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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城楼之上,朱棣长身当风而立,目送他率军夜行。俭事正在点兵,三保端坐在马背上面色沉肃,亲自督进。朱棣唇角一扯,一直知道三保温煦的外表下,骨子里住着一只野兽,却不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是这样风光霁月的模样。绝不同于在他身边有时候恭谦,有时候又清冷疏落的那个样子。
再没有一个奴婢,能像他这样八风通练。人之谓无欲则刚,正因为他在乎的很少,才让他的性子若离于尘世,有玉致光华而不蒙尘。
城下校场上俭事马匹来回奔腾,几簇火把照出三保的身影。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亦看不清在俭事报完人头之后,他吩咐列队出发,不经意回头一瞥,朝城楼上远远凝注了一眼。
他在底下点兵点了多久,他就在城楼上站了多久。夜色太黑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目光,恍惚间三保只觉得这样的场景让人无端地心中一拧。痴缠纠葛,绝非他与他应该有的,可是昨晚之后明明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沉溺的感觉让人窒息,只怕再往下去他会辨识不出当初的那个自己。
只愿这将狼烟升腾的战事,可以遮去那有泛滥之趋的可笑心思,只当做做了一场梦。在这战场之上,他只祭献他铁和血。这才是男儿的归宿罢!
于是他偏转过头不再看高楼之上的人,手中缰绳掠转高呼了一声:“出发!”马匹已撒蹄奔走。身后万军列队跟随,如潮水一般跟着他向北出德胜门,步伐飒踏有声而去。
宋忠闻知燕王攻居庸关,果然带开平驻军前往援战。然而他已无机会再见居庸关了。
三万明军列队齐整,如同一条长龙遨游于北方黄土旷野之上。时值盛夏天候极干旱燥热,明军行至一处沙洲水塘,宋忠下令前军和中军继续前行,后军停军休整半个时辰后随即赶上。后军兵士皆喜,纷纷冲入水塘卸甲畅泳。
两名千户光裸着身子半身立在水中,将布巾浸了水甩在身上背上,畅意痛快。兵士从军在外本就一切豪放,此时都如插蜡烛一般浸在水中休憩去热,懈怠已极。
根本没有人想到会有一队燕军蛰伏于此,埋伏在绿树丛中等待宋忠率部过去。这一队走卒共有三千人,本是三保命其埋伏在此等待宋忠率军过后,当前锋发动攻击时从后围包抄明军的后招。谁知此时情况有变,宋忠带领前军和中军先行,却留下了后军在此。
副指挥薛禄伏在草丛中,远远看着水域那里明军毫无戒备军纪涣散,不由紧紧了手中的火铳。传令左右匍匐前行,缩小包围圈。
静谧的绿野中蓦地冲空一声贲裂之响!埋伏在此的燕军如同天降之兵,整齐划一地自苍野中挺立而起,他们手中引开长弓,箭镞早已绷直上弦。包围圈密密层层,实行轮战之术,第一批射出则后一批跟上,随着薛禄又冲天一枪,箭矢如遮天密雨射向包围中的明军。
此时明军懈怠毫无防备,大都卸甲御兵哪有还手之力。意料之外的突袭令他们恐慌乱窜,登时整个水域如煮沸的水炉子一通大乱。明军犹如被围捕的鱼儿在网中乱跳挣扎,却全无抵御之力。
不到半个时辰,沙洲上又恢复了平静。薛禄命军士收弓整编,尾随宋忠大队而去。
原本苍野绿水的沙洲上一时间血流满塘,将整个水域染成了红色。绿茵草丛亦皆溅染鲜血,杂乱地仆伏着横七竖八的明军尸首。
明军哪里知道身后巨变,仍列队长龙向南行进。宋忠坐在马上接过随从递来的水果,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四下张望。再往前过了那道谷口,便能一路平坦黄沙道驰往居庸关了。
山谷峡口上,三保身着铁甲,背脊笔直立马高岭处,静静等待着前方探子的讯息。过得片刻果有探子来报,前方宋忠前军已离谷口甚近,只有两里之距了。
“很好。”三保目望峡口之外,转头对副手王景弘说道:“一切依计行事!”
不多时,宋军前军果然进入了峡口。谷中沙石四壁,一眼望去光秃秃毫无活物,再正常不过了。宋忠随手扔掉了最后一枚果核,吩咐旗手下令中军紧随其后,尽快通过峡口。出了峡口两军原地休整,等待后军跟来。
此时日头略偏过了中空,时辰将近未时。宋忠漫不经心抬头望了一眼,空旷的峡口石壁上突然有一个光点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蓦然一惊只觉得背脊一凛,直觉这峡口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下任何命令,那石壁上的光点蓦然爆发出一阵轰鸣之声!
