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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常一样,他没带一位随从,从宫中出来后径直徒步走到了土御门的这座宅院门前。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应着自动打开的大门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原来是博雅大人,怎么进去坐呢?主人恭候多时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身材短小粗胖,身着杂役服饰的男子从院内走出来,必恭必敬的向博雅行了个礼。
对方古怪而丑陋的面容骇博雅一惊,这男子头大如斗,两只眼睛向外突着,嘴宽而扁。腹部滚圆,四肢却显得细小瘦弱。
“你,你是?”
难不成晴明家里出了什么妖怪?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他的面。
“博雅大人,咱们见过面。”
那粗胖男子嘿嘿笑着,让开门,博雅一面惊诧的看他,一面狐疑的朝庭院内走去。
火红的如绸缎般的鲜花掩映处,一位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横躺在外廊内,支起右肘,右手托着脸,漫不经意地眺望着庭院。
“哎,你终于回来了。”
博雅见到那人,方才松下一颗心。
立时有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接过酒与鱼,又很快在屏风后消失。
博雅盘腿坐在晴明近前,顺着他的视线朝院子里怒放的鲜花望去。
“好美的花。”
他由衷的叹着。
晴明不出声地笑了,缓缓地坐起身。
将后背靠在外廊的柱子上,盘腿坐定后,又竖起左膝,左肘搁在膝盖上。
“这是当年蕃邦进献给唐的石榴,我师兄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棵,被我讨来,正好可以做这个时节的式神。”
“哦?晴明这些天不在家,原来是去拜会保宪大人了?”
“嗯,顺便去看望了道满先生。”
“还好,我还以为……”
博雅低头出了会儿神,突然悟到什么,忙抬头问道:“那么,有办法了吗?”
正在这时,蜜虫端了美酒与烤好的鱼干出来,晴明取过斟满酒的杯子轻啜一口,笑着摇了摇头。
博雅顿时泄了气,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再恨恨的倒满。
“不过,今天我倒是要出去一趟,不知道博雅可有兴趣同去?”
“哦?哪里出了奇怪的事情么?”
晴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师辅大人的宅子里,有一眼古井。
因为是祖上留下来的宅子,所以,虽然那井已经枯了,师辅大人也并没有叫人将那井填平,只是在井上加了个青石板,以防止家人不小心跌落。
就是这样一眼没人注意的枯井。
几天前的晚上,一名护院的侍从那里经过,听到有人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什么。
“好冤哪,真的好冤哪……”
好奇的过去一看,竟是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坐在井盖上呜咽。
那个小侍顿时吓的跑开,并将此事禀报给师辅大人。
于是转天夜里师辅大人又命人去那井边查看。
果然有个白衣女子在掩面哭泣,一直不停的说着:“真的好冤哪。”
那人壮起胆子问了声:“有何冤屈?”
女子抬起脸,一张脸平平的,居然没有五官。
“就是这样。”晴明往嘴巴里丢了块鱼干,快活的说。
“那,咱们现在也着了咒,你不怕我毛手毛脚,给你添麻烦吗?晴明。”
博雅有些犹疑的问道。
“没事,小心些就是了。有兴趣同去吗?”
晴明站起身,抬步便要朝屋外走去。
“当然同去!”
那股子高兴劲儿又回到博雅身上,他一跳而起,跟在晴明身后出了院门。
门口停了一辆架好的牛车。
进门时博雅遇到的那个丑陋男子站在车前,见两人出来,忙拉开车帘请二人上车。
“晴明,那个人,也是你新收的式神吗?”
牛车在那人的牵引下格吱格吱的缓缓前行,博雅不由好奇的打听起那怪人的身世。
“不算新,你见过他的,博雅。”
晴明弯了弯红润的唇角,摸出两条白绢细细缠住双手。
“你忘了应天门的蟾蜍?”
师辅大人的宅子刚刚经过翻修。
整栋府邸散发着淡淡的木料香气,随处可见唐国风格的雕栏构画,精美而风雅。
那口被弃置了的古井,在这府邸后面一处已经少有人去的荒芜的园子内。
如今非昔比那个园子的门被紧紧锁上,师辅大人的意思,怕有女人和孩子进去被那妖物伤害。
晴明和博雅到那井边时,白衣女子正坐在井盖上掩着面哭呢。
除了式神蟾蜍,没人有胆量跟着他们进来。
女子一面哭,一面小声咕哝着。
“好冤啊,真的好冤啊。”
“何冤之有?”
