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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低头看吴邪的脚踝,潜水衣是连体式,脱起来太麻烦,他抽出唐刀轻轻在潜水衣上划了口子,然后用力撕开。
吴邪也睁开眼睛,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脚踝。
“别动。”闷油瓶低低地警告。看了吴邪一眼,同时吴邪正侧脸瞄他。“忍着。”闷油瓶说。随即单手猛力把错愕的吴邪搂进怀中,手掌把他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
吴邪能感受到闷油瓶的心脏正有力的跳动,而他的好像跳得更快。
“你肉里有东西。”闷油瓶话音未落,手中的唐刀已经划破吴邪脚踝部位的皮肤,手指伸进破口,在里面搅动,似乎寻找着什么。
“你……你……”吴邪痛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他是想骂,你怎么不事先打招呼再行动!但是他真没那个精神,脸埋在闷油瓶怀里不停闷哼,剧痛摧残神经,几秒像几个世纪般漫长。
感觉到吴邪的痛苦,闷油瓶的手滑进吴邪的冲锋衣里,贴着潜水衣不断来回按压抚摸他的脊椎骨。也不知闷油瓶用了什么方法,那种触电般的酥麻感好像真的中和了一部分痛楚,吴邪居然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是……是什么?”
闷油瓶面沉如水,忽然手指用力。吴邪咬住嘴唇,嘴皮渗出血,舌头上全是腥咸的铁锈味。
“没事了,吴邪。”闷油瓶低下头,在吴邪耳边轻轻吐气。
一只通体漆黑,浑身沾血的小蝎子被闷油瓶夹在手指中间。闷油瓶皱眉,一秒后蝎子断成两截。吴邪靠在闷油瓶怀里不断喘气,闷油瓶抱紧他,安慰他发抖的身躯。
“怎么,怎么是这个东西?”休息了几分钟,吴邪低头去看蝎子的尸体。
“是寄生蝎,依靠尸体做巢,张家制造的。”闷油瓶波澜不惊地说。
吴邪哼了几声,“我靠,你们张家就不饲养正常的宠物。”
吴邪的血可以自行净化毒素和细菌,这好像是麒麟竭带给他的好处。闷油瓶替他包扎了伤口,可他还是成了跛子,同时不明白怎么这种事情老找上他,而不找其他任何人。闷油瓶说就在这里休息会,因为吴邪的脚需要休息。吴邪点起无烟炉煮罐头,看着沸腾的汤水,当伤口的疼痛麻木了神经后,记得最清楚的竟是被闷油瓶抱在怀里,心中那些充溢而出踏实感。
我这是怎么了?
吴邪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腹上全是血。
闷油瓶收起医药包,斜抬着头看向吴邪,然后,他居然拿起一块纱布轻轻抚过吴邪的唇瓣,帮他擦掉上面的鲜血。这动作轻松自然,仿佛帮吴邪做这个天经地义。
吴邪一愣,之后立刻说道,“我现在都疼得不知道疼了。你的手指在我肉里搅,堪比关羽刮骨疗伤。”
闷油瓶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开始关注起香喷喷的罐头。“吴邪,保护好自己。”闷油瓶望着白色的水蒸气。
“我怎么没保护好自己?”吴邪哑然失笑,“我就是比别人帅点,容易招东西。”
“出去后,不要再下斗了。”闷油瓶指了指罐头,“吃吧。”
吴邪肆无忌惮地盯着闷油瓶的脸,“不下也好,结束吧。我们一起。”
闷油瓶静静地望着吴邪诚恳的双眼。一双本该洒满阳光的眼睛,却在半个多世纪前就蕴藏着无尽悲伤。究其原因,除了他自己的执着,更多是因为遇上了他——最后的张起灵。
“不能。”闷油瓶摇头。
“出去再说!”吴邪烦燥地摆手,拒绝与闷油瓶继续交流。
闷油瓶垂下头,“吴邪,过正常人的日子。”
“过毛!”吴邪吼道,“你跟我过我就过!老子饿不死你!”
闷油瓶微微有些惊讶,然后还是摇头。出去后,霍秀秀是不是能改变吴邪的心意呢?
