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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好像恢复了,躲开吴邪的手,低头拿起自己的包袱。
“我拿了件东西。”他说。
吴邪没趣地收回手,心想他不是没拿明器吗?专门交代这东西,难道非常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离开茂陵的路上,吴邪和闷油瓶竟又见到昨晚送他们来的麻子小孩。小孩蹲在路边,油乎乎的手正往嘴里送撕开的油条,那香味勾得吴邪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你们来了?”麻子小孩起身,手在自己的粗布褂上擦了擦,“走吧,我爹在家等你们。”
“小哥,现在觉得怎么样?能走吗?”吴邪偏头问闷油瓶。
闷油瓶“嗯”了声。
趁天刚亮,路上行人少,麻子小孩七拐八绕,走了半个多小时,把吴邪和闷油瓶领进城郊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爹!”麻子小孩推门大喊。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穿着最常见的粗布褂子,黑棉裤,黑布鞋。“我是张爷的朋友,张爷已经交代过了。”男人说。
这人叫赵五,因为在家排行第五。解放前很多人没文化,起名不讲究,家里孩子多了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往下排,而且结婚早,赵五的年龄跟吴邪差不多,可是孩子却和闷油瓶一般年纪,还是晚婚晚育。所以,在张启山没有特别交代吴邪与闷油瓶关系的情况下,赵五一度以为闷油瓶是吴邪的儿子。
吴邪心说,我没那能耐生出小哥这种儿子,难以想象孩子他娘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两人在赵五家歇息了一天,吴邪换了件干净的青布棉袍,没啥事,主要是闷油瓶,闷油瓶的精神非常不济,收拾干净,上了药后倒头便睡,提也没提他带出来的东西。赵五和他的麻子小孩出去替人干活,吴邪就坐在闷油瓶床前看书,直到日薄西山,残阳在窗间染上深红的霞影。
“小哥?”吴邪伸头去看闷油瓶,见闷油瓶没反应,走到窗边活动手脚。
闷油瓶可谓一整天滴水不沾,途中愣是没有醒过。吴邪叹了口气,推开窗户,眼神毫无焦距,不知望向那里,而就在此刻,闷油瓶居然睁开了眼睛。
多年前,闷油瓶记得一双抱过他的温暖的手,他相信这份记忆很久远,直到他再次见到董灿,他才明白把这种温暖带给他的人是谁。后来董灿离开张家,并且一去不返,闷油瓶开始独自站在天井里,静静地望着天井上的一方天空,愣愣地发呆。
他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遗弃,不被任何人关怀的孩子。
他是一个孤僻,有着混乱童年的孩子。
于是他不再需要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联系,也不需要多余的关注。
“小哥?”吴邪忽然转过头,对上闷油瓶深不见底的眼睛,“我说了不知你信不信,我就觉得你醒了。”
闷油瓶掀开被子坐起来,刘海凌乱地贴着额头。
“饿了没有?赵哥说厨房的灶里有面。不过我估计那面早成汤糊了,要不我给你重新煮一锅?”吴邪笑眯眯地说。
闷油瓶没说话,仅仅看着吴邪。
吴邪有些奇怪,走近闷油瓶,拉了张凳子坐下。“怎么了?从茂陵回来就怪怪的。难道影响还没消除?那我们马上坐火车回去找大狗拿青铜铃铛。”
“不需要。”闷油瓶马上拒绝,“已经没事了。”
“好吧。”吴邪倒了杯水给他,“先润润嗓子,吃过饭,把你从汉武帝那摸来的玩意给我瞧瞧。”
闷油瓶皱眉,点了点头。过了一个小时,闷油瓶把带出来的东西递到吴邪眼前。那是块上好的白玉双鱼玉佩,圆雕,用阴线刻出眼、腮、腹鳍、尾等细部,双鱼嘴部穿孔用金链系佩。说起鱼,吴邪自然想到蛇眉铜鱼。蛇眉铜鱼的制造者和所有者都是汪藏海,他用三条这样的鱼记录了东夏和万奴王的秘密,而这个双鱼玉佩中的两条鱼显然就是长了蛇眉毛的鱼,鱼中间还刻了一个字,等于两条白玉蛇眉铜鱼围着那个字,有点双鱼戏珠的意思。