火炮炮弹如同临空降落的火流星,对准了明军前军之末中军之首一顿猛轰乱炸!
宋忠前面几名旗手被炮弹轰中,顿时人仰马翻尸块横飞,惊吓得他胯//下马匹扬蹄乱踏。宋忠竭力控住马匹,不由嘶声朝后大喊:“快快退后!快快撤离!”
然而他侧转过头去,却一眼望见尾随中军的竟然不是明军的后军,却是高举着燕字旗的燕军后翼!薛禄见三保埋下的火炮已开始轰击,手执长矛便是仰天大喝一声:“将士们随我来!诛杀明军主将!”
这一击非同小可,宋忠大惊之下赫然又见原本空旷的谷壁上方竟然横空出现了数千伏兵,他们左右夹道直奔着前军左右两翼而去!而方才一顿炮击将前军中军生生轰开了一道豁口,在他的前头火势吞天他竟然过不去了。更可恨的是后面还有一队军士包抄,对方乃是明知他行军策略竟要活活将他来个瓮中捉鳖了!
安静的峡口一时间杀声震天,冷兵相接的撞击声,兵器入肉的惨叫声,摇旗鼓噪的喊杀声顿然交织,直如一场催命盛乐!
宋忠拔出腰间佩剑,咬牙怒吼:“跟他们拼了!”策马冲上去迎着冲围而来的燕军,扬手挥砍。
三保在峡口上督战,他凝眉看着谷中战事,伸手拿过王景弘手中的长弓。
“你在这里看着!”说毕他策转马头,一手提弓朝石壁下冲了下去。眼看着宋忠已在射程之内,三保上身笔直挺立骑在马上,两手一搭就是一个满弓,箭镞在日光下一闪,绷然离弦射向正乱成一团的宋忠。
宋忠正在乱军中突围,他挥剑左右挥砍不歇,力竭处不由大声嘶吼。他一剑砍中一名冲将上来的燕军,那燕军被他砍中肩颈。宋忠大喝一声将剑往下一压,竟生生将他头颅削飞!这一击之下他执剑之手往后一撤,敞开的右胸却猛然中了一箭。
他大叫一声险些落下马去,偏折了身子才勉强挂住。这一下不由大为惊慌,仰天大喊一声“快撤”,竟直接冲着峡口另外一边跃马跳了下去!众将士见主将跳崖亦不由慌乱无措,纷纷冲着峡口如潮水般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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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冲天喧嚷的厮杀声随着明军从另一侧冲下峡口渐渐消弭下去,三保立马站在崖边一眼望下去,宋忠带着一批乱军狼狈地翻滚下去,相互踩踏死伤无数。万幸还能爬起的人则弃甲丢冠,衣衫不整地跟着宋忠一窝蜂似地奔逃而去。
重盔下凝玉一般白皙的脸上淡淡现出一丝笑意,茶色眼眸却微微眯了起来。他保持这动作一直远眺,左手朝王景弘摆了摆。王景弘即刻吩咐鼓手击鼓召集燕军列队整编,听候都指挥调命。俭事照旧各自点兵报数,呈王景弘一一报给三保。
副指挥薛禄此时也带兵列了阵,手执长矛大步走了过来。他站在三保的马旁同样望着宋忠逃离的人马,眉间微微一蹙声音里不免焦急:“都指挥为何不下令乘胜追击?就这样让他们跑了,实在可惜啊!”
三保却仍是那样微若笑着,不正面答他却是反问了一句。“薛副指挥请仔细想一想,明军往这个方向,可以逃去哪里?”
峡口往西北方向的黄沙道上宋忠率残部狼狈奔逃,卷起一阵黄沙尘烟,那个方向……薛禄眉毛一挑惊呼出声:“他要去怀来!”
三保脸上微末的笑意这才瞬间黯了下去,眸中神色一凛冷如霜雪,透着一股子绝杀的清远。“没错,他只能去怀来。若王爷下居庸关,可关外还有开平,还有怀来。这些地方都是朝廷的驻军,宋忠再不济,留着他们也只会后患无穷。”
薛禄已略微听出他的用意来了,当下心中一震面上带了喜色。“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跟他们去怀来?”
