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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做的事情很简单,每场雪过后,抱着坛子去收集御花园里各种树叶上的雪,说实话,我也煮过雪水来泡茶,不过由于鉴赏水平太低,实在没有喝出来这茶和普通的水煮的有什么分别,感觉上,可能还不如平时喝的玉泉山的水呢,但是,闲来无事,附庸风雅也算是打发时间的手段吧。
这天,大雪刚过,我照旧抱个小坛子从西门进了御花园,虽然小声的哼着歌,不过眼睛可没闲着,毕竟,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可就成了真的愚蠢了。
走了几步,空荡荡的花园里,除了我之外,竟然还多了一个人,火红的狐皮斗篷,在天地间一色的洁白之下,晃得人眼睛有些发花,当然,我的脚步声也惊扰了眼前沉思的人,她猛的回过了头。
“奴婢给格格请安。”我赶紧说,原来竟然是那天弘春满月酒上那位出众的美女,我对漂亮的人或东西基本上是过目不忘的,虽然不知怎么称呼她最为恰当,不过,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你是什么人,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小格格开口了,只是,竟然不是让我起来,难道让我蹲在雪地里说话?再说,一个月前,明明见过嘛,只是你没留意而已。
“奴婢只是个宫女,格格又怎么会见过。”我尽量平衡住身子,赶紧回答,心里祈祷,快让我免礼吧,不然一会准坐在地上。
“也对,你是哪个宫的?”她当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所以继续说。
“乾清宫。”晃了晃,这样蹲的姿势太不舒服了,腿都麻了。
“你说话怎么不抬头,我不习惯对着人的头顶说话。”小格格忽然又发话了。
“……”抬头,抬头容易,不过,前提是,我不蹲着。
“快点抬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又催促,语气里已经有了不奈。看来我出门之前,又忘记看黄历是错误的,不然,怎么会碰到了这么个主?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高高的抬起头,“不知格格有什么吩咐?”
“你!”她脸色一变,我以为一场风暴随后将至,没想到,她却只是古怪的看了看我,说:“你胆子挺大的。”
“那有,其实我胆子很小的。”我有点心虚的说。
“胆子小?那你敢坐在我面前和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
“一个格格了,还能是谁?”我反问。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格格吗?”她有些惊讶。
“不然,你想是什么?”轮到我惊讶了。
“没——也没什么,你很特别,不过,你就准备一直坐在雪地里和我说话吗?”
“天呀!”我说怎么这么冷呢?经她提醒,我果断的蹦了起来。
“你差不多是这里第一个不怕我的宫女。”见我拍雪的动作,她有点好笑,不过话说出来,却颇有些苍凉的味道。
“怕不怕你重要吗?”我一边打扫着身上蹭的雪,一边问。
“额娘从小就告诉我,主子要拿出主子的威严,要让每个人都怕自己,我一直做的很好,无论是在家里,甚至是在宫里,怕我的人多的数不清,不过,就像今天,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才发现,这个时候,因为怕我,能躲的都躲开了,竟然连一个陪我一起看雪的人都没有。”
难怪,往常这个时候,御花园虽然不热闹,但是也不会清冷如斯,闹了半天,问题的根源在这里呀。
“自己看雪也没什么不好呀,享受孤独,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我说。
“什么享受孤独,什么生活态度?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好象还有些道理。”她认真的想了想,看着我说,“你来做什么?”
“收集树叶上的雪,回去煮茶。”我拍了拍怀里的坛子说。
“看不出你还挺懂得品茶的。”她有点惊奇的说,“八阿哥还有九阿哥也喜欢品茶,不过我就不喜欢,要我说,奶子和酸梅汤都好过它,喂,你喜欢喝茶的什么味道?”
“喝茶的什么味道?你这可把我问住了,我对茶的研究,只限于口感,也就是贵的茶喝着觉得香一些,便宜的茶涩一些,仅此而已。”我不觉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贵的茶、便宜的茶,你在皇上那里伺候,哪里有什么便宜茶,说话好糊涂,不过挺直爽的,不会不懂装懂。”她已经微露赏识的神态了。
“哪里,只是实话实说嘛。”我说,想不到这个众人口中素来蛮横无礼的小格格,也不是那么糟糕。
“你说话很对我的胃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身准备走了,却忽然又停下来问。
“婉然。”
“婉然?名字不错,我记住了。”她点点头,满意似的走开了。
我松了口气,准备去收集树叶上的雪了,没想到,走了两步之后,背后忽然有声音说:“等等。”
遭了,我就知道没这么轻易过关,我哀叹的转身,却见她已经几步走到了我面前,“我问了你的名字,可你怎么没问我的名字?”
