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仙道和父亲正在包饺子,一边聊着天,有说有笑,女主人不在这,厨房里传来开关柜子的声音。
仙道野先看到流川出来,很高兴地笑着说:“小枫醒了啊,累坏了吧?坐那儿看会儿电视,晚上咱们吃饺子。”
流川顺从地走过去,仙道瞅着他,笑道:“你小子睡得舒服,可把我累死了啊,要不是爸爸阿姨交待要带你回来我就随便把你丢哪个垃圾筒不管了。”
流川也笑了:“谁让你不叫醒我。”
话音刚落,流川弓晴从厨房出来,正好和流川四目相接,流川低了头,敛去笑容:“妈。”
流川弓晴脸色和缓许多,嘴上还是故意冷冰冰的:“醒了?怎么让阿彰背你回来,以后记得作息规律。”
流川不吭声,仙道悄悄捣他一下,才道:“是。”
“先去喝点水吧,睡了那么久,饿了吃点水果。”
吃饭的时候气氛还算和睦。母子俩虽然不怎么讲话,看得出双方都有让步的意思,仙道父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饭后仙道洗了碗,流川被继父拉过去一起看电视,旁边坐着流川弓晴为他们削苹果。一家人难得的团圆。
春节里过来拜年的人特别多,有一部分是仙道野的学生。流川弓晴异常热情地招待人家,一反平时严肃的样子,甚至和颜悦色地坐在旁边陪着聊天,大都是问客人现在在哪儿工作,学什么专业,将来有没有前途等等,每每等人走了之后关起门教训流川:“你看人家,选的专业热门,前途也好,以后都是进大公司,当金领白领。学个工商管理之类的,又吃香,又容易。那些个写写画画能有什么前途?”仙道野拿她没办法,只能坐在旁边苦笑着叹气,流川通常都是不作声,面无表情。
仙道知道流川他妈最见不得流川摆弄画笔,一见他坐在画架前面就拉他出去玩儿,溜冰,唱K,逛街,回来就享用女主人细心准备的膳食,流川懂得仙道的意思,一声不吭,沉默地配合,就是脸色还是那么白,一点肉都没长。有几次仙道回去都听见流川弓晴背地里对着丈夫叹气:“每天都是照着专家搭配的食谱准备,怎么就是不长肉?”仙道野安慰她:“这才几天呢,慢慢来。”
新年的时候仙道他爸还买了一堆烟火爆竹什么的,吃完饭仙道就带了流川到他爸学校的操场去放。平时人来人往的学校,放了假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操场只有他们两个人。流川穿了刚买的一件羽绒服,大大的,套在身上虽然还是瘦,总算看起来暖和了不少。
第一朵烟花点燃的时候,四下还很安静。五彩的火箭尖利地呼啸着直直飞入天空,再碎成无数颗小水晶四散开来,空旷的夜幕被腾空而起的烟火骤然照亮,这才显得热闹了几分。
放了几朵之后,周围人家也开始放,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空中到处是大朵大朵散开的花,五颜六色,什么花样的都有,整个天空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仙道和流川的孩子性也被激起来了,你一朵我一朵,一定要比别人家的烟火漂亮。流川选了一根最粗的,蹲在那边点燃以后就跑到一边,抬头往天上看。火光尖啸着冲出来,直达深深的夜空,沉寂几秒后,骤然迸开一把五彩绚烂的花束,每一片花瓣都是燃烧的火焰……满空中都是它的爆裂声,接着花束又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才徐徐落下。
仙道看到以后很兴奋,这是目前为止最拉风的烟火了。转脸对流川喊:“漂亮!再来一根!”