晴明背着双手绕到那女子身后,安静的问。
那女子闻声立刻停了哭泣,抬起头来。
果然,一张惨白的,甚至有些洼陷下去的,没有五官的脸。
博雅的手不自主的按上腰间太刀。
“邪灵消散!”
晴明忽然抽出右手,飞快的将一张五芒星咒贴在那张脸上。
那女子便从井盖上站了起来,回身指了指古井上的青石板,然后倏地消失在空气中。
“博雅,可否将这石板揭开?”
“唔。”
博雅缚起袖子,上前几步,两手扣住青石板的边缘,略一用力,石板向侧面滑开翻落在地上。
似乎是新近被人压在井上,石板上甚至没来得及爬上青苔。
晴明在井边蹲下,不一会儿捏着一只硕大的蜈蚣站起身来。
博雅凑上去细看,这条蜈蚣通体白色,足有一尺长,无数只脚爪向两边伸开,头部似乎受到了重压,被挤成了薄薄一片。
“就是这个东西做祟啊!”
“嗯,也许是师辅大人家翻修庭院时挪动了井上的石板,正巧压住了这只蜈蚣,可惜被压坏了,否则做个式神也不错。”
晴明说着,正要放手丢开,那蜈蚣扭了扭身子,竟然活转过来,它也不分青红皂白,见身子被人捏住,便呼的竖起脚爪,冲着晴明的脸面袭来。
“蟾蜍!”
晴明甩开手,身子向后仰倒。
蟾蜍两腿一弹,腾入半空,只见他张开大嘴向那蜈蚣猛的喷出一口黑气。
蜈蚣应声落地,蟾蜍蹦过去拾起,丢入口中大快朵颐。
晴明摔倒时,只觉得后背着地柔软。
转身看去,竟是博雅忙乱中拽了他一同栽倒,可怜那汉子腹背受击,这下跌的不轻。
博雅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双手紧紧抓着晴明的肩膀发呆。
“快放手,博雅!”
晴明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焦急的催促着。
“咦?晴明,你不是说我们一接触就会中咒而亡吗?可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啊!”
博雅不解的问道,晴明乌黑的发丝从绾帽中散落了几根,在他鼻尖上方荡着。
“唯有肌肤直接相触,那咒才会立时至死。有衣物隔开时,只会有蛊惑的作用……”
话音未落,博雅已从地上翻起身,俯卧着晴明旁边,两眼茫然的望着那一身白色狩衣的男子。
“晴明……”
他喃喃说道,手指缓缓伸向晴明白晰的脸颊。
“冰结博雅!”
晴明吁了口气,小心的从凝固在他脸颊上方的手指下闪开。
“蟾蜍,博雅君拜托你了。”
“来了!”
蟾蜍男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一把扛起木头人一样的博雅,心满意足的跟在晴明身后离开师辅大人的府邸。
第 7 章
依然是土御门上,晴明那座看似荒芜却别有生趣的庭院。
火红的石榴花开的正好,晴明倚在外廊的柱子上,仍然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白色狩衣,漫不经意的啜着酒,一双眸子在石榴花的掩映下折射出美丽的有如琥珀的颜色。
武士源博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致。
因此,虽然被晴明的冰结咒弄的浑身僵硬难耐,博雅醒来后并没有立刻跳起来,似乎他生怕因了自己的粗莽动作,会搅扰了眼前宁静幽雅的气氛。
“醒了?”
晴明并没有回头,却立刻觉察到身后之人的动静。
博雅忙起身,甩了甩酸麻的手臂腿脚,在晴明对面坐下。
“晴明,你竟然对我施了咒啊!”
