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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沈妍靠在汪仪凤身上,挽着她的胳膊磨蹭撒娇,把苏师爷想求娶平氏的事告诉了她,又问:“娘,你怎么看这件事?你觉得如何选择才好?”
汪仪凤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是我,我不会回武烈侯府,她进了侯府就是妾,就低人一等,要看主母的眼色。不管是改嫁给苏大人,还是留下金州,她都是正头奶奶。还有,到了侯府,她就不是轩哥儿的娘,而是姨娘,不是想见轩哥儿就能见到的。你跟她把道理讲明白,让她自己选择,没人能帮她做决定。”
沈妍点点头,“我回去就跟她说。”
吃过晚饭,沈妍去了平氏房里,谴退丫头,两人窝在暖榻里说话。沈妍直言不讳,讲明苏师爷有意求娶,又把汪仪凤的话直言相告。平氏连想都没想,就生硬拒绝了,而且对汪仪凤改嫁颇有微词,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
“妍儿,以后不许再提起那个人,凭白污了自己。我现在直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帮了他,没想到他却生出那种心思。”平氏义正言辞,又说:“以后轩哥儿要读书科考,要考状元做官,让人知道有人觊觎他娘,会败坏他的名声。”
沈妍无话可说,只好点头应承,说了这么半天,平氏仍认为自己是平慕轩唯一的娘。她是小家碧玉出身,跟汪仪凤不一样,大家族嫡庶尊卑的规矩跟她说不清楚。到了侯府,见识了残酷的事实,想要退步抽身就难上难了。
“娘,咱家一座铺子、两个庄子怎么安置?”沈妍差开了话题。
平家原来有两座铺子,一座被人租去做了酒楼,另一座就是济真堂。两年前,金财神花了七千两银子把济真堂买下来了,就剩了酒楼那一座。
“全部卖掉吧!还有这座宅院,以后进了京,守在轩哥儿身边,就不再回金州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平氏好象要甩掉包袱,轻装上阵一样。
“娘,依我看还是留下这座宅院,家中有二十六名仆人,咱们最多带上十几名,看看谁愿意跟去。留下来的人愿意走的就赏了卖身契,不愿意走的就住在宅院里,看守打扫,给他留下一座小庄子,让他们维持生计,就不用另外拨钱了。”
“好好好,这些事务你来安排就行。”
日子在欣喜的等待中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年底。金万两回来了,沈妍跟他做了详细交接,卸任济真堂的大掌事,她一身轻松。
从济真堂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从筹建到营业,再到开起十几家分号,这其中倾注了她全部心血,也给她带来了不菲的红利。
她刚想大发感慨,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
“程叔,你怎么进城了?”
老程面如表情,一双眼睛也沉静得如冰潭一样,“我想跟你去京城。”
“好呀!正月二十起程,你做好准备就行。”沈妍没考虑就答应了。
平家卖掉了庄子和铺子,共得银九千多两,再加上以前的家底,大概有将近两万两银子,还有许多衣服、首饰、细软之类,都是值钱的物品。沈妍怕路遇强盗,正寻思着要雇镖局押镖呢,老程要跟着去京城,连雇镖师的钱都省了。
正月里走亲访友很忙碌,听说平氏要去侯府享福,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来套近乎,送往迎来一直忙碌到正月十五,沈妍感觉这个年过得比打一场硬仗都累。
起程的黄道吉日订在正月二十,辰时正刻,据青龙寺大师说此日北行,一路平安。过了正月十五,平氏就带沈妍跟她的亲戚们辞行,又一番奔忙劳碌。
七大姑、八大姨家都走了一圈,也没去看汪仪凤,平氏大概是怕汪仪凤改嫁带累她的名声。沈妍暗自庆幸,不去也好,身份依然可以保密。若让平氏等人知道汪仪凤再嫁之人是金州知府,就不知道会再惹出多少闲事了。
