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他这番话语正是如被人一刀戳到心窝上,这半年的校练心血算是白费了。朱能心疼已极不由血气上涌,却被朱棣凉飕飕的一眼给镇住了。“那么王爷,到底是拨,或者不拨?”
“拨!当然要拨!”朱棣眉眼一抬将圣旨丢给朱能。“别说借一万兵丁,就是皇上要本王亲自给他当先锋也都顺着他!你就照旨意尽快落实吧!”这笔账,来日与他一起清算罢了。若有朝一日他居上位,朱允炆,本王就将你囚个一生一世好教你也尝尝任人踩踏的滋味!
“王爷!”
朱能还想说什么,却见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他按谕落实不必多言。眼见朱棣怒到极致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朱能只得暗一握拳,施礼告退。
自王府出来返回农庄,途经牧场的时候朱能忽然想起前两日王爷召见了三保之后,他还没见过他,也不知那日王爷盛怒已极都跟他吩咐了什么。于是马头一转顺道进了牧场,若不出意外,三保该是会在的吧。
暮冬的天气难得有晴暖日光照耀在整片宽广的牧场上,吹得四季常青的牧草如浪潮起伏。朱能一眼看见牧场边缘的瓦舍前有个白衣的身影正拿着耙子翻晒搅拌草料,便唤马直接腾过牧场的围栏冲着他奔了过去。
那正在忙碌的人听见有人进来,停手向外望过来。看见马背上的朱能,不由轻笑着钉耙支地来与他照面。朱能利索地翻下马落地,大步朝三保走过来。“三保,怎得这几日都不见你回府上,牧场地广风大,哪里住得了人啊?”
三保支着钉耙轻轻咳了几声,本来就如白瓷封釉一般的脸色愈见苍白得仿佛透明。他唇角分明有一点未散尽的瘀青,却是轻笑勾了起来。“没有的事,这里安静,挺好的。朱将军怎么过来了?”
嗓音听着绵软无力仿佛是病了,说话时沙哑艰难。朱能不由眉头一皱。“我刚从府里回来顺道来看看你。你怎么了?病了?”
“没有,可能是风吹的吧……咳咳……”他还在笑,说着却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手背抵住口唇却怎么也压制不住。支撑着钉耙双肩不停颤动,看似极严重。
朱能不由伸手扶了他一把,然触及到他手掌却不由一惊,他身上高热吓人,碰上去竟有灼烈之感。朱能吃惊反手探了探他前额,更是炙热烫手。武人的直率让他一把抢过他手中钉耙径自甩在地上,一手便去拉了他一把。“你怎得病成这样也不知道要好好休息?”
哪知被他一拉之下三保竟脚下趔趄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朱能赶紧扶住他送他回瓦舍中去。三保被他拖曳着,一个转身又灌了一口风,愈加不可遏制地重咳起来。
几乎是粗鲁地将他摁在凳子上,朱能转身倒了杯冷茶给他。三保边咳着边接过来默然呷着,看朱能也一屁股坐在对面定定看着他,唇角还带着可疑的瘀青。“三保你和王爷是怎么回事?你病成这样王爷若是知道定不会不闻不问的,你却躲在这里连府上也不回,是不是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经他一问,那日的场景又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屈辱地被压在地上,利刃加身不过如此。然而他平复了咳嗽却只惯常地微微一笑,把杯子放回桌上低垂着目光不去看他。“没事,我很好。王爷不过循例问问应天的事,没什么的。”
他这么说着,却显然是隐瞒了什么。那日若只是传唤问些常事,王爷何至于盛怒抑胸?这么些年跟在王爷身边,对他和三保的事多少都是猜着了一些的。朱能感于三保虽模样温和性子却如烈酒,内侍总管的地位也都是凭着真本事换来的,此刻见他这模样叫人看着不忍,不由微微一叹。“三保,王爷待你不同别人,若是有什么委屈直接跟他说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他的心里,总还是有你的。”
这话没说得直白,意思却大约总是明了的。三保听在耳中亦清楚他话底下的意思,唇角一折却转移避开了。“朱将军农场还有很多事吧,三保就不多耽搁了,请回吧。”
他向来是这倔拧脾气,朱能自少时与他一块自然是了解的,再苦再痛的他都连眉头不曾一皱。即便那人心里有他,他却又岂会拿这个作为依赖服软的筹码?当下也不好再劝,起身来与他告辞,只道:“回头我差人给你找大夫来看看,不管怎么样,病总要医的。我走了,你好生休息吧。”
待马匹声渐渐远去,三保眼神凝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不由怔怔地拧紧了眉。站起身又去拿了那耙子,一遍一遍地翻晒着牧草。身上的伤没法处理,引发了高热不退,素来强健的体力仿佛都被抽尽了,全身虚软无力。但不能就这样躺着,忙一点,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天将黑的时候,又有马匹进来牧场。三保以为是朱能传唤的大夫,也没去在意。忙累了一天身上出了一身虚汗,此刻被黄昏的风一吹感到冷意昂然。他回屋披了件裘绒,转身出来准备把人打发走。
哪知外头站着的人竟是如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那一个,三保愣了一愣敛襟上去见礼。“参见王妃。”
徐仪华一身锦绣荣华的冬装等在牧场上,侍女阿雪把马车牵到牧场边上候着,没有一并陪伴。燕王妃看到三保,不由软软一笑。“三保不必多礼,仪华只是突然想起王爷前阵子送给我的马匹不知道好不好,才突发奇想来看看的。不如三保带我去看一看?”