“你也会说过正常人的生活。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养你还养得起。房子,车子,票子,甚至女人,”吴邪冷笑,“我都可以找给你。”
吴邪抓起罐头,因为气愤,手被高温烫红也像没感觉到似的,倒是闷油瓶看得直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这蝎子,还就真只有吴邪遇上了。他心情不佳,不跟闷油瓶说话,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背着包在前面慢慢崴着走。同时,闷油瓶的体力就像无底洞,每次以为他要到达极限的时候,他总能做出惊人的举动,比如刚刚用刀砍死一只莫名其妙的大耗子。这耗子有小牛犊般大小,红色的眼睛,尖利的牙齿,很像辐射过后的变异品种。
吴邪甩着手,手伤没好,又被烫了,他疼得想把它们剁掉。脚踝还好,走路吃力些,跑路不利索,当然有张床给他躺下才是美事。前方隐隐能看到古老的石阶,想必已经到达闷油瓶所说的炼丹室。不过这炼丹室只是石阶上方的一个普通房间,待吴邪墙壁缓慢上行后,站在甬道口,他看到眼前的空间比下面宽广许多,还能清楚感觉到空气流通。这里一间房连着一间房,尽头正对他们的方向有一堵二十多米高的青石壁。吴邪走近,提起风灯,墙壁上凿刻的浮雕逐渐显现,全是梳着偏斜发髻的武士挥舞着工具,汗如雨下。
这时,闷油瓶点燃石壁下方火槽里的动植物油脂,瞬间熊熊大火沿着沟槽化身火龙往四周咆哮而去,外层是耀眼的成色,中间居然是紫金色。“这是?”吴邪忍不住惊叹一声,“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原来,浮雕竟是祖先们修建阿房宫的情景。吴邪在西沙见过云顶天宫的壁画,此刻,他又见在泗水古城下见到火焰升腾,巍峨壮观的“天下第一宫”浮雕组图。
闷油瓶站在他身后,声音淡淡地说:“这座城池由始皇帝赐予张家,设计者为李斯。当时我们家族有个善于占卜的人告诉李斯,秦不过二代,阿房宫终究没有造好的那天,必将毁于一场大火。所以李斯将阿房宫的全景图留在泗水古城中,期望有朝一日能有后人让这座宫殿重见天日。”闷油瓶抬起头,静静望着被火焰衬得金碧辉煌的阿房宫,“汉武帝见过它,可是汉朝崇尚节俭。汉之后,唐太宗也见过它,但他们都选择了放弃。”
吴邪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久久地看着浮雕。既然汉唐盛世都不能重现阿房宫,那它注定永远深埋地下。
闷油瓶带头往回走,他要去炼丹室。吴邪没应刚才的话,还在跟闷油瓶置气。炼丹室在一扇石门后,这里并不豪华,由于是泗水古城中最原始古老的部分,它还保持着当年的风貌。
进去后,闷油瓶把风灯挂在墙上。吴邪发现房间中央有个巨大的青铜炼丹炉,炉盖顶部镂空形成八卦图案,盘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此外,炼丹炉旁边还站着两个清秀的童子,汉代衣饰,双手呈并拢状,手心朝上,应该是炼丹时用于放东西的架子。
吴邪仔细观察这个青铜器中的极品,要是胖子看见了,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带出去。吴邪绕着炼丹炉走了几圈,为了照明,闷油瓶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啧啧。”吴邪开始感慨,“炉身上刻着隶书张陵,原来张天师也是你们张家人。他是张良的八世孙,那么你们张家当初选择的是刘邦?”
“这已经不重要。”闷油瓶瞥了眼炉身。
吴邪有些懊恼,怎么不知不觉就同闷油瓶讲话了,心里真堵啊。闷油瓶在瓶瓶罐罐里找药,吴邪继续参观炼丹室。忽然,他觉得不对劲,赞魔呢?闷油瓶之前不许他一个人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赞魔,可他们进来十几分钟了,赞魔去哪里了?
