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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唐玉淡淡道：“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到唐家堡？”
西门惑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万梅山庄外的那些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若是数量巨大的话，也会很可怖。”
“他们难道还对西门吹雪的剑谱秘籍不死心？”
“一天没有找到，他们就一天不会死心。”
西门惑低头缓缓沉吟，隔了半晌，忽然道：“我倒有一个还不算太坏的办法。”
“你说。”
“这世上，见过西门吹雪的人，是不是并不多？”
“不但不多，简直很少。西门吹雪本就与世隔绝，超凡脱俗，轻易不愿见人。”
西门惑点了点头，又问：“除了我们三个人与花满楼之外，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救走的人是西门吹雪？”
“是的。”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追上了我们的马车，至少也会对马车里的西门吹雪有所忌惮？”
唐玉抿了抿嘴：“是的。”
西门惑翘起嘴角，点了点头，忽然又问：“我的剑法是不是还可以？”
“相当可以。”
“如果我穿上一身白衣，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再出手刺死几个人的话，会不会有人怀疑我不是西门吹雪？”
唐玉的眼睛立刻亮了，忍不住赞道：“好计！”他拍手继续道，“我们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西门吹雪非但没有身受重伤，反而剑法依然出神入化。”
“谁若是还敢与我们作对，就是与西门吹雪作对。”西门惑冷冷道，“我的剑，一旦出鞘，也是毫不留情的。”
身边的西门胜雪却泼着冷水道：“就算你身穿白衣，也没有他半分的高洁清冷。就算你头戴斗笠，也掩不了你内心的浮躁轻狂。就算你剑术通神，也学不会他远山流星般的孤独寂寞。”
西门惑淡淡回过头，淡淡看着西门胜雪，淡淡嘲弄道：“你为什么不去做一个诗人？”他淡淡微笑，“你刚才说的这番话，远比你的剑术，要高出太多。”
☆、第三十章：万丰酒楼
马车行至晌午，老丁在车前问道：“三位公子，前面有一座小酒楼，要不要进去歇一歇吃顿饭？”
唐玉轻轻掀开车帘向前方望了望，点头道：“就在酒楼旁停车吧！”顿了顿，他又吩咐道，“老丁，停车以后，你去买三顶范阳斗笠回来。”
老丁道：“是，三公子。”
*
老丁办事的效率很快，马车停在酒楼旁不过半盏茶时间，他就已经将三顶范阳斗笠买回来了。
唐玉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斗笠，对老丁说道：“你也去吃饭吧！半个时辰后，再来接我们。”
老丁躬身领命而去。
西门惑在角落里懒懒道：“我以为你只打算给我一个人戴斗笠的。”
唐玉缓缓道：“我忽然想起来，某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瞎子了。若是不遮住他的脸，岂非有损他的形象？”
“那也只需要两顶斗笠就足够了。”
唐玉淡淡轻抚手中的斗笠，淡淡看着西门惑，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人？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戴了斗笠，却要让我一个人光着脑袋？”
西门胜雪忍不住冷冷道：“我可以不戴斗笠，把‘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人’的这个位置，留给你。”
唐玉冷笑道：“你以为你现在的脸蛋很漂亮么？都已经肿得像个猪头了，还要露出来给别人欣赏么？”
西门胜雪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低惊呼：“已经肿得像个猪头了？”
西门惑在一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但我怎么突然发现，原来两个男人在一起，加起来也有一千只鸭子了。”
“错，应该是一千五百只鸭子。”唐玉微笑道，“你难道不是男人？”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若不是男人，还有谁配做男人？”
*
万丰酒楼。
因为唐玉早就叮嘱过老丁，要他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而行，免得撞上万梅山庄外那批一心想着剑神剑谱与秘籍的三教九流们。所以此刻虽然已到中午时分，酒楼里的客人却并不多，可能是因为这里既非官道，也非交通要塞。虽是午饭时候，却依然客人稀少，冷冷清清。
一张古铜色的八仙桌上，摆着三副碗筷。
三个头戴范阳斗笠、垂着黑色面纱的男人正不动声色的分坐在八仙桌的三边。
“三位客官，要来点什么？”小二殷勤地擦着桌子。
唐玉淡淡道：“一碟卤水花生，一碟盐水毛豆，一碟香油拌春笋，一碟清蒸桂花鱼，再来一碗三鲜豆腐羹。”
西门胜雪冷冷道：“香油拌春笋里不要放香油。”
“要放。”唐玉道。
“我不喜欢香油的味道。”西门胜雪依然冷冷道。
“那么你可以不吃。”唐玉看着西门胜雪，“我并没有逼着你吃。菜也不是为你点的。”
西门胜雪立刻对着小二说道：“同样的菜，给我另外做一份。卤水花生不要卤汁，盐水毛豆不要盐水，香油春笋不加香油，桂花鱼红烧不要清蒸，三鲜豆腐羹改成三鲜豆腐汤。”
小二为难地看着唐玉与西门胜雪，抓头道：“小的多嘴说一句，这样子点菜，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西门惑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只金元宝，缓缓递到小二面前，缓缓问道：“这个，够不够让你闭上嘴？”
小二两眼放光，立刻双手捧起金元宝，连连弯腰道：“小的这就闭嘴！”
“那就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西门惑淡淡道，“再另外切半斤牛肉过来。”
小二点头哈腰快步而去。
唐玉微笑道：“小惑，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西门惑斜睨着他，笑道：“我若是一家之主，那你们两个是什么？我的妻妾？”
唐玉抿嘴偷笑：“你我还未行龙阳之礼，我怎么就算是你的妻了？”