博雅虽然说着嗔怪的话,神色中却没有半点嗔怪的味道。
晴明挪开唇边的酒杯,轻轻笑了一下,并未答话。
博雅忽然前倾身子,凑近晴明的脸仔细看起来。晴明促不及防,有些尴尬的偏过头。
“怎么了,博雅,在我的脸上发现了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他微微笑着,轻描淡写的将那些许尴尬掩饰了去。
“嗯。”
博雅仍是直勾勾的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坐好。
“生病了吗?晴明,你的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
“哦?”
晴明抬手在唇间一抹。
“或许是酒太冷了吧。”
他笑着唤来蜜虫,要她将酒端去用热水暖一暖。
“哦,不用了,晴明,我正要告辞呢。”
博雅忽地站起身,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衣摆,晴明跟着站起来,眼睛弯得象天上的新月。
“怎么,今天不打算喝到入夜么?”
“唔,突然想到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晚些我再过来。”
博雅低了头,不再多说什么,匆匆出了庭院,朝自家方向走去。
晴明站在石榴树下,望着博雅的身影在门口处完全消失了,才慢悠悠回到外廊坐下。
“博雅大人竟然这么早就走了?”
蜜虫不知什么时候端了热好的酒回来,跪坐在晴明身旁缓缓收敛博雅用过的器皿。
“嗯。”
“不象他啊……”
蜜虫轻笑着,闪入内室,只余晴明一人,对着自己的酒盏出神。
昏昏沉沉快要入睡的时候,大门处又响起某人嘹亮的嗓门。
“晴明,在家吗?”
正在园子里忙碌的蜜虫忙迎了上去,晴明翕着双目,双人对话的声音不断传入耳际。
“哟,博雅大人呀,您怎么又回来了?”
“嗯,蜜虫小姐,晴明在吗?”
“主人正在小睡,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这个,拜托你……”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中间还夹杂着年轻女孩子嗤嗤的掩面偷笑。
博雅这个汉子,总会说些憨直有趣的话,哄的女孩高兴。
就算是式神,也一样啊。
晴明闭着眼,勾了勾唇角。
正午的太阳,挂在多罗树梢后面的天空里,暖暖的照着,庭院中藏匿着的不知名的小虫悉索叫的正欢。
是个适合午睡的好时光呢,晴明很快沉入梦乡。
醒来时,恍惚看到有个人影坐在一侧,手里端了碗汤气蒸腾的汤汁。
“还没走吗,博雅?我记得你有要紧的事情。”
晴明正了正衣冠,缓缓坐起。
“唔,我记起家中有棵从唐国带回的老参,据说是医治伤病的良方,所以匆匆回去向母亲大人讨了来。”
说着,老实人将那碗汤汁小心的捧着,双手送到晴明口边。
“刚刚蜜虫小姐指点我将它熬制成汁,你趁热喝了,身体便会早些康复。”
“哦。”
晴明低垂着眼帘,就着端到面前的碗边,将那难喝的汤汁悉数喝了下去。
“好些没?”
博雅认真的盯着晴明的唇,见那唇上渐渐现出些许红润方才放心。
“好多了,博雅这一味药,自是药到病除。”
“又来取笑。”
博雅愤愤的嘟囔着,丝毫没注意到,晴明弯起的笑容里,多了浓郁的湿润的味道。
“主人,保宪大人到。”
未等蜜虫通传完毕,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源博雅,便怒气冲冲的朝晴明扑了过去。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行事分寸?”
晴明却不以为意,好整以睱的对博雅介绍着。
“你该认识这位,阴阳师贺茂保宪,我的同门师兄。”
“哦,保宪大人,您好啊。”
保宪白了一眼身旁这位正中规中距向着自己行礼的武士,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向晴明发挥自己作为师兄的威严。
“又施咒了,是不是?不是嘱咐过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管那些闲事,怎么偏是不听?难道你忘了,中了妖花之咒的阴阳师,再去施咒,是会受伤的吗?这个源博雅,如今对你来说就象一杯鸩酒,碰都碰不得,你不将他远远打发开,还留在身边做什么?”
晴明扬了扬眉,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酒杯,许久,才轻启朱唇。
“若是即不可施法除妖,又不能与博雅君相聚对饮,这漫长的人生,岂不是了无生趣?”
“你……”
保宪一时语塞,甩了甩袖子索性坐了下来。
“师兄大驾光临,并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