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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阳郡主没说话,长吁一口气,掐着双额,陷入沉思之中。武烈侯府是太子和慧宁公主的外祖家,太子妃又是徐家长房嫡女,当年徐皇后在世时,对徐家两房照弗颇多。皇子争储夺嫡,外祖一族向来全力支持,以求将来恩荫加封。
可是,太子已娶徐家女为正妻,将来太子登基,徐家女定是一国之母。松阳郡主想让自己的女儿荣登皇后宝座,又将现今的太子妃置于何处?
面具人看懂了松阳郡主的心思,笑了笑,说:“我支持御亲王上位,也在为他开道铺路,松阳,我希望你跟我保持一致,对你绝对有好处。”
“是你们西魏朝堂都支持御亲王上位,还是只有你支持?”
“我支持,西魏朝堂就都会支持,西魏国想把慧宁打入地狱者不在少数。”
“原来你们西魏是怕慧宁得势,慧宁确实太猖狂了,也该栽跟斗了。”
原来面具人是西魏人,听他说话的语气,显然在西魏朝堂有一定的份量。他们恨慧宁公主,是因为她带兵同西魏争战时,多次把西魏兵将杀得落花流水。被困在边郡,若不是慧宁公主等人拼命抵抗,金州城恐怕都要划给西魏了。
从本心来说,沈妍希望太子和御亲王争得两败俱伤,反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最终她还是希望太子登基,因为慧宁公主下嫁沈承荣,不管彼此间是否承认,从辈份上来说,慧宁公主是她的继母,偶尔还是能拿来得瑟一下的。
“只要太子登基,慧宁必然得势,所以不能让太子登基,只有这样,才能把慧宁踩在脚下。”面具人顿了顿,又说:“只要武烈侯府摒弃与太子和慧宁的甥舅之情,转投御亲王,庞家向我保证,一定让令嫒荣登后位,母仪天下。”
原来是庞家的意思,也就是御亲王的意思,这是御亲王一派向徐家抛出的“绣球”。松阳郡主久久凝视面具人,没说话,脑海中的千思万绪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武烈侯府是太子的外祖家,有血脉联系,同其他朝臣不一样,自然要与太子荣辱与共。不管武烈侯府是否表态,别人也会认为徐家是太子一派。
锦乡侯府和武烈侯府在朝堂和军中原本各有势力,自前任武烈侯父子双双殉国后,现任武烈侯又只领了一份六品闲职,徐家的势力就削弱了许多。徐皇后薨逝后,原属徐家阵营的许多臣子都渐渐投靠了庞家,徐家的势力就大不如前了。
武烈侯府和锦乡侯府祖上就有闲隙,后又因太子和御亲王夺位斗争激烈。可最近半年,锦乡侯府转变策略,开始拉拢武烈侯府,两家又有了礼尚往来。
松阳郡主听到面具人这番话,心中就有了定论,思虑更深一重。原来御亲王和庞家同西魏早有勾结,想必庞家拉拢徐家,也是听取的面具人的意见吧!
以徐家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跳出太子阵营并非易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要想向世人证明徐家已归到御亲王一派,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把徐瑞云嫁可御亲王。可御亲王妻妾众多,又能把徐瑞云塞到哪个位置呢?
御亲王承袭大统的机率远比太子大,要想永保荣华富贵,就要早站队,这一点松阳郡主和武烈侯都很清楚,这也就是他们不排斥跟庞家弃恶交好的原因。
万一将来太子登基,以慧宁公主的性情,定不会轻饶反对者,哪怕是外祖一家也不会放过。松阳郡主很清楚慧宁公主的个性,可如果能为爱女谋来皇后的宝座,弃太子投御亲王不算大事,为防报复,还要早早把太子和慧宁踩在脚下。
“松阳,这个决定不难做吧?”
