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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郁自然不信,可是他发现即使尤金勤的话漏洞百出,可自己就是无法反驳,因为他的话都合情合理。
最后,尤金勤说道:
“你还要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吧?别分心了,好好考试,考完试我们回去看你。”
沈天郁闷闷的‘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中考前的几个月,沈天郁感觉自己完全与世隔绝。他成绩太好,不是让同学嫉妒就是让别人自卑,就算想和他好好相处,可是沈天郁本身就是不冷不热的性子,所以就和班里的同学不太合。
除了和尤金莲说几句话,沈天郁一直都在沉默,不是写作业就是看书,偶尔会坐在河边发呆,看着透亮的河水,若有所思。
尤金莲怕沈天郁出什么毛病,可是沈天郁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母亲觉得自己有病。前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没什么牵挂,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不会被人烦。
中考的日子渐渐逼近,沈天郁感觉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就坐到了考场。
考试的内容就不多复述。最后一科考得是英语,沈天郁英语好,很快就答完了题,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阳光。
沈天郁的心情慢慢变得好了。
“我要去找我哥。”这是走出考场的沈天郁,对尤金莲说的第一句话。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要说尤金莲这个女人,心肠狠,特别泼辣,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不凶悍能行吗?她长得这么好看,村里男人都惦记着,可是整个村的人都不敢招惹她,因为她脾气大,什么都不怕。那时候沈健死,她都像是要疯了一样,有时候早上看到她就趴在沈健的坟头上。
要知道,村里人都迷信,阴森森的坟地是强壮的小伙子都不敢去的。
她要强,可是心里却还有柔软的地方,那就是沈天郁,那是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了的,她把儿子放到心尖上疼,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可是自从陈夏生走后,儿子就憔悴了,也不爱说话了,整天就知道学习。成绩倒是越来越好,可是人也瘦了,让尤金莲心里痛得要命,手足无措地找当时给沈天郁治病的那个老人,老人表示没事,就这样等着,中考完了再去见陈夏生,没事的。不过,中考前不要再提陈夏生的事情,让这孩子静心考试。
于是尤金莲就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儿子日益消瘦,一边绝口不提关于陈夏生的事情。
等考完试,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找表哥。
尤金莲有点难过,她发现自己竟然吃一个小孩的醋。
“行吧,明天你就去。”尤金莲摸了摸沈天郁的手,说。
沈天郁挡开尤金莲要帮自己拿书包的手,说了声‘我自己来’,然后心情很好的说:
“妈,和我一起去吧?咱们今天就走,我哥肯定很高兴。”
“哎?”尤金莲不可思议地说,“叫我干什么?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吗?”
“哪儿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沈天郁这样道,“一起去吧,你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尤金莲温柔地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很长时间,才‘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一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因为时间紧,也来不及去村长家给尤金勤打电话,想着就这么过去,应该也有地方住。
两人刚要出发的时候,沈天郁突然跑回房间里,打开尤金莲的床头柜,从里面拿了几片药,那是治疗尤金莲胃病的药,每天都吃,沈天郁清楚的知道每种药每天的药量,倒在手里数了两遍,然后放到另一个空了的药瓶里,拿了这些药才出门。
考完试才四点多,出门的时候是五点,五点半的时候坐上离村的大巴,七点钟就坐到火车站了。