“?那,请问,您怎么称呼?”我晕,只好问,其实宫里人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不就是凌霜格格嘛,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
“听好了,我是郭络罗凌霜,你可以叫我凌霜格格。”她有点得意的抬了抬头说。
“是,凌霜格格。”我点头。
“还有,我发现你没什么礼貌,见我的时候还知道请安,我走的时候,就不会了吗?”凌霜格格继续说。
“奴婢恭送格格。”我赶紧再次蹲下,开始有点知道这个凌霜格格的难缠之处了。
“你叫本格格走,本格格就走吗?那你是格格还是我是格格?我改主意了,不走了。”凌霜格格忽然说了句让我几乎再坐在雪地上的话。
“那,请问,格格想做点什么?”我哀叹着问。
“还没想到,在我想到之前,你就负责想点有意思的事情出来吧。”难题迅速推给了我。
有意思的事情,冬天可以进行的,天呀!让我想想。
“快点,还没想到吗?是不是想挨板子?”凌霜格格忽然又说。
竹笋炖肉的滋味我领教过了,并且不想领教第二次,在巨大的刺激面前,我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鲁迅先生写过润土抓鸟的情形。
苍天可见,我不想抓鸟的,可是性命悠关,少不得说出来了。
果然,这些深宫里的孩子呀,鸟对他们只有两种存在,一种是笼子里装好,送进来的玩具,另一种就是外面飞的,用弓箭射的,至于活捉,从来就没尝试过。
不过首要解决的,当然是工具了,我本来想用没有工具推脱的,不过凌霜格格很快就想到,阿哥们住的乾西五所就在附近,于是叫上我一起过去找工具和人,结果,十四阿哥在不说,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也正好在,听到了要捉鸟,就一定要跟着来,看着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的孩子,我有点犹豫,外一出了状况,我的小命呀!
正准备开溜,却发现凌霜格格早站在了门口,“怎么,还想着开溜?实话告诉你,今儿要是抓住鸟,本格格一定好好赏你,不过要是抓不到,可仔细你的皮。”
我暗自磨牙,不过看来,溜是不那么行得通了。
一会,十四阿哥的小太监已经准备好了我说的东西,众人皆兴高采烈,准备出发,惟独我心里不安,神色有些惶恐。大约是看我的神色不对,胤祯悄悄走过来说:“婉然,没事的,我会看着他们。”
我感激的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总觉得好象还是要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似的。
御花园里原有些鸟雀,支起家伙之后,等了又等,别说,也有自投罗网的,不过凌霜格格的性子太急,手总是动得过早,因此小半天,一只也没捉住。
我站在他们身后,也只有暗自祈祷的份,一方面希望这些鸟雀别落在凌霜格格手里,一方面也祈祷自己别捅漏子。
半日总算过得有惊无险,虽然一无所获,不过凌霜格格玩得很开心,十四阿哥又送了她一只西洋的万花筒,总算是过去了,回到自己的屋子,坐了半天依旧觉得湿冷,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竟然被汗湿透了。
这一番折腾,晚膳的时间自然是过了,紧张的心情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有些饿了,翻了翻,只找到了快酥,不过聊胜于无了。没想到刚刚放入口中,外面却忽然有个尖细的声音说:“婉然在吗?”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颤,连忙开门时,一个中年太监正站在门口,“你就是婉然吧,快点,几位主子等着见你呢。”说罢转身就走,我迟疑了片刻,他已经走到几步远的院门处,见我不动,冷冷的说了句:“怎么,主子娘娘也请不动姑娘的大驾吗?”