“好。”他应了一声,引着徐仪华往马厩那段走去。黄昏的风呼啸而过,牧场上一片静谧的空旷。徐仪华跟着三保缓缓朝前走,到了马厩前看着爱马只是漫不经心逗了逗它,赏了颗糖与它喂着。
“三保,你向来侍候王爷事事周到,可辛苦你了。王爷时常与我提起,都交口夸赞你呢。”她凝笑的侧脸专注看着马匹在掌心里吃糖,话语说得极漫不经心。三保尚不及应答,她已絮絮又往下说着。“只是最近王爷烦心朝廷借兵的事情,不太耐得住性子。旁人不去打扰让他好生静一静,却是最好不过的了。”
燕王妃素来温婉聪慧,这话中有话说得轻描淡写,全把一腔的人情双手送给了候话之人。本来今日她前来已不寻常,听她说了些话,三保已猜得她的言下之意。那不堪的事情,他执拧要忘,却偏生一个一个都来提醒他。
果然,徐仪华待马匹吃完了糖,拿帕子轻轻擦着手掌,面上软笑得体。“昨日我带着阿雪去为王爷打扫书斋,想不到里头一地狼藉。想来是王爷情绪发作,又为难了三保你吧?王爷一时兴起犯的脾气,三保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这几日搬来牧场住着,让王爷好好冷静冷静,也是好的。”
那一地狼藉无非有着他破裂的衣衫碎片。王妃既然是去过了,自然也就想到了发生的什么事情。她隐晦地好言相劝,把罪责都揽在王爷身上,暗示他该自重身份远离祸源以免引火烧身。心里狠狠一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恭谦地垂首。“是,三保知道。”
女子轻轻拍了拍马匹的鼻子,转身慢慢往回走。“这冬天快结束了,除夕将近,仪华一直想着要回趟钟离(凤阳),为先帝和先父的旧居打扫安置一下,奈何王爷心情不好,仪华也只好陪在旁边为王爷解忧。却不知,何时才能得空回去了。”
三保默然跟在她身后,听她忧患轻叹,无限惆怅。却实际上是在给他离开的机会,远远地离开那个人,便不会再有什么纠葛暧昧了吧?唇角微微一笑对她的心思了然于心。“若王妃不嫌弃,就让三保代为去一趟吧。”
“这样啊?”她轻轻一叹仿佛极为难,思虑半晌却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有劳三保你了。此去钟离路途遥远,除夕又近在眼前,若是三保不为难,不如明日就启程吧。”
那人垂首微笑。“不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某啖家里网络不好使了,@#%¥%&……*……&%¥%#……%¥……&%……&!!!!于是到外面来发,这个么,不知道是不是虐了。所以小剧场都不高兴发了~~~~
☆、(三十五)
朱棣向来浅眠警醒,许是近来的事实在令人着恼,天蒙蒙亮时已衣衫齐整地在院中踱步。他两手负在身后,随意沿着院中迂回的长廊慢慢走着。不知怎的又走到了后院书斋那里,他脚步稍稍一顿,径自慢慢走去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已被收拾妥当,再无一丝狼藉的痕迹。屏风也被竖了起来放置,明显地能看到右上方的一角磕掉了一块木料。
想起前几日的事,朱棣眉峰狠狠一蹙。那人倔忿的面容刻在心上,一如最初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样子,唯独眼眸深处聚满强忍的隐伤,再不是最初那种如野兽一般的敌意。从未流过泪闷声默然凝聚,带着无尽的绝望,叫他恍然一怔。
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在应天的事,错不在三保。但一想到铁铉趁虚而入与他做了那些颠鸾倒凤的事情,别说是抗拒,中了那种药该是怎样热情迎合的,胸臆中那股莫名的躁怒如焚天烈焰将他理智烧得一丝都不剩。
重重一叹,握拳的指节懊恼地抵在额头。