周围都是烟火鞭炮的声音,流川没有听见他的话,还是聚精会神地望向天空。焰火照亮了他的脸,近乎透明的皮肤,色泽一向偏淡的薄唇在亮光下鲜艳了几分,无数的金色流星坠入他的眼中,整个人好像要消失在烟花的余烬里。
仙道半张了嘴站在那里看他,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愿望,要拼尽全力把流川留下,牢牢抓住再也不放开。这种想法是如此汹涌地在他脑中喷薄而出,一时让他透不过气来。
烟火落下了,周围安静下来了,夜幕还是那么沉沉地压着,春寒料峭,晚风丝丝缕缕透过人的骨子吹过来。流川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那,眼睛里刚刚跳跃着的星星碎片熄灭了,像被不小心遗落在冰冷大地上的天使。
仙道脑子里不知怎么地恍恍惚惚来回响着一句唱词:
……纵是空欢喜一场,徒惹人伤。
徒惹人伤,徒惹人伤……
流川垂下视线,看见仙道怔怔地瞅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仙道仿佛回了神,勉强笑了一笑,继续放手里的烟火。
他慢慢开始意识到什么。
9
第 9 章
过完年就要开学了,仙道和流川一起走,临走前一晚夫妻俩带着他们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流川弓晴不停地给流川夹菜,流川顺从地吃着,吃完放下筷子:“叔叔,妈,我跟你们说件事儿。”
仙道立刻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刚要开口阻止,流川弓晴已经打断流川,脸色沉了下来,冷道:“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刚要伸出去的一筷子菜轻微地抖了一下,又收回来。
流川眼睛看着他妈,认真道:“妈,对不起,我一定要去法国。”
饭桌上的空气一下子降到冰点,流川弓晴一句话也不说,径自慢慢喝汤。
流川继续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学校,教授答应帮我免掉学费,平时我会打工维持生活。”
流川弓晴好像没听见一样,埋头吃饭,看也不看他。
“这学期一毕业我就要走,妈,对不起。”
仙道呆了一下,抬起头。
流川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对着仙道野道:“叔叔,我先回去了。”
仙道野只是叹气。
仙道看见流川对着自己笑了一笑,就转身离开了。
没走几步,流川听见背后母亲发狠的声音:“你要走,就别再进我的家门!”
他没作声,脚步一步不停地走了。
剩下来的晚餐是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结束的,流川弓晴的脸色到最后都是一片大理石般的硬和白,仙道野旁观者清,理解妻子的苦心,也怜惜流川的执着,过去有心想调解一下母子俩的关系,但是两个人都是倔强的主儿,谁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原先还盼着随着时间矛盾能渐渐消除,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弓晴才好,只能不断给妻子夹菜,让她多补补身体,偶尔给仙道使个眼色,让仙道发挥一下他的神侃,缓和缓和气氛。可是仙道自己的心里都是一团乱麻,如何能顾得了别人,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声音在说:他马上就要走了,他要离开了。
他要离开了……
仙道找了好久才找到流川。在南烈外面租的房子里面里。开门的时候南烈好像还有点不乐意,仙道暗想我这被你侵犯了个人权益的人还能忍着呢,你还拉着个脸算什么事儿?懒得跟他计较,直截了当:“流川在不在你这?”
南烈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在。”仙道看的一头火,推开他自己往里走,南烈也没拦他:“在哪儿?我带他回去。”
“睡着了,他好像一直没睡过觉。”
怎么可能?!仙道走进卧室,小孩蜷在床上,昏暗的光线下越发显出脸的瘦削,连头发都黑得苍白。
仙道站在床前看他,流川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睡法,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永远只占据床上的那一小块地方。连睡梦中也表现出这么固执的抗拒,却让人忍不住地爱怜。直到他慢慢熟悉了环境,才渐渐可以伸展开来,安然睡在自己的床上。
仙道弯下腰来,手指沿着流川的脸孔轮廓轻轻下滑,伸出手才知道小孩的脸孔竟然这么小,自己一只巴掌就可以全部盖住。细密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投下两弯淡淡的阴影,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眼皮上透出浅浅的青色血管,手指下鼻梁和眉毛的线条古典式的优美,苍白的嘴唇,然后是,他每每看到心口都仿佛会被剜一刀的尖削的下巴……