听了这一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来者不善的道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那一宗。
跟着中年太监的脚步,我被带到了慈宁宫,没想到这里倒很热闹,宜妃、德妃、惠妃是我见过的,还有好几个,却是我叫不上名字的,一屋子锦罗珠翠,晃得人眼睛花花的。
跪下请安,却没有人叫我起来,等了一会,有太监宣布:“皇太后驾到。”
我依旧跪在地上,看众人起身请安,想着省了一遍跪拜,也不失为一件坏事。不过,主子们请安完毕,也自然就把跪在正中的我凸显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闲话了几句家常,太后算是看见我了。
“回太后的话”座上的众人互相看了看,才有一个人娇滴滴的开了口,逆光,也看不清是谁,“太后,下面这个,是皇上宫里的,本来臣妾们是不该越俎代庖的,不过这个丫头仗着皇上的宠,在后宫里竟是什么都敢干,就是今儿下午,还撺掇着凌霜格格、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几个,上书房也不去,只跟着她去捉鸟,大雪地里,几个格格、阿哥被指使得爬在雪地里几个时辰,回去都说受了寒,不舒坦。这样枉顾祖宗家法的奴才,臣妾们原想直接交到敬事房去发落,不过惦记着终究是皇上身边的人,才斗胆,请太后您的意思。”
我抬头一看,坐上众人有点头的,也有垂首默坐的,不过就是没有会替我说话的。
“真的?”太后细细的品了口茶,忽然问。
“臣妾那敢有半句谎言呢,还请太后明鉴。”当初说话的人忙说。
“你有什么话好说?”太后却放下茶碗,问了一句。左右无声,我估计,这是问我了,果然,微微抬头,上面的那个老妇,正目光炯炯的看向我。
“奴婢说什么,重要吗?”我有点好笑,众口铄金,多说何用。
太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却忽然“咦”了一声,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半晌才扭头看向那些妃嫔说:“依你们,当如何处置她?”
卷二 第九十五章
本文里的太后:
就是顺治的第二位皇后,孝惠章皇后。关于这位皇后,清史里的记载如下:
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贝勒绰尔济女。顺治十一年五月,聘为妃,六月,册为后。贵妃董鄂氏方幸,后又不当上恉。十五年正月,皇太后不豫,上责后礼节疏阙,命停应进中宫笺表,下诸王、贝勒、大臣议行。三月,以皇太后旨,如旧制封进。
圣祖即位,尊为皇太后,居慈仁宫。上奉太皇太后谒孝陵,幸盛京,谒福陵、昭陵,出古北口避暑,幸五台山,皆奉太后侍行。康熙二十二年,上奉太皇太后出塞,太后未侍行,中途射得鹿,断尾渍以盐,并亲选榛实,进太后。二十六年,太皇太后不豫,太后朝夕奉侍。及太皇太后崩,太后悲痛。诸妃主入临,太后恸甚,几仆地。上命诸王大臣奏请太后节哀回宫,再请乃允。岁除,诸王大臣请太后谕上回宫,上不可。二十七年正月,行虞祭,上命诸王大臣请太后勿往行礼,太后亦不可。二十八年,建宁寿新宫,奉太后居焉。
三十五年十月,上北巡,太后万寿,上奉书称祝。驻丽苏,太后遣送衣裘,上奉书言:“时方燠,河未冰,帐房不须置火,俟严寒,即欢忭而服之。”三十六年二月,上亲征噶尔丹,驻他喇布拉克。太后以上生日,使赐金银茶壶,上奉书拜受。噶尔丹既定,臣请上加太后徽号寿康显宁,太后以上不受尊号,亦坚谕不受。三十七年七月,奉太后幸盛京谒陵,道喀喇沁。途中以太后父母葬发库山,距跸路二百里,谕内大臣索额图择洁地,太后遥设祭。十月,次奇尔赛毕喇,值太后万寿,上诣行宫行礼,敕封太后所驻山曰寿山。
三十八年,上奉太后南巡。
三十九年十月,太后六十万寿,上制万寿无疆赋,并奉佛像,珊瑚,自鸣钟,洋镜,东珠,珊瑚、金珀、御风石,念珠,皮裘,羽缎,哆罗呢,沈、檀、芸、降诸香,犀玉、玛瑙、赩、漆诸器,宋、元、明名画,金银、币帛;又令膳房数米万粒,号“万国玉粒饭”,及肴馔、果品以献。
四十九年,太后七十万寿,亦如之。
五十六年十二月,太后不豫。是岁,上春秋六十有四,方有疾,头眩足肿,闻太后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