两人买了一罐八宝粥,就着家里带来的馒头,凑活着吃了晚饭,很快就到了上车的时间。
从这里到尤金勤那里有几百公里,正好开一夜的火车。选这个时间也是为了在晚上度过一夜的时间,省的明天再奔波。
沈天郁从外面打了热水回来,让尤金莲吃了药,就坐在她身边,静静的,也不说话。
他们两个买的都是硬座,一晚上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度过。但是沈天郁觉得异常兴奋,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是握成拳状的,而且竟然在隐隐发抖。
这一年多都没有见过陈夏生了。沈天郁明白,自己和对方一样,都深深地想念对方,想念这个朝夕相处的小伙伴。
尤金莲看着自己儿子高兴,心里当然也舒坦,吃了药胃里好受,过了一会儿就昏昏沉沉想睡觉,她靠在儿子的肩膀上,觉得像是靠在沈健身上一样安心。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上车的时候是八点多,要第二天九点才能到。晚上的时候沈天郁非常兴奋,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即使是在硬座上,他也很快睡着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天边都有些微红,那是太阳要升起来了。
沈天郁的肩膀酸痛的没有直觉,因为尤金莲还躺在他的肩膀上,他小心地把尤金莲的头从自己肩上挪开,放到靠背上,站起来走到车厢相连的空间里,准备洗漱。
车厢内异常拥挤,走廊上铺的红毯还有小孩儿的排泄物,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沈天郁掩住口鼻,走过那段路,打开车窗对着外面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怕吃苦。当沈天郁重生到这个乡下的家里时,最不适应的就是家里的洗手间。准确地说是厕所,那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坑,把粪便都盛在这个坑里,村里有人定时来收粪。
冬天还好,一到夏天,你知道那里的味道。
可沈天郁即使知道待在这里条件非常艰苦,他还是留了下来,他舍不得尤金莲,舍不得陈夏生,舍不得每一个用心爱他的亲人。
他又吸了口气,看看地平线上快要跳出来的太阳,转过身,三下五除二的洗漱。
回到车厢的时候尤金莲还在睡觉。车厢里有一种让人难以忍耐的憋闷感,很热,沈天郁身上出了不少汗,他拿出一条从家里带来的毛巾,到洗漱的地方浸湿,沾上凉水擦擦汗,洗干净后回去。
睡梦中的尤金莲也浑身是汗,沈天郁给她擦了擦脸和额头,动作很轻,可还是把尤金莲叫醒了。
“几点了?”
“快六点了,收拾收拾吧,估计能提前到。”
“嗯。”尤金莲回答。
其实他们两个带的东西都不多,本来想的是把陈夏生带回来就行了,沈天郁询问了一下尤金莲的意见,尤金莲表示愿意让陈夏生继续住下去,不过‘快到秋收时节,需要有个男人帮忙干活’这种原因尤金莲是不会说出口的。
火车果然早到了,早晨八点多的时候就到了,沈天郁下车后看着摩肩擦踵的人群,方向感突然就没有了,只能顺着人流向外走,还没忘抓住尤金莲的手臂。
下车后按照尤金勤给的地址,找了几个人问路,很快就找到了尤金勤的服装厂。
尤金勤的服装厂不大不小,连个风扇都没有,一进去满满的都是热气。沈天郁四处看看,发现陈寡妇不在这里,只有尤金勤一个人,赤/裸着上半身,一手拿着硬纸板扇风,一手拿着听筒打电话。
安个电话很贵,可是为了生意,尤金勤家很早以前就安了一部。
因为服装厂是开着门的,两人直接就进去了。尤金勤正在专心致志的打电话,没发现他们两个。转过身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顿时瞪大眼睛,听筒都快给他扔出去了。
“你俩怎么过来了?”他呆若木鸡,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打电话。匆匆和对方说‘我有点事情,太不好意思了,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尤金勤讪讪地用手蹭了蹭裤子,从椅子上拿起二指背心,一边套一边问:
“怎么突然来了?我们算计着花芽昨天考完试,早就想去看他了。就是手上的事儿有些忙,想着明天再去,结果你俩都过来了。”
沈天郁没接尤金勤的话茬,眼睛在四处看,问:
“我哥呢?他怎么不在这儿?”
“他明天下午才到。要不是狗蛋这么慢,我们昨晚上就找你们去了。”尤金勤笑着说,突然摸了摸沈天郁的头,道,“花芽,长大了,哎呦呵,还挺帅。”
沈天郁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尤金勤打断了。
尤金勤道:“想不想我家狗蛋啊?这混小子,快一年没回来了,我们这儿忙得要命也没时间去看他。要不我把地址给你,你先去找他玩去吧?”