吴邪愣了,他见过这个玉佩,是他奶奶的贴身之物。他奶奶是大家闺秀,当年结婚的物品里就有这么件东西,只不过那两条鱼没有眉毛。这两块玉,无论质地还是雕刻工艺全都一模一样,吴邪自认这点鉴赏眼光还是有的。不过闷油瓶给他的玉佩显然在土里埋了很多年,至少历经数百年的剥蚀浸润,他奶奶那块却洁白无瑕,光泽像羊油脂一般滋润。
说起双鱼玉佩,解放后在罗布泊还发生过神秘的失踪事件。
大概1957年到1962年间,当时罗布泊发现一个古城遗址,一些年轻人想去淘些古物,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年轻人死的死,疯的疯。据说那些疯者看起来像鬼上身,行为异常,最后全都筋疲力竭而死。验尸后发现他们身上有未知毒素,胃中残留有未知植物,就是因为食用了这些植物才使那些人发疯。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带回一些拓片和古代装饰品的碎片,还有一块玉镰。当时有关方面已经开始对这件事进行了一些调查,但□爆发后,此事就搁置了。
□结束后,以彭加木为首的罗布泊科学考察队进入古城遗址调查事故源头和采集植物标本,但出人意料的是事故竟然再次发生。去的时候有科学家与军方的人,回来却没有几个,其中还有一人受了重伤。彭加木也突然失踪,一起失踪的还有那神秘的植物标本。有人说,“双鱼玉佩”并不是玉佩,而具有特殊含义,它意味着一个即使现代文明也无法参透的科学技术。
不过,中国历史上确实有双鱼玉佩这种形式的装饰玉存在,吴邪奶奶手中的玉佩和闷油瓶在茂陵里发现的玉佩就是例子。还有一点,罗布泊后来成了核爆试验点,那地方没干涸前是湖,传说为西王母的瑶池。
“这块玉佩是从一个盗墓贼身上找到的,”闷油瓶注视着吴邪微变的脸色,“中间那个字是汪。”
“汪”,就因为这个字,闷油瓶才把玉佩带出茂陵。
吴邪拿起玉佩在手里掂量,他奶奶的玉佩中间刻的是“吴”。他爷爷入赘到他奶奶家,可由于两家都姓吴,很巧合的为他爷爷保留了男人的面子。
一模一样的玉佩,溯及起源都是明朝,可一块被盗墓贼留在汉武帝的茂陵里,刻着“汪”,一块以传世玉的形式躺在他奶奶的首饰匣里,刻着“吴”,他奶奶还说等他有了媳妇便把这玉佩传给他媳妇。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吴家上上下下没人说他奶奶家也是倒斗的,虽然和小花家是表亲,可他爷爷表示他奶奶家很清白,要不□的时候怎么没事?当年他爷爷吴老狗也是冲着洗白家底才劈腿,舍弃了美艳动人,死心塌地的霍仙姑。这老一辈的事情现在不用提,可双鱼玉佩怎么解释,谁给他个说法?最纠结的是“汪”和“吴”,这算什么意思?
闷油瓶发现吴邪的表情五彩纷呈,终于,他问道,“你认识这玉佩?”
闷油瓶这个时候应该没见过蛇眉铜鱼,吴邪不知道怎么说,他算认识还是不认识?“这东西我家也有一块,不过有些区别。”吴邪把玉佩递还闷油瓶,却被推了回来。
“我不要。”闷油瓶淡淡地说:“你对汪藏海有兴趣,所以我把它拿出来了。”
吴邪捏着玉佩一阵感动,心想小哥啊小哥,原来你也有正大光明体贴人的时候。闷油瓶不光没要双鱼玉佩,甚至问都没问吴邪家里那块,仿佛这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晚上,闷油瓶不知去了哪里,吴邪一个人对着蜡烛研究玉佩,琢磨这里面会不会也藏着什么秘密。
大概九点的样子,赵五和他的麻子小孩一起回来了,最奇怪的是闷油瓶也跟在后面。
“我买了鸡蛋,马上煮寿面吃。”赵五咧嘴笑得很开心。
麻子小孩抓着闷油瓶的袖子,闷油瓶看了看吴邪,然后转头默默盯着被拽的袖子。
“吴叔,今天我爹替我庆生!我在门口碰到他,他都不和我讲话,我想让他不要板着脸。”麻子小孩向吴邪求教。
本来吴邪还腹谤才吃过怎么又吃面,可一听是寿面,再加上麻子小孩的话,立刻换上笑脸,“别介意,他认生而已。”
吴邪不好意思将闷油瓶二狗的名字告诉赵五和他儿子,所以替闷油瓶编了个名字,说他家人因为感激天赐麟儿,所以叫他天赐。麻子小孩说为啥叫天赐不叫麟儿,非要叫闷油瓶做麟儿,吴邪的脸都笑抽筋了。
赵五煮了寿面,四个人围着木桌坐好,吴邪说:“吴叔现在身无长物,没礼物相赠,给你唱首歌吧。”然后来了首英文版的《祝你生日快乐》。
麻子小孩好像特别喜欢闷油瓶,大约是觉得年龄相近,可闷油瓶望着寿面发呆,吴邪私下戳戳他的手背,“小哥?”