“赞魔呢?”吴邪瞪着闷油瓶的背影,没好气地问。
闷油瓶头都没抬,“这里没有。”
“你那会儿还说有,我手腕骨都快被你捏碎了!”吴邪提高声音,听起来已经上了火。
闷油瓶依旧淡然如水,背对着吴邪不急不慢地道,“我不想你一个人来。”
吴邪气笑了,原来闷油瓶当时说的话全是吓他的。
“如果你一个人来,你现在已经死了。”闷油瓶侧身瞄了吴邪的脚踝一眼,“还有那只老鼠。”
“我难道还怕一只老鼠?”吴邪十分郁闷,但闷油瓶说得没错,他要是一个人过来,脚里的蝎子还指不定把他怎么样。只是,他真不想让闷油瓶拖着这样的身体跟他奔波,他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他早已失去天真,在严酷的社会环境中不断磨难重重地成长。那些养在小古董店后面的娇嫩花儿已经枯萎,轻柔的狗尾巴草随风飘摇。爷爷以前说过,倒斗的人要活得像狗尾巴草,可以随遇而安,少点骨气,些许卑贱,但生命力强,倔强乐观,到最后一定会尽数翻盘,站在顶峰笑傲人生。
吴邪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抚摸脚踝上的绷带。闷油瓶似乎发现了什么,从一个青色的大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作势要往口里送。
吴邪马上叫起来,“那青瓷瓶是东汉的古董,药难道也是东汉的?你别乱吃。”
闷油瓶看了看吴邪,“药不是,最多一百年历史。”
“一百年还不过保质期!”吴邪猛地站起来,扯到伤口,龇牙咧嘴。
闷油瓶摇头,直接把药丸吞下。
吴邪再次瞪着闷油瓶,不知说什么好,“张家出品,质量千年不变,我在鲁王宫吞下的麒麟竭保质期过了两千余年,你才一百年。”
“你的麒麟血是这么来的?”闷油瓶忽然问。
吴邪“嗯”了声,“你当时也在场,还掐死了玉俑里的人。”
闷油瓶又拿了些药丸,找了个空的天青色小瓷瓶装进去,然后对吴邪说:“走吧。”
“去哪?这里不安全吗?你的毒解了没,现在能睡觉吗?”吴邪一连串地发问。
闷油瓶在思考,似乎正选择先回答哪个问题。过了会儿,他道,“这里相对安全,但也会出现意外,只有在黑色的大理石房间里才能绝对安全。我的毒已经解了,你不用担心。”闷油瓶并没有说实话,他找到的药只有镇定作用,也就是说可以让他睡觉,但毒素依然留存于血液中,除非出去找新鲜的药材,或是依靠现代医学。闷油瓶把吴邪带到有着黑色大理石墙壁的房间里,嘴唇上的黑色慢慢褪去,只是仍稍显苍白。吴邪本来想问黑色大理石的奥秘,可看到这情景,他希望闷油瓶能先睡上一觉。
“只需要半个小时。”闷油瓶对吴邪说:“半小时后叫我,我们还要赶路。”
“行。”吴邪答应得很痛快。
闷油瓶躺下了,刀放在一旁,吴邪守着他。刚才吴邪真的很生气,不过这里就两个人,与闷油瓶冷战就是折磨自己。时间流逝,吴邪一个人坐着十分无聊,就凑近了去看闷油瓶的脸。闷油瓶这些天受了不少苦,比以前更瘦,看起来反而在青铜门里更幸福。
“小哥,结束吧。”明知闷油瓶听不见,吴邪还是自言自语,“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结束现在这种生活。”
闷油瓶这时是一种不设防的姿态,闭着眼睛,就像一根手指都能捏死他。吴邪没想到闷油瓶也会有这样一面,明白他一旦睁开眼睛,就会立马变成另一个人,强大,淡漠,不动声色。
这个人,真的留不住吗?比风更难困住?
吴邪的心已经很老很老,超过实际年龄,如果再这样下去,他长命百岁,那么他的心会更老,最终活得像行尸走肉。闷油瓶有目标,所以他独自走过一百年的岁月也不会老去,但是吴邪会老,因为闷油瓶不愿做他的目标。吴邪迷惑了,他这心态到底怎么产生的?他越来越不正常,他早就发现这样追逐闷油瓶是疯狂与病态,可是他忍不住,他害怕,他可悲又可怜。
吴邪趴在闷油瓶身上睡着了,直到闷油瓶的手指穿过他的发梢,他还是没有醒来。
“吴邪?”
吴邪的皮肤很烫,看来长时间奔波劳累降低了人体抵抗力,麒麟血也没能帮他挡住蝎子毒。这个蝎子毒是蝎子本身的毒素,倒不是谁下的毒。只需休息一段时间,吴邪便能自行痊愈。闷油瓶看了看表,他让吴邪过半小时叫他,结果他们一睡就是八个小时。闷油瓶脱去吴邪的冲锋衣,把他抱进睡袋里。吴邪沉稳的呼吸,睡得就像死了一样,以至于闷油瓶鬼使神差般去摸他的脖子,看那里是不是还有脉搏。
这张脸,他有记忆,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解雨臣说的故事谈不上曲折离奇,吴邪的版本应该比他生动,可惜现在没机会听吴邪说起过去的事情。闷油瓶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因为睡过觉精神好了许多,张家人毕竟不同于常人,五天没睡觉,仅仅八小时就能让他的精神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不过精神归精神,肉体归肉体,他的反应和速度受麒麟香遏制,大不如前。
不久,吴邪的呼吸开始紊乱。闷油瓶侧头看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