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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老要为这问题纠缠？”加隆有点不耐烦了．
他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吗？他一再回避自己的问题，是说明他心里的确介意吗？他．．．是不是始终不能接受一个沦落魔道的哥哥？
既然这根是两人深种心里，永远也除不掉的刺，他又何必勉强？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撒加凄惨一笑．
“为什幺？”加隆再也不能自制，差点大吼出来．
撒加只再苦涩笑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加隆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他多年挂念的兄长，如今竟变成这样？他从小教导自己，跟自己约定要杀那恶魔为父母报仇，为什么他却背弃誓言？甚至接受那魔头的魔功，甘为他的犬马？为什么他要为了他放弃自己？
他真的已不是他的撒加吗？原来时光真的足以改变一个人，从前的撒加，早已死了，死了．
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贪恋权势，不顾父母之仇，不理兄弟之情，与那恶魔沦为一伍的撒加．
加隆紧紧捏着拳头．
心痛，为什么你竟变成这样．．．
不忿，为什么你的心被那魔头抢去了．．．
愤怒，为什么你一再而三的拋下我．．．
疯狂，为什么你要踏碎我再重燃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
沸腾的血涌遍全身，像冲破了堤坝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留在那里有什幺好？为什幺你对那鬼地方仍恋恋不舍？是不舍得你的护法之位吗？还是不舍得哈迪斯给你的魔功？”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原来在他心中，他是个这样不堪的人．
他明白了，他总算明白了．
什么爱都是假的，都是幻像，都是自己的妄想．
在他心中，自己已与恶魔无异了．
我是恶魔．．．哈哈．．．我是恶魔．．．
“是！我是舍不得又如何？我要夺取教主之位！我要称霸武林！”撒加尖刻的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最爱的人竟然这样看自己，他还有何话可说？明知道口不对心，却大大声声说出那一句句谎言，刺痛加隆，也凌迟自己．“我是学了化骨大法，那些正派中人都是我用魔功杀的，对！我为了权力已变得冷血无情了，变得助纣为虐，那又如何？你没想错，我不是从前的撒加了！我的身体里都是哈迪斯的血，我的心里都是洗不清的邪念！我的手都被沾满鲜血了！我已不是你所爱的撒加，我现在是魔教的护法！”
“住口！”加隆再也按奈不住，怒火烧遍了他全身，烧着他剧痛的心，烧掉他仅余的理智，一直压抑心头的烈火终于爆发，他手一挥，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把他打倒了在地上．“你忘了我们的父母是怎样死的吗？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为什幺为了要称霸武林，你可以连我都不要！连你心里的爱也舍弃！权力真的那幺重要吗？比我，比我们的大仇还重要吗？我不相信，我的哥哥会变成这样，我最爱的撒加会变成这样！为什幺？上次是为了救星矢他们离开我，今次是为了魔教拋弃我，为什幺我最爱的人会这样对我？”他痛喊一声，一度剑光闪过，向撒加的胸口砍去．“不！我宁可杀了你，也决不会让你为魔教离开我！”
剑风来势既劲且狠，撒加却依然躺在地上，丝毫没有躲避之意，脸上反而泛起一丝凄楚的微笑．
为什幺他一直祈盼的重遇竟落得如此结局？为什幺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不相信他也要伤害他？是因为他犯罪太深吗？还是，他爱加隆根本就是错的？
多年来，他早已疲累不堪了，一直鼓舞他撑下去的希望也瞬间幻灭，他还有什幺力量能支持下去？
绝望的感觉，原来是一片黑暗，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
整个人像沉沦到深渊，身体像碰到峭壁上再掉下去般痛楚，然后，是铺天覆地的石块向自己压下，把自己活生生的掩埋．
还有可能回头吗？连最爱的人也不能接受自己，他就是回到圣派又会怎样？