闷油瓶抬头看了看吴邪,一脸茫然。
“我替他再唱一首。”吴邪摸摸麻子小孩的脑袋,然后把英文的《祝你生日快乐》又用中文唱了一遍。
赵五说:“看不出你哄小孩真有一套,怎么我没听过这曲儿,是你们那的民谣?”
“哈哈。”吴邪干笑两声。
肚子撑爆后,赵五和他儿子终于放吴邪与闷油瓶回房。吴邪拉住闷油瓶的手,闷油瓶诧异地看着他,想把手抽回来。
“哎。”吴邪叹气,同时深感欣慰,因为闷油瓶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抵触他,好像渐渐习惯自己表示亲密的一些举动。
“小哥,你生辰是几时?”
吴邪又想起胖子从张家古楼拿走黑金短刀时说送给闷油瓶做生日礼物的事,问题他们谁也不知道闷油瓶的生日,竟然从来没朝这方面想,从来没问过。
“不知道。”闷油瓶回答得倒很快。
“不……不知道?”吴邪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也正常吧。闷油瓶没见过父母,董灿将他抱回张家的时候不一定交代了生辰八字,可能董灿自己都搞不清楚。尤其从张海客的话里分析,其实张家有人不想闷油瓶继续活下去。
吴邪生生把怜惜的微笑换成爽朗的大笑,“没事啊,小哥,你挑个喜欢的日子,悬弧之辰,人人都有嘛。”
悬弧之辰是古代男子过生日的说法。生日吃蛋糕是舶来品,中国民间讲究寿面和寿桃,还有红彤彤的煮蛋。
吴邪兴致勃勃,闷油瓶却摇头,“不用。”
“是不是从来没人替你庆祝过?”吴邪忽然有点难过,而且也想象不出闷油瓶过生日的样子。他应该不喜欢这种繁琐的杂事,对,庆祝生日对他来说就是繁琐的杂事。
果然,闷油瓶说:“不需要。”
不用,不需要,是吴邪到民国后听闷油瓶说得最多的两句话。
吴邪目送闷油瓶爬上床,在靠近墙壁的那边静静躺下。
“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吴邪也爬上床,和闷油瓶并排躺在一起。
闷油瓶闭起眼睛,没有回答吴邪。吴邪侧脸观察闷油瓶,还没成年的他,脸部线条比成年后柔和很多。吴邪转头,想了想白玉双鱼玉佩,慢慢睡意袭来,在闷油瓶前面进入梦乡。
深夜,吴邪做了个梦,梦里张起灵一袭白衣朝他作了三个揖,再睁开眼睛时,天已放亮。吴邪看闷油瓶还睡着,自己穿好衣服找到赵五,塞了些钱给他,让他帮自己买点青菜,肉和大白馒头。
有钱好办事儿。中午,赵五专门回了一趟。下午,吴邪和闷油瓶已经收拾好包袱,又留给赵五一些钱,快速赶往火车站,准备乘晚上的火车回吉林。
上了火车,还是有个小包厢。吴邪拉开窗帘,外面变了天气,跟在苏家时差不多,又是风又是雨。“小哥,”吴邪微笑,却没有看对面的闷油瓶,只看着打在玻璃上的雨点,“我私自替你定个日子吧,就我们相遇那天好吗?”
从反光的车窗玻璃上,吴邪能看到闷油瓶惊讶的表情。他转头,接着道,“你要不喜欢就算了,我可把它当纪念日。对我来说,意义深重。”讲完,他拿出两个夹了青菜和很多五花肉的大白馒头,一个递给闷油瓶,一个自己留着,“这是我送你的礼物,Hamburger,吴氏汉堡包。”
“这是肉夹馍。”闷油瓶盯着吴氏汉堡包,淡淡地说。
“汉堡包。”吴邪郑重地重复。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接过去咬了口,又香又软。
吴邪开心地笑了,托着腮帮看闷油瓶把所谓的吴氏汉堡包吃得连片菜叶都不剩。
“小哥,我说……”
闷油瓶抹掉嘴上的油,静静地望着吴邪。
“无论你走得多快多远,累了想停下的时候,想回头的时候,我一定在你身后。”
“你很奇怪。”闷油瓶皱眉。
“嗯。”吴邪竟然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是空头支票。”
闷油瓶接着皱眉,不知道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