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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爷子“哈哈“一笑,仿佛已势在必得。他用一对凌厉而威严的双眸一一扫向身前众人,每一个被他眼神扫到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自己的呼吸,把脑袋深深垂落,生怕被他点到名字,然后被当做肉盾派进小木屋中。
一个负伤的剑神,也还是剑神。就算他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他依然是剑神。
没有人想做出头鸟,大家是来凑份子的,不是来送命的。
西门惑从胸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顿时酸楚。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完美的“剑神”,此刻竟然会躲在万梅山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残破木屋中,安静地等待死亡。
这木屋里的人,真的就是西门吹雪么?
葛老爷子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似在寻找最合适的人选。终于,他的双眼慢慢定格在了一个美貌青年的身上,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青年。
所有人都随着葛老爷子的目光向这个青年冷冷看去,同时也都在心中吁了一口长气。
这个漂亮青年,当然就是唐玉。
两千八百多个人,一色黑衣黑裤黑鞋,唯独他,却身穿一袭冷月色丝袍,在一片黑衣中,显得尤为扎眼。
葛老爷子轻轻皱起眉头:“近年来,江湖中青年才俊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恕我老头子眼拙,阁下是——”
唐玉微微笑:“在下姓唐。”
葛老爷子眼角跳动了一下,小心地问:“唐傲与唐缺是阁下的——”
唐傲太傲,唐缺太胖,眼前这个青年眉目如画,莫非竟是——唐玉?
“唐傲与唐缺,正是在下的兄长。”
葛老爷子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个深远的笑容:“原来是小唐公子。我这个老头子真是久不在江湖中走动了,竟然没有认出来。你家老祖宗身体还康健?”
唐玉淡淡一笑:“老祖宗身体还算健朗。这一阵子却有些贪睡。”
“人老了,便容易赖床。”葛老爷子叹道,“回去以后,代我向你老祖宗问好。”
“好。”
葛老爷子微笑中将脸转到西门惑身上,问道:“这位又是?”
既然是蜀中唐门的三公子,唐玉当然就不能被当做肉盾了。葛老爷子暗自心惊,幸亏方才没有造次,否则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西门惑还未回答,唐玉已捏住西门惑的手,微笑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单名一个‘惑’字。”
葛老爷子眯起了眼睛,他不是瞎子,他当然看得出他们是“好朋友”,而且是很好很好的那种。
现在的年轻人已不像他们那一代人那样保守而陈旧了。现在的年轻人随心所欲,无所不做,无所不为。龙阳断袖分桃自梳磨镜,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葛老爷子立刻又将眼神从西门惑身上移开了。唐玉的好朋友当然也不能做肉盾。还是要另选一个人才行。
众人的心,立刻又都提了上来。
有风,夜风吹过。小木屋里微光摇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熄灭。
大雄忍不住在边上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葛老爷子道:“老爷子,再迟些,怕西门吹雪撑不过去,就无法逼他说出剑谱秘籍的下落了。”
葛老爷子点了点头,正想随便在人群中指几个人出来。
也在这时,小木屋门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一个白衫拂动的人影。
夜风吹过,这个人就淡淡地随风而立,站在木屋前,温雅清俊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倦容。双目虽盲,却盛满了温柔之色。
“七童!”四童五童蓦然在人群中叫道。
众人相顾骇然,没想到这个一身闲淡清雅的中年男子,竟然正是双目俱盲却心如明镜的花家七童——花,满,楼。
只见花满楼站在木屋前,对着葛老爷子淡淡微笑道:“葛老爷子若是不介意,便由七童来做肉盾可否?”
☆、第十六章:江南花家
葛老爷子的眼皮又跳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眼皮总是在跳。
他冷冷看向花满楼,看向这个双目失明却又无比热爱生命的男子,眉头轻轻皱起:“七童何必嘲笑我这个老头子?”
花满楼浅浅一笑:“七童不敢。七童只是揣测了老爷子的心意。”
“哦?”葛老爷子仍然皱着眉头,“所以七童是决心与老头子作对了?”其实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花满楼,花满楼就算功夫再好,毕竟只是一个瞎子。他最担心的是,陆小凤会不会也已经来了。
花满楼淡淡道:“西门庄主素喜清静,与世无争。此刻葛老爷子却带着大批人马深夜来访,那么至少也该让我先进屋与西门庄主说一声,才是葛老爷子的做客之礼。”
大雄在旁边已忍不住冷笑起来:“花公子是从何时起,竟以万梅山庄半个主人自居了?”
“不敢,我也只不过是揣测了西门庄主之意而已。”
小雄虽然也已年过四十,却还是比较沉不住气,他大声道:“你揣测来揣测去的,为什么就不揣测揣测你自己今晚能否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
“挡不住,也要挡。”
小雄冷笑:“凭你一己之力?”
“还有我们!”话音刚落,花家四童与五童已双双从人群中飞身而出,一左一右护卫在了花满楼身侧。
花满楼微微侧脸:“四哥五哥,你们怎么来了?”
五童道:“大哥早就料到你会来万梅山庄,所以让我和四哥前来保护你。”
花满楼眼底顿时温暖一片:“大哥还是把我当做小孩子般。”
“你再大,都还是我们的七童。”四童笑道。
五童又说:“我们原想混在人群之中,偷偷找到你,然后与你一起离开。没想到,你……”
花满楼微笑道:“没想到我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竟要替西门吹雪挡一挡。”
“两千八百个人,我们三兄弟平分,每人九百个。”五童有些兴奋,摩拳擦掌着,“我也好久没有打过架了。”
四童也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兄弟几个,也就不要怕献丑了!”