“让我想想。”松阳郡主仰天沉思,脸上流露出谋断凛冽之色。
沈妍藏身草丛中,偷听窥视外加思考,听到不少隐秘,自是兴趣盎然。过了一会儿,她就美不起来了,因为蚊子兄弟们成群结队来“关照”她了。她在草丛里爬的时间不短了,蚊子起初或许没把她当人,她才没被咬。
现在,蚊子大概是闻到了她身上的人味,又以为她是死的,还很新鲜,可以放心吃,就做东招呼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来她身上赴宴了。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沈妍不能动,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求饶。
我会好好对你们,抚养你们长大,供你们读书,给你们买房子、娶媳妇,还给你们带孩子,呕心沥血,任劳任怨,直到我吹灯拨蜡。
谁让你们身上流着我的血呢?亲爱的蚊子,咱们可是血脉相连哪!
蚊子越来越少,沈妍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与蚊子真心诚意的对话起到了作用,正暗自庆幸,原来妥协真能换来暂时的安定和平。
其实非也,蚊子是没有人性的,不会因为人类妥协而留情面。蚊子渐少的原因是面具人洒出一些白色的粉沫,一股清凉的气味在土坡四周漫延。
原来面具人和松阳郡主都被蚊子当成了“大餐”,还好随身带了驱杀蚊虫的药粉。沈妍沾了光,一点谢意也无,反而在心里XXOO他们的八辈祖宗。
面具人等的不耐烦了,“松阳,想好了吗?你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我想知道你怎么让我的女儿荣登后位,想必你们也早有计划吧!”
“哈哈……确实早有计划,但也有条件。”
松阳郡主冷哼,“先说你的条件,本郡主考虑一下。”
“自前任武烈侯徐秉烈父子殉国后,徐家一脉就失去了兵权。但徐秉烈父子在军中培植的势力不少,受过他们恩惠的人也很多,这一部分人拥护徐家,就会为太子所用。我想要这些人的名单,及早争取过来,为御亲王所用。”
面具人看着松阳郡主,干笑几声,又说:“你和武烈侯既然打算为令嫒谋前途,就要拿出诚意,将来御亲王登基,会记徐家首功,荣华富贵自不会少。”
徐家在军中还有一定的势力,受过武烈侯府恩惠、提拨或敬仰徐秉烈父子为人的将领不在少数,他们都会通过武烈侯府支持太子登基。徐家肯定会有这类名单,在谁手里,松阳郡主不知道,不问政事的现任武烈侯更不知道。
面具人提醒了她,只要把这份名单拿到手,就握住了徐家的命脉,也掌握了军中部分势力。不管助谁夺位,或是将来自保,有兵权,哪怕只有一部分,也有备无患。面具人可以合作,但不能不防,松阳郡主很清楚这一点。
松阳郡主沉思片刻,点头说:“我会和侯爷商量,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松阳,你还是很爽快,有杀伐决断的魄力,这次我们又有机会联手做一件大事了。”面具人的笑声满含深沉得意,他轻咳两声,说:“御亲王有一位刘氏侧妃,出身西南大族,几个月前,刘氏嫡系被御史弹劾,罪名有十几条之多,你们的皇上要严惩刘家。这颗棋子没用了,留着还会惹来麻烦,御亲王决定放弃。
刘侧妃若是因家族落败忧郁成疾,重病而逝,御亲王府就会空出一个侧妃的位置。御亲王的正妃出身书香门第,满门酸腐,毫无实权,还喜欢指手划脚,也早已被御亲王厌弃了。令嫒出身勋贵之家,又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嫁进王府先做侧妃,等她生下子女,要取正妃而代之,不是易如反掌吗?”