正月二十,辰时正刻,沈妍和平氏一行准时起程。离开金州,欣喜前行,却又忍不住衍生出一番感慨,唏嘘之间,即使一张笑颜,也忍不住泪花晶莹。
此去京城,她们带去的仆人不少,行李也很多,车马绵延几十丈,令路人侧目。平海、老程骑马走在前面,看威仪阵仗就知道是大家族的家眷,颇为威风。
雪梨自不必说,白芷、黄芪、黄精、白术都愿意跟沈妍进京,她们是用习惯的丫头,沈妍也就把她们都带上了。平氏身边有一个姓钱的婆子,还有两个贴身丫头,分别叫珠扇、玉扇,另外唐嫂子两口和陆嫂子两口她都跟着去京城。
秋管事夫妇六七年不见女儿,很想念,想趁此机会去看看秋霜。等平氏一行在武烈侯府安顿下来,秋管事夫妇与女儿团聚几日,再回金州。
车马奔波,沈妍除了看沿途的风景,就是吃喝睡觉,并不觉得劳累,反而感觉很无聊。回忆当年从京城去金州的情景,她心中酸涩,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一路行来,春色渐浓,花红柳绿、草长莺飞不断后退,淹没在烟尘雾霭中。
此行很顺利,两个月零五天,他们到达了距离京城二十里的夏水镇。夕阳西下,遥望天际,五彩云霞缭绕缤纷,曼妙中透出与众不同的气质,就象这座京城。
“姑母,今晚我们就下榻在夏水镇的永福客栈。”
“不是说离京城很近了吗?为什么不进城?直接住进侯府多好,轩儿……”
“娘,城门在酉时末刻会准时半闭,还有一刻钟,别说我们现在赶不及近城了,就是还来得及,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能傍黑去侯府呀!人家会认为不吉利的。”
“轩儿,我的轩儿……”平氏呜呜咽咽,又开始痛哭流泣。
“娘,您……”沈妍长叹一声,不知该怎么劝慰她了。
一行人下车下马,平海办好住宿手续,伙计引领他们到房间,洗漱用餐休息。
平氏就住在沈妍隔壁,不吃不喝,哭得昏天黑地,气得沈妍也懒怠劝她了。如果有别的原因,还可以开解,而她痛哭就是因为要延误一夜才能进城,耽误她见儿子。这些年母子分离都忍过了,偏偏到这时候却撑不住了,让人心理难受。
吃过晚饭,沈妍被平氏哭得心烦意乱,不想再房里呆,就让丫头陪到客栈里的小花园闲坐。主仆几人各有思量,谁也不说话,花园里一片静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微风拂来馥郁清雅的香气,甜甜淡淡,令人心醉。
沈妍想摘几枝花回房插瓶,刚要动手,就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由远及近。
“姑娘,是不是强盗来了?赶紧回房。”
“别胡说。”沈妍嘴上斥责,心里也犹疑不定,“去前面问问小二。”
急促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奔夏水镇而来,斥呵喊叫声反而越来越低。
沈妍让雪梨回房安慰众人,她带白芷黄芪去了前面,找店小二询问。掌柜说有官差要检查投店的客人,他让沈妍主仆到前面接受检查,就不让官差上楼了。
客栈的大堂里还有男客,掌柜把沈妍主仆安排在屏风后面。一会儿,就有几个官差进来例行检查,沈妍让白芷拿路引出去,她和黄芪等在屏风里面。
“你们什么时候来京城的?”熟悉的声音透出嘻然惊喜。
“回、回官爷,我们……”一向大胆的白芷紧张害怕,都说不出话来了。
沈妍心里犹疑更甚,她想探头出去看看,就与一张俊朗无俦且笑意盎然险些碰到一起。沈妍心里一阵抽抽,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还没进京城就碰上了。
沐元澈进到屏风里面,很大方地搬了一张椅子,坐到沈妍身边,也不说话,笑嘻嘻看着她。沈妍被他看烦了,一个劲儿皱眉,硬着头皮询问他查房原因。
“你们什么时候从金州起程的?”沐元澈不答反问。
“正月二十。”
“项大人四月要进京述职,听说家眷也一起回来,皇上要给他一份肥差。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起进京呢,没想到你提前来了,是不是济真堂有事?”
沈妍摇摇头,不想跟她唠唠叨叨废话,问:“皇上要给项伯伯什么肥差?”