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二师兄！”艾俄洛斯见状大惊，立即上前阻止，电光火石间，改变了加隆所刺方向，避过了撒加的要害，但剑还是刺穿了他的腹部，划出一大片殷红．
“无论怎样，他始终是你哥，你怎可以这样？”艾俄洛斯强拉着不肯罢休的加隆．
“只有杀了他再自尽，我才可以阻止他离开我，才可以跟他一起，你不明白吗？”加隆痛心疾首的喊着．
虽非伤及心脏，撒加也伤得不轻，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意识也渐渐迷糊，他已听不清加隆和艾俄洛斯的话，他只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并不足以继续维持这异次元，自己已受重伤，异次元一旦消失，拉达定会趁机攻击加隆和艾俄洛斯，当下咬牙强撑起来，逼发全身剩余的力量，趁着二人还在争论不休，出其不意把二人一掌送出了异次元，与此同时，他终于支持不住，异次元也随之消失．
回到了外边的世界，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面对步步进逼，咬牙切齿的拉达．
“他们两个呢？”
撒加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已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回到魔教后要面对什幺，彷佛已跟他再无关系．
“你竟把他们放走了？”猎物本已得手，谁知被撒加这一阻挠，竟然放虎归山，功亏一篑，拉达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了撒加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你这个叛徒！”他语音刚落，充满怒气的一掌刚猛的打了在撒加背心上，撒加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拉达一松手，他的身体顿时失去所有支撑，像破碎的玩偶摔了在地上．
“哼！看你回去后如何跟教主交代．”拉达居高临下看着奄奄一息的他，脸上狰狞一笑．
＊＊＊＊＊＊＊＊＊＊＊＊＊＊＊＊＊＊＊
艾俄洛斯与加隆被击到荒山的一块草地上．
“他还是走了，他还是离开了我．．．”加隆痴痴的低喃道：“为什幺他要为了魔教放弃我？为什幺？”
“二师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先别难过，我觉得这当中定有蹊跷．”艾俄洛斯安慰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把一切禀明师父，大师兄这样放走了我们，他回去后也不知魔教的人会对他怎样．”
“你说什幺？”这话把加隆完全惊醒过来．
“他一直也在保护着我们，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他真的沦为魔教，为什幺还要帮我们？”
一言惊醒梦中人，艾俄洛斯这当头棒喝，像一盆冷水清醒了加隆被悲愤冲昏的头脑，他当时是太激动以致失去了理智吗？难道他真的错怪了撒加？
“无论如何，他现在的处境一定很危险，单凭我们之力恐怕帮不上什幺忙，只有尽快回圣域山跟师父商量，方能救他出险境．”
“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回去！”加隆霍地站起身来焦急说道．
十一
多日来迷迷糊糊，撒加并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只知道自己全身都被锁上沉重的铁链，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牢里．
他们要怎样处置自己？他合上眼睛苦笑，要杀要剐，随便他们好了，反正现在的自己，活着也再没有任何意义，即使能苟活世上又如何？这世间之大，已无一处能容下自己的地方了．
拉达的一掌造成的重创至今仍未恢复，牢里的寒气入侵体内更令伤势加剧，然而无论如何，那剧痛也绝不能抵过那剑伤的万分之一．
那锋利的剑，并不是刺进了他的腹部，而是剐进了他的心窝．
心很痛，比腹上的伤还要痛．
自己最爱的人，毫不犹疑把剑刺进自己的身体，试问世上还有哪种折磨比这更残酷无情？
为什么他不明白，多年来他委曲求全，只是希望保住性命和他重聚？
可是，他却仍然无法恨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依旧是深爱着他，只是，他已没可能再接受自己．
正与邪，永远不两立，一切已不能回到从前．