花满楼淡淡一笑,问道:“大哥二哥三哥和六哥他们几个,都还好么?”
“都好都好。”五童也笑道,“就是常常惦记起你。说你眼睛不方便,却常年在外漂泊,不能照顾到你。”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回过江南了,也该去看看了。”
“大哥若是知道你要回去,一定会让大嫂蒸上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五童笑着说。
“这腊月寒冬的,哪有桂花糕?”四童嗔怪,“五弟你说话总是这么夸张。”
“……”
他们三兄弟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谈笑风生,闲话家常,虽有两千八百多双眼睛在面前看着,却仿佛浑然不觉,毫无惧色。
小雄又已忍不住了,冷冷道:“三位的家常话聊够了没有?”
四童淡淡斜睨着他:“阁下有何见教?”
“我想请三位挪一挪位子。”小雄轻笑道,“三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挪到边上继续聊天,聊多久都没有关系。”
五童挑眉道:“如果我们不肯呢?”
小雄的脸已经完全拉了下来,冷冷道:“那就不要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话刚说完,大雄小雄闪身而出,两个人四只拳头已痛击向四童五童与花满楼。
赵氏双雄的铁拳与鹰爪本就是他们赖以成名的绝技。此刻兄弟两人双拳四手,或抓或拿,或张或拢,但见人影翻飞,掌风阵阵,震得小木屋旁几株雪松上的松针纷纷坠落。
花满楼却没有动,四童也没有动。事实上,只有五童一个人在动。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木屋边上,一双手左右开弓,各自化解着大雄的铁拳与小雄的鹰爪,竟似还绰绰有余。
赵氏双雄成名江湖二十年,虽不能说未遇敌手,但也绝非武功不济之人。
此时他们两人不断地变化身形与招数,却仿佛总是棋差一招,死死被挟制在五童的双手之中。苦练二十多年的铁拳与鹰爪,在五童面前,就变得如同卖艺杂耍般的可笑。
四童在一边已摇起了头,笑道:“五弟,你十多年没有使过手上功夫,果然是生疏了。”
花满楼在一旁问:“怎么说?五哥要输了么?”
四童笑叹道:“我原以为对付他们两个,五弟十招之内必定能够拿下。但堪堪过去三十招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但闻五童冷喝一声:“断!”
只听赵氏双雄顿时惨叫起来,接连后退十五步,退到人群中,各自用左手握住自己软软下垂的右手,冷汗叠出,脸上已变得死灰一片。
五童微笑着甩了甩手道:“总算在三十招之内将他们分筋错骨了。毕竟十二年没有出过手了,纵使有些生疏,也是正常的。”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四童问道。
“杀人这种事情,向来是你做的。我从来不急。”五童悠悠笑道。
赵氏双雄咬牙站在人群中,兄弟两人互相将对方的手腕接上,没想到一世英名,今晚竟败在了江南花家的手里。
大雄长叹一声,向葛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恕赵某兄弟俩无能……在此……在此先行告退了!”说着,拉过小雄的手,垂头丧气地从人群中挤出去,缓缓向万梅山庄外走远。他们俩带来的一众徒弟们,也立刻转身跟着主人小步离去。
葛老爷子张口结舌,望着赵氏双雄的背影,看了半晌,才叹息着回过头。还没有开口,只见人群中又有几人转了身,其中一个男子对着葛老爷子抱拳道:“淮南八仙也告辞了!葛老爷子,来日若是有缘,自当再来拜会。”说完,八个人更不多言,已大步走入苍茫夜色之中。
葛老爷子没有说话,脸却已经变得像是一座长白山,又冷又长了。
有风,微风。风声中,又有几百个人悄悄隐退在夜色里。点苍门、青城派与崆峒派三个名门正派,此时都已率领着门人子弟一边向葛老爷子拱手抱拳,一边向山庄外快速退去。
走得人多了,大家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毕竟没有人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人做嫁衣。
得罪了西门吹雪不说,也得罪了江南花家,甚至还有可能会得罪陆小凤以及陆小凤的一帮朋友们。想来想去,思量再三,大家都觉得好像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大家本就是来凑热闹找剑谱顺便再瞻仰一下剑神风采的,若是为此而一不小心送了自己的性命,那是相当的不合算了。
连赵氏双雄、淮南八仙与三大名门正派都已经走了,他们这些草莽小卒们为什么还不走?难道想要等着人头落地么?
眨眼间,两千八百多个人,竟已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几百个人中,有的在左右观望举躇不定,有的在窃窃私语商量对策。
葛老爷子的眼皮又跳了,他突然觉得今天很不顺,非常的不顺。
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来。但既然已经来了,他又不能也像赵氏双雄一样抽身而退。他今年虽然已经七十岁了,老脸却一向珍惜得很。
他沉住气,眼神又扫向众人,冷冷问:“还有谁想走?现在可以一并离开。”
话音刚落,又走了几十人。
“还有没有?”葛老爷子沉声再问。
夜色中,已没有人再举步。
等了片刻,确定了没有人再会离开。葛老爷子的眼中精光暴射,缓缓点了点头,缓缓道:“既然留下了,今晚诸位与老头子便是生死与共、荣辱并存的好朋友!”
他转身回头,看向花家的三个人,冷冷道:“三位还是不肯挪一挪位子么?”
五童转脸看向四童:“四哥,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好像是一个老头子。”
“有多老?”
“就算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多了。”
“老年人是不是都特别的贪心?”
“我不知道。”
“他莫非还想看一眼西门庄主的剑谱,学一学他旷世无边的剑法?”
“有可能。”
“可是他至少已经七十岁了。”
“所以说,我一直告诉你,再老的人,都有一颗好学的心。”
“如果我想让他死了这条好学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