门被轻声推开,朱棣回头,看到徐仪华手上端着什么,冲他甜甜软软地一笑,举步跨进门来。她端了手中的碗盅来递到他手上,话语温婉柔和。“仪华看王爷一早就起身了,担心天冷王爷体寒,就把昨夜已炖着的参汤药膳拿来了。王爷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徐仪华天生性子通达温和,贤淑大方的藩王之妻这个角色,做起来莫不游刃有余。朱棣疼惜她这般体贴细心,便也笑着接过了她递来的盅。“辛苦你了。”
她却只得淡淡一笑,似有所失落。这样的神情,朱棣亦很少在她脸上看到。“仪华不能为王爷分忧,也就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了。只愿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她这么一说,倒隐有委屈的意思。朱棣单眉一挑,唇边已泛了几分笑意。“怎么会,仪华对本王关心照顾之至,本王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难得无旁人在,他又说了这些温言软语的体己话,叫徐仪华心头一暖。她掩口一笑,却又轻轻叹了口气,似仍有心事。朱棣见此将盅盏搁在书案上,伸手拉了她圈在怀中。“怎么了?”
“仪华知道,王爷最近心烦。若是仪华擅自拿了主张做了一些事,还请王爷不要怪罪。”那件事情他迟早都要知道,与其让别人传给他听,不如她自己头一个亲自告诉他。身为他十多年的正妻,他又没有其余的侧室,王爷与他的那些事情她隐约都是知道的。然虽然知道,她却并不确定,王爷对那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意呢?
若只是一时兴起贪图新鲜的狎玩,抑或是随性所至宠幸个下人也就罢了。这一贯相安无事的十多年都过了,但上次应天一别,到底是什么事情,又让死灰复燃?王爷的心浩澜难平,再这样下去,十年前她所做的那些,又将白费了。
他身为皇家的嫡子,封居一方的霸主,她岂能任由他声名狼藉,遭人诟病?
朱棣伸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的步摇,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仪华但说,本王哪有那么小气,岂会怪罪你?”
她却是牵强而笑,细细斟酌着用辞。“除夕将近了,仪华想同往年一样,回去钟离的老宅打扫安置以慰先祖。但见王爷忧心又不忍离去,昨日我随口说了,三保倒要代为前往。仪华顾念他一片好意,就允了。但不知王爷……”
“他现在在哪里?”明显地感到他抱着她的手臂顿然一僵,甚至不容她说完,他已脱口问了出来。方才的温柔投契只一瞬便消弭,徐仪华感觉他的语气森然冰寒。
朱棣听她说他要走,心里没来由地一沉无名业火经已腾起。他就那么不耐留在他身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一再离开?是否着了铁铉的魔障,便心心念念只想着别人了?他不动声色双手握住了徐仪华肩头,眼眸一沉牢牢盯着她:“他在哪里?”
徐仪华看他这样心里亦是一窒,但觉他这样子却全不是平素云淡风轻那么回事了。只是他素来做派强硬亦只能顺着他,不由轻声嗫嚅:“一大早仪华已遣人送了他去城南渡头,此刻怕已上了船去了。”
玄衣的身影只一晃便冲门而出,匆匆如风一阵刮过。他甚至只穿着单薄的冬衣,连斗篷都不曾披一件。被用力拉开的门晃晃扇动,徐仪华脚下一软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身子无力靠在书桌上,眼眶一热已有泪水浸出。
他这心急火燎的样子,她还能将它想成他对那人只不过是狎玩而已吗?
城南的枫叶渡水波层层涌起青岚,在暮冬的天色下愈见深黯。长长一条青石板的堤从岸边延伸到水里,边沿还有未融尽的积雪。渡口的船只还没有来,隆冬时节也无其他等候的人。水面开阔触目即是一片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