松阳郡主想起了御亲王的正妃,那人在京城贵妇圈子里素有贤德之名,相貌勉强称得上清秀,和御亲王成亲多年,听说夫妻关系一直很淡漠。
徐瑞云嫁进王府做侧妃,有名份品阶,凭她的美貌、心计和才智,再加上武烈侯的声名势力,肯定能得到御亲王的重视和宠爱。御亲王分府封王已久,妻妾众多,徐瑞云嫁过去能做侧妃已然不错,这也是御亲王和庞家拉拢徐家的诚意。
松阳郡主敛眉思虑片刻,说:“你的计划不错,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面具人见松阳郡主同意了,放声长笑。
“我要让我的女儿三年之内当上正妃,或是皇后,我相信你有办法做到。”
面具人想都没想,就说:“可以,这件事由我来做,算是我对你的谢意。”
松阳郡主松了一口气,“时候不早,那些人也快醒了,我改日再联系你。”
“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妍听到自己的叹息声,吓了一跳,赶紧摒住呼吸。原来龟息香的药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超过时间就恢复正常了,不知不觉,她在这里装死一个时辰了。
好在面具人和松阳郡主正低声密议,没注意她,否则一旦被发现,可就非一般的惨烈了。她支起耳朵,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心里很遗憾,盼他们快点走。
又过了一会儿,面具人和松阳郡主才各自离开,沈妍已呆得全身僵麻了。他们走了,她仍不敢动,过了一刻钟,听到没动静,她才长舒一口气。
她扶着小树站起来,刚活动了一下手脚,就被人一把提起来了。看到金珠金玉恶作剧的笑容,沈妍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金珠金玉把沈妍扔进黑布里,包裹好,抬走了。到了金府,两人把她扔到软榻上,叫喊摇晃了半天,她仍呼呼大睡。金财神端过一杯凉水,慢慢浇到沈妍脸上。沈妍两只小胖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嘟嚷了几句,眼皮都没掀,继续睡。
强烈的挫败感逆袭心头,金财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让人把沈妍扔进水池,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捞出来,淹死了就赔半两银子。
沈妍被提起来,才掀开眼皮,打着哈欠,翻着白眼,嘴里迸出两个,“孙子。”
金财神气急了,一把抓住沈妍,吼呵:“你、你叫我……”
“叫你?你是孙子吗?你要是孙子就是在叫你,你要不是孙子,呵呵,也是在叫你。”沈妍挣脱金财神的手,瞪大眼睛,不怀好意,上下打量这“孙子”。
“你、你敢诬蔑主子?你……”
“乖乖送我回去,有事等我睡够了再说,要不我天天叫你孙子,看看谁怕谁。”
短暂决战,金财神败下阵来,无奈又很不服气,但还是让人把沈妍送回去了。
金财神败得毫无体面可言,金府的奴才被落败的气息感染,都低头垂脑。他们都知道自从主子买下半两,持续多年的高贵的忧郁不复存在。现在,竟然当了孙子,连残存的底线都被挑战了,可主子拿不出魄力,他们干着急也没办法。
沈妍翻了身,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说话,才睁开惺忪的眼睛。
“娘,您怎么来了?”
“妍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满身都是红疮?”平氏坐到床边,拉着沈妍的手仔细看了看,又训斥伺候的丫头婆子,让她们赶紧打水拿药。
“蚊子咬的。”
“卧房里没薰艾吗?怎么咬得满身都是?”
“没事,娘,涂点药就好了。”沈妍不敢提她夜半的经历,撒娇安慰平氏。
丫头打来冷水,先给沈妍冷敷身上的红疮,又涂了药,才伺候她梳洗。收拾完毕,沈妍和平氏一人喝了一碗绿豆百合汤,就去给松阳郡主请安了。
两人刚到正院门口,周嬷嬷就迎出来,说松阳郡主身体不适,不让她们进去伺候了。平氏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周嬷嬷婉拒了,应付几句,就打发了她们。
沈妍眼底闪过冷笑,想必松阳郡主现在正劳神思虑,事关重大,有些事情她不敢轻易做决定,又担心未来失利,难以抵挡诱惑,正两相矛盾呢。
松阳郡主打着认孙子的幌子,来为女儿、为徐家谋前途,可这似乎不是她唯一的目的。昨晚,她和面具人说了不少话,有些话说得模棱两可,沈妍不明白内在含义。值得身份尊贵的松阳郡主几千里跋涉,就能猜到不是简单的事了。
平氏见周嬷嬷态度淡漠,以为她和平慕轩或是下人惹松阳郡主不高兴了,满脸担忧。沈妍深知内情,笑语宽慰,转移她的注意力,平氏的忧虑才渐渐淡化。
两人回到院子,净手漱口,正要吃早饭,松阳郡主就派丫头来传话了。丫头说松阳郡主决定今天去青龙寺礼佛上香,可能要小住几天,再过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