣与人有私情,他就不能再给沐元澈安罪名,徐慕绣就白死了,他的苦心设计也会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泡汤。
“查查那个人是谁?”徐慕轩指着哭诉的男子吩咐幕僚,又使了眼色。若能查出那男子一家是沐元澈指使的,沐元澈谋反的罪名就坐定了。
十五、十六等人控制徐慕轩和端华公主,对徐慕轩的幕僚并未拨剑相向。
幕僚仔细看了看哭诉的男子,冲徐慕轩摇头叹气,说:“回侯爷,不用查了,学生认识这个人,还跟他打过交道。此人姓贾名琛,西北省人士,与侯爷是同年的举子。因西北省来京城路途遥远,他错过了侯爷那一庙的会试和殿试。他今年才到太学读书,颇有才学,也是很难缠的人,那些出身名门的公子们都怵他。”
徐慕轩一听就昏了头,贾琛有才华、很难缠,又有举人的功名,还要参加下一庙的会试和殿试。别说他跟徐慕绣无私情,就是感情不深,他会在徐慕绣死之后还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吗?自古文武相轻,文酸假醋的学子会被沐元澈所用吗?
这么说,贾琛就不是被人所用,而是真的和徐慕绣有么情,并且感情还极深。
如今,徐慕绣被沐元澈杀了,贾琛不恨沐元澈,反而口口声声怨徐家逼死了徐慕绣。徐慕轩见徐慕绣出嫁之前很高兴,怎么看也不象被逼的?这又是唱哪一初呢?听说贾琛要报复徐家,徐慕轩就更昏头,妙计不成,反而树了敌。
项怀安带书记官、仵作和衙役赶来时,御林军统领刚带兵把迎接送嫁的队伍围起来。在御林军来之前,十五、十六等人已放开徐慕轩和端华公主,给半夏留下暗号,混到人群中了。徐慕轩想说沐元澈蓄意谋反、让人逼迫他都没证据了。
蓄意谋反罪名深重,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