“行吗?”沈天郁问。
“当然行,狗蛋那边活儿也差不多快干完了,你能找到路就去吧。”尤金勤点了一根烟,掀起背心擦了擦都是汗的脑袋,说,“你妈妈累了,就留在我这儿吧。咱姐弟俩好久没说过话了,也该好好谈谈了,花芽你就自己去吧。”
沈天郁这才知道,二舅是想把自己支出去,因为他有事情要和尤金莲说。
他背下二舅给他的地址,又问了几个重要的信息,趁着天早,乘着公交车,开始找陈夏生。
花了两个小时到陈夏生打工的地方,可是那人竟然说不认识陈夏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叫‘狗蛋’的人。
沈天郁不信,口中说得快:
“没有吗?您仔细想想,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人,皮肤特别黑,眼睛很大,眉毛粗粗的,长的特精神,您没见过吗?”
“你这么说……”那人掐了手中的烟,说,“春阳以前有个朋友倒是这样的,不过他早不在这儿干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沈天郁心里‘咯噔’一声,问:
“那您知道春阳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啊,你看后面那个房了不?他就在里头睡觉呢——”
那人还没说完,沈天郁就匆忙说‘谢谢’,打断他的话,顺着他指的路往里走。
屋子里躺着一个赤着半身的年轻人,他脸上被一张报纸盖住,似乎真的在睡觉。不过沈天郁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那人脸上的纸给掀开。
那人被吵醒了,非常生气,粗喘着坐起来,口中骂骂咧咧道:
“谁啊?!”
“春阳哥,是我。”沈天郁看到他明显怔了一下,也没时间叙旧了,就问,“你知道我哥去哪儿了吗?”
春阳站起来,似乎还没睡醒,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沈天郁,说:
“哦,是你啊。你找狗蛋?”
“嗯。”
春阳很不爽地发现沈天郁竟然长的比自己还高,心想明明以前还是矮矮嫩嫩,长的比姑娘还好看。这么几年没见,怎么长的这么高,看着都不爽。
于是春阳又坐了下来,说:
“你找你哥?也行,我可以陪你找。”
“可是你真的愿意去吗?我怕你到了那里,反而会抱怨,希望你没来过。”
春阳这么说着,抬起头,对沈天郁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不过沈天郁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直接说:
“那你洗把脸,一会儿带我去找我哥。”
春阳愣了一下,心说洗脸?我脸上有什么?连忙往脸盆里倒水,发现自己眼角黏着一块眼屎。顿时恼羞成怒,暗骂:娘的,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真不知道狗蛋为啥每天都念叨他。
春阳抬头看了看时间,也不说话,推门就走。
沈天郁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是疑惑地看着春阳越走越远,到后来走到一个工厂模样的地方停了下来。
春阳扬扬下巴,对沈天郁说:
“你哥就在里面,自己进去找吧。”
沈天郁皱眉,道:“那你呢?”
“我在这儿等你。”春阳说,“里面挺脏的,我不想进去。”
脏?
沈天郁心又沉了沉,转头看外面的情况。只见远处有个高耸的、还在冒黑烟的烟囱,旁边安安静静的,说不出的荒凉寂寞。
他吞了吞口水,坚定从容的走到里面。沈天郁那时就在想,陈夏生搞什么鬼?他来这里干什么了?算了不想了,不过,无论他一会儿是什么形象出现,自己都要用力给他一个拥抱。
这个工厂很大,走了五六十米才看到一个人,沈天郁还没出口问问题,那人就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他右边的台阶,转身就走。
那台阶以一种蜿蜒的姿势盘旋向上,不知道通向哪里。
“哎……”沈天郁喊他,想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可是那人走的毫不拖泥带水,那句话也就只能咽下去了。
应该是这里吧?不过,陈夏生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工?
沈天郁迟疑着向上走,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那味道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再然后就是光线逐渐变亮,被台阶阻挡的阳光都扑了过来。他听到了前方有人大声的说话、嬉笑、咀嚼,但是离得很远,沈天郁根本看不清楚。
他顺着人的声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