“是。”那人微一颔首,侧转过头眼神落在薛禄脸上。明明是极温煦的面容,在薛禄看来却觉得他双眼闪灼的那种光,更像山林出没的兽。“不过我们两个不能都去。现在我就拨给你五千兵士,你带他们去攻下开平。宋忠的大队都已经调遣出来了,开平那里应该不难下。至于我,另外的五千人归我,宋忠和怀来,殊途同归!”
说罢,他亦不再多言。当即吩咐各俭事将兵士归整列队,五千交给薛禄,自己带着另外一半跟随宋忠大队而去。薛禄驻马送他离去,一时心头豪情上涌,叫了三保说道:“那么,不妨我们比一比,你下怀来我下开平,看看是谁先谁一步!”
那人已策马驱逐而去,听到薛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回转头来只给了一个口型。
好啊。
与此同时,张玉朱能沐晟奉命攻克通蓟遵等地,而燕王朱棣则领兵直奔居庸关。
居庸关守将余瑱侦知燕军来犯,命令关上所有军士严防死守,自己亦亲上城头督战。然而关上驻兵统共三千有余,余瑱一早已传信宋忠求援,宋忠回信只需守得三四日,三万援军一定赴关抵御燕军。得此信息居庸关关上将士皆大受鼓舞,奋起抵抗燕军攻城之势。
朱棣命令手下五千人实行车轮战,日夜不停攻城之势,欲使城内守军力乏。燕军在居庸关城楼上架上十来副登云梯,更将城上守军军力分散,两门虎蹲炮对准了关口紧闭的城门狂轰滥炸。一夜半日下来城下尸体堆到半城高,炮火狼烟下关城几乎摇摇欲坠。
朱棣驻马立在城下两里开外,仰头望着城楼上余瑱早已无兵可用,不断地发出烽火信号,仍在期望开平援军的到来。正这时,远途外遥遥驰来一人一马,直奔燕王所在。王景弘片刻到了朱棣面前,尚来不及见礼朱棣远远见了他已扬声问了出来:“开平如何?”
“禀告主帅,都指挥已在半道击败开平军,开平将领宋忠带着残部逃了!”
闻此言朱棣不由轻哼一声,侧转头再看城楼上急得团团转的余瑱,冷冷一笑。随即派了十人上去喊话。“明将余瑱听着,你开平援军早已被我军打败,若你肯归降,开关跪迎我军,本王将既往不咎!”
城楼上一片狼藉,听得底下喊话,蓦然静了下来。朱棣举手一挥示意火炮暂停轰炸城门,表示给余瑱考虑的时间和诚意。然而半个时辰后城楼上仍未给出答复,同时仍是一片死寂。眼看着日头一分一分偏西,朱棣锐利的眼神望向楼上,面容一片决绝阴鸷。
余瑱,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即刻又令攻城,火炮狂轰不止。
然而这次的登城竟异常顺利,并未遇到任何抵抗。燕军登上城楼才知余瑱已带残余百人弃城而逃。已被火炮轰出裂缝的城门豁然开启,朱棣带领部将长驱直入,轻易取得居庸关。
一切布置停当,朱棣部将取而代之驻守居庸关,这才召了王景弘来问话。“三保何在?”
既然延战的任务已经完成,为何他却没有一同前来?
王景弘跪地施礼,将详细枝节一一报上。“都指挥大人分兵一半给了副指挥薛禄,命其乘机攻占开平,而他自己则领了剩余军士追踪宋忠而去,都指挥大人说,他要攻占怀来。”
他居然擅自去了怀来!朱棣倏地站了起来,手边茶盏被他衣角一带,哐地砸碎在地上。
竟然也不跟他商量一下,三保,你太冒进了!怀来守军上万,又有宋忠投奔,况且穷寇反扑之势不可小觑,你竟然……
随手拿过刚卸下的铠甲披上,朱棣兀自气恼地吩咐王景弘:“立时点兵三千,随本王直进怀来!”转身又交待朱高煦带兵驻守关口,不管什么情况,不得命令绝不可轻易出兵。
说罢匆匆策马绝尘而去。三千士卒骑兵过半,亦跟随燕王一路狂奔。其余走卒由王景弘带领,朱棣命其以最快速度奔赴怀来。
夜色下的妫水水域宽阔,一轮明月坠落其间,水面恍如明镜。怀来多山,又时值盛夏,水流看似平稳实则涡流暗潜,并不似表面看去那么安全。
三保下马细细看了看水域,下令士卒在河岸外的平原上安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