“顺天府府尹。”
“那算什么肥差?还是正四品。”沈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她很清楚,同样是市长,北京市市长就比地方市长牛叉多了,比在什么部挂一个品阶高的虚职强。
“你知道什么?”沐元澈站起来,摸了摸沈妍脑袋,说:“我还有公事,明天再来看你,估计你们要在这家客栈里住上三两天了。”
“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两天?”
“明天花朝国的贵女贵子进京,本来他们要走东城门,可这几天东城门护城河的上游发桃花汛涨水,怕有危险,就改走南城门了。西魏送质子和朝贡进京的车队也到了离京城一百里的驿站,后天也就到了夏水镇,肯定要先让使臣进城。”
沈妍无话可说了,这几天进城的人不是贵子贵女就是质子使臣。他们就是打出武烈侯府的牌子,也要乖乖给这些人让路,只好在客栈住上几天了。
她倒觉得在客栈呆几天不是坏事,好好理理思路,了解京城的情况。以后在京城生活,就要入乡随俗,有些东西必须遵从,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可平氏急着见儿子,跟她的想法不一样,要是让平氏听到这个消息,不哭死才怪。
检查完毕,沐元澈带人离开,沈妍就让丫头去叫平海。车马劳累,平海睡得跟死猪一样,官差巡查都没吵醒他,丫头让老程把他叫出来,跟他说明情况。
平海揉着眼睛说:“我认识南城门一个守将,明天我先一个人进城报信,你们在客栈住两三天。你提前告诉姑母,免得明天不能进城,她再哭闹。”
“知道了,我这就去。”
平氏现在成了钉子户,难就难在她这个钉子户不能拨掉,只能安抚。
果不其然,平氏听到要晚几天才能进城,哭得惊天动地,昏过去了几次,好象平慕轩不在了一样。沈妍劝得口干舌燥都没用,又急又气,却束手无策。她很奇怪,这一路走来,平氏是不是颠坏了脑子,变得比以前不通情理了。
“哭什么哭?你们家死绝了?丧门星。”怒骂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来。
永福客栈是环形建筑,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堂、餐厅,还有一些仆从、散客居住的房间。二层装饰富丽,住的都是准备进京的女眷,都是有些身份的人。
平氏痛哭,吵得客栈里的人都无法休息,掌柜来劝也不管用。把一起投宿的客人吵急了,不挨骂才怪,可平氏不管不顾,怎么劝都油盐不进,沈妍也很烦心。
终于熬到平氏一口气没上来,又哭昏了,沈妍不想再救醒她,让丫头给她擦洗身体,就让她这么睡。平氏的脉相没大问题,沈妍也不担心,就出去了。
“姑娘,这位夫人找您。”
沈妍回到房间,看到有位年近四旬、笑容温和的女子在她房里,身后有两个丫头侍立,她心里惊诧,上前浅施一礼,询问来人的身份。女子坐在椅子上,笑决吟吟注视沈妍,坦然受了她的礼,才示意一个丫头回答沈妍的问题。
“我家夫人是佛门居士,在江东,那些官家富房的夫人小姐都称我家夫人为活菩萨。听到有人痛哭,我家夫人说有灾劫,想替她念经化解。”
沈妍暗暗皱眉,她算不上神佛教派的虔诚教徒,也向来尊重,尤其对于佛祖菩萨。可对于这位夫人打着菩萨的旗号冒昧上门,要念经化解灾劫,她心里却很排斥。不管到哪里,请人消灾就要破财放血,上门相助者往往宰得更狠。
那位夫人见沈妍沉思,笑了笑,说:“我夫家姓钱,娘家姓许,你称我许夫人就好。我们都要进京,又要在这个客栈同住几日,这就是缘份。我自幼皈依佛门,熟读经文,常为世人诵经讲法,我看你面善,才冒昧上门,还请你莫怪。”
“多谢许夫人菩萨心肠。”沈妍又施一礼,“黄芪,取一百两银子来。”
许夫人满脸微笑打量沈妍,也不开口,弄得沈妍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当我们夫人是什么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