刀削似的挺得笔直的身影,其实脆弱的一折就会断。
就像他的梦想。
黑是黑,白是白,容不得半点中间地带的颜色。
刚极易折。
仙道突然有些恍惚,时间停止了,空气不再流动了,外面的隐隐约约的人声都如潮水般退去了,一切都不再真实,只除了自己手掌下的流川。就这样被永远困在这一方时空,他和他。
像是人生最幽深的梦境。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了,为什么见到他总是忍不住地心疼,他一直以为让他牵挂的是流川日渐消瘦的脸,冬天里冻得冰凉的手,还有少年青涩的柔韧的仿佛一折即断的躯干。实际打动他的却是流川眼睛里面的绝望的希望。那希望燃在他眼睛里,绝望却弥漫了全身,只有他自己看不到。
他想让他暖起来,他想拿起他的手呵气,放在手心里来回地搓,他想拥他入怀,真实地用自己的体温把他焐热。
他不想让他走。他无能为力。
就像坐在观众席上看一出经典的希腊悲剧,明知道前方一片渺茫,还是只能看着那个沉默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沿着自己选定的一条路往下走,走到黑,走到底,也不知道要回头。
他害怕得要痛哭失声,他知道流川正在慢慢死去。他无能为力。
流川睁开眼睛,遇上仙道的目光。
光来了,感觉来了,空气又开始流动了。他们仿佛可以听到时间缓缓擦过身体的嘶哑的声音。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梦,仙道压抑下眼里所有的感情,微笑着看流川。
“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其实他早已经猜到结局。或许流川也猜到了,但是他还是会去,像飞蛾扑火,悲壮而决绝。
“睡不着,你来了。”
那个永不放弃的孩子,固执地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一个梦的少年。追逐自己的梦想而去。
“仙道,我不回家。”
流川是一条搁浅的鱼,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希望被浪花卷走。
“流川,你去法国吧,家里我应付着。”
他能看到流川沉默的外表下流淌的滚烫的热情和执着,他被那份热力融化了。
从头到尾,只有流川。
夏天过了仙道就要大四了,这时候不管是找工作的还是考研的都该要开始做准备。他学的是IT,待遇高的工作不敢说,低标准低要求的话就业形势还是不错的。系里面考研找工作的各占一半,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都大致定了去向,越野终于放下游戏,加入考研大军,决心追随他的花姐姐而去;福田虽说和辅导员关系不咋的,但是成绩一向好,实打实的名次摆在那,怎么也跑不了一个保研名额;鱼柱要去家里开的公司,谁都没看出来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憨厚男人竟然是某家知名中等企业的小开;池上和浅野也准备找工作,跑断了腿到处找实习,整天不见人影,到了晚上才一脸疲倦地回来。
越野问仙道:“你到底什么打算?”
“我还是想工作。”
“不是吧,你成绩不是挺好,争取争取保研呗。”
仙道笑了笑:“早问了,没戏,福田那不还擦边儿呢。”
旁边福田跟着骂了一句:“我操他大爷,说爷德育分不高,我操!这什么德育不还是董令辉丫挺的自己整的么?!隔壁那小子大二挂了多少门,还给他整上个保研,纯粹一恶心!”
鱼柱插了一句:“那你不还是保上了吗?”
“我操!今年实行保研奖学金制,排在前头的有公费,后面的还得自个儿掏钱上学,这叫什么破烂名额啊?”
越野闷闷地:“你怎么着都有学上,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呢。”
“一年花八千块钱去读个破研究生,混个鸟!”
仙道安慰越野:“问题不大,你那花姐姐不还能给你套套导师么?”
“那也得先上线啊……”
躺在床上半天没吭气的浅野开了口:“都省省吧,我说啊,当学生是最轻松的事儿了,什么都他妈不用操心,出去找工作的就他妈连狗都不如!”
“那你怎么不考研?”
“我就是烦透看书了!读了十几年,再看爷都该炸了!”浅野翻了个身,脸埋起来。
宿舍里静了下来,一群大男孩迷茫地思考着不远的将来,仙道把目光投向窗外,天暗下来,空气里隐藏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快下雨了。
开学前一个月仙道找到了一份实习,在四环一家小公司给人做网站,鱼柱给他介绍的,和池上一起。仙道的想法跟福田差不多,学校的研要是不花钱的保研公费还可以念念,自己掏腰包那真是不值得,赔了时间又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