西门胜雪在一边冷冷道：“你们在打情骂俏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我算进去？”
唐玉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心情愉快地说：“小西门，你知不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
“哪一点？”
“就是你明明虚伪狡诈，却偏偏还是能够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西门胜雪缄默了嘴角，不再说话，手轻轻在桌上摸索着，似乎要找茶壶倒水。
西门惑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西门胜雪，西门胜雪仿佛怔了怔，接过杯子，沉默地喝了一口水。半晌方道：“多谢。”
小二端着一盘切好的牛肉小跑着走近三人，将牛肉放在桌上，躬身说：“三位客官，请慢用。”
唐玉微微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说得果然一点都没有错。一只金元宝，买一份殷勤周到的服务，虽然贵了点，但效果却很明显。”
西门胜雪这时候又忍不住开口了：“看来小惑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小惑’这个称呼，你不能用。”唐玉吃醋道。
“哦？”西门胜雪冷笑。
“你可以叫他‘西门公子’。”
“听上去像是在叫我自己。”西门胜雪冷然道，“再说，他的年纪与我差不多大，我不叫他‘小惑’，难道要叫他‘老惑’？”
唐玉不禁看着西门惑笑道：“这样说来，你的剑神老爹在女人这方面，倒是很有一些优势。你们兄弟俩之间应该最多只相差六个月吧！”
西门惑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西门吹雪找女人的速度，似乎有些快。”
西门胜雪肃容道：“请不要玷污西门吹雪这四个字。”
唐玉撇了撇嘴：“只是探讨一下而已。”
西门胜雪冷冷道：“换个话题。”
唐玉立刻道：“今天的天气真好。”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西门胜雪一肚子火，冷冷反驳，“阴天，乌云，冷风。”
唐玉忽然奇怪道：“你不是瞎了么？”
“我瞎的是眼睛，不是心。”西门胜雪已经懒得和唐玉废话了，“太阳照在身上与冷风吹在身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唐玉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适应起瞎子的生活了。恭喜恭喜。”
西门惑一边吃着牛肉，一边淡淡道：“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话，不要让别人以为我身边是妻妾成群在争风吃醋行不行？”
唐玉立刻闭上了嘴巴。
菜都已上桌。同样的五道菜，做了两份分别摆在唐玉与西门胜雪的面前。
“幸好我还算有些钱。否则要养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点吃紧。”西门惑叹道。
“你很有钱？”西门胜雪问道。话题终于还是绕回去了。
“杀一个人，八千两白银。”唐玉淡淡道，“你说他有没有钱？”
“据说，杀手与妓女同为这世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西门胜雪冷冷道，“同样都是靠身体赚钱，做无本钱买卖。”
西门惑眯起双眸，微笑道：“看来你很了解这两个行当。”
西门胜雪缓缓道：“靠身体赚来的钱，似乎总是特别的容易，钱也特别的多。”
“容易？”唐玉冷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杀手的。”他看着西门胜雪，“譬如你，就不行。因为你的剑法，实在是太丢人了。”
西门胜雪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唐玉的嘲弄，淡淡道：“我只是想说，一个金元宝能够做的事情，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看不出小西门还是一个节俭持家的人。”唐玉冷笑。
“太过招摇是行走江湖的大忌。”西门胜雪依然淡淡地说，“出手阔绰便易引人疑窦，难道你们连这些都不懂么？”
西门惑懒懒道：“金元宝都已经给出去了。现在你才说。”
西门胜雪冷冷道：“我是个瞎子。瞎子怎么会看得见你刚才给的是金元宝？”
“那现在怎么办？”西门惑眯着猫眸，懒散地问道，“等到小二来了，再开口把金元宝要回来？”
“不必了。”西门胜雪叹了一口气，“已经来不及了。”
“哦？”
西门胜雪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捏紧一只茶杯，沉声道：“你们的麻烦已经来了。”
“‘你们’？”西门惑不动声色，一双猫眸冷眼从斗笠的面纱中向四周看去：“这个麻烦难道与你无关？”
“是你们惹出来的麻烦，当然与我无关。”话音刚落，西门胜雪的人已蓦地从椅中拔起，挥手将刚才掌中捏碎的茶杯裂片一把掷向身旁正在缓步靠近的几个大汉，“抱歉，我先失陪了！”
也在这时，大汉闪身避开西门胜雪挥去的碎片，已拔刀冲向了西门惑与唐玉。
也在这时，西门胜雪的人已几步间就窜出了酒楼之外，窜到了刚刚老丁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上。
☆、【番外】剑神沐浴
一只龙纹鼎的香炉中，正淡淡熏着暖香。紫烟徐徐雅射，空气中有一丝微微的清香，仿佛是黄昏时情人插在鬓角上一朵浅白色的栀子花。
一排雅致的屏风后，西门吹雪正伸开了双臂，任由两个婢女在为他宽衣解带。身后，一个半人高的风吕正冒着乳白色的热气，上面还撒满了玫瑰的花瓣。
每日的黄昏时分，西门吹雪都要让自己沐浴一番，然后在一身干净舒爽的丝袍穿戴下，款款走到万梅山庄的一墙疏篱后，看一看自己养了几尾红鲤与一只乌龟。再在紫藤花谢的时分，款款坐在后院中的一个凉亭里，吃上一碗自己最爱的碧玉罗汉上斋羹。随后踱步走进一间雅室中，练一练剑法，抚一抚古琴，这样，才算过完了一个白天。
当然，有时候沐浴是为了杀人。
今日的沐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花满楼来了。
曾经西门吹雪说过，黄昏以后，不再见客。但这个规矩对花满楼而言，并不适用。因为只要是花满楼来了，哪怕是半夜三更，西门吹雪都会让自己沐浴完毕，然后以一身最美的姿态款款走向花满楼，款款坐在他的面前，款款为他斟上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