这几天也在发着高烧，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他已别无他求，只希望在来世能洗掉所有回忆，让他和加隆再做一对相爱的兄弟．
他再次沉沉睡去，梦中依稀看到他和加隆从前的串串片段，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感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是的，他就在自己身边．
梦中的那个人，温柔的替他解开了身上的锁链镣铐，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替他的伤口涂上了金创药．
加隆，真的是你吗．．．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时，这临终前的最后愿望也彻底破灭．
“撒加，为什么要背叛我？”哈迪斯的声音嘶哑而沉痛，其实他是知道的，知道撒加根本从没改变，他的人虽在冥教，心却永远不属于这里，可是他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对，哪怕是万分之一，他还是妄想能把他留在身边，妄想用自己的真情打动他，可是这次试探却令他失望了，他当然知道拉达跟他向来不和，然而他一直连半句替自己辩白的话也不肯说，虽不忍心他也不得不秉公处理．
无论自己付出什么也是徒然吗？为何每一个自己所爱的人，都只会给自己无尽的痛苦？
毕竟这次跟从前的不同，撒加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他强人所难而已，是他伤害撒加在先，即使他背叛自己，也不是他的错．多年来活在仇恨中，他已忍受够了，活得太累了，也恨得太累了，他不想最恨什么人，只是，再一次的背叛，却再深深刺伤了他心里仍未愈的伤口，倍加痛楚．
看着怀里满脸沧桑的青年，他后悔了，是自己错了吗？若不是自己勉强，他或许会活得快乐一些，更不必受这种煎熬痛苦．
他把撒加扶着坐起，双掌贴上了他的背．
撒加感到一阵暖流运行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痛楚也渐渐缓止．
他不是前来处死背叛了他的自己吗？为何反而会出手相救？
的确，一直以来，若不是他多番维护，自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人非草木，虽然人们都说哈迪斯是个害人不浅的魔头，然而他对自己，却是出自真心的．
撒加很清楚，他是多么希望能得到自己，可是这么多年，具备力量拥有一切的他却从没用强占有过自己，只是想用真情令自己回心转意．
正与邪只差一线，虽然魔教无恶不作，更害死了他的父母，但这几年的相处却使他深深感受到，哈迪斯并非外界所想那种恶贯满盈的魔头，只是别人看不到，他冰冷的脸孔下掩饰得很好的如火灼热而已．
他是真心爱着自己的，也因为这份爱意，即使自己多次对他出言不逊，甚至今次背叛了他，他亦没有怪罪自己，反而多番维护，甚至出手相救．
一个本与自己素不相识，甚至不共戴天的人，尚且能这样真心相待，为何自己心中最爱，偏要把自己看作那么卑劣不堪？
“为什么．．．要救一个背叛你的人？”声音嘶哑了，多年来，这还是首次他不再以冷冰冰的语气跟他说话．
“原因你很清楚，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吧！”哈迪斯的声音也没有以往的刚强，反而，带着一丝丝柔情．“人非草木，你一直都感觉到的，奈何我们注定没缘没份，我也永远不能得到你，因为你心中已有了所爱的人．”他举手抹去了撒加的泪痕．“一个你深深爱着，却又狠狠伤害了你的人．”
撒加微微苦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软弱呢？心和灵魂都被利刀绞碎后，是不是连强撑的坚强也崩溃了？
真没用，为什么要流泪，更甚的，是在自己的仇人跟前流泪？
“想不到我身为冥教教主，叱咤风云纵横天下，却始终得不到你的心．”那言语明明充满哀伤，可哈迪斯的语气却如常平稳．
“教主，撒加很清楚你的心意，只是．．．我实在不能接受．”
“无论他怎样伤害了你，你还是爱着他啊！”哈迪斯沉声道：“就如我一样，即使明知你会背叛我，甚至有杀我夺位之心，虽然我心里顾忌，我也始终无法对你下手．”
“教主．．．”
“撒加，从今天起，我再不是你的教主了，我们师徒也缘尽于此，从今以后，你跟冥教再没半点关系．”
“这．．．”撒加听得目定口呆．
“撒加．．．”哈迪斯忍着痛楚挤出了几个字：“你自由了．”
他没听错吗？他竟跟自己说，自己已重获自由了．自由，那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这几年来自己憧憬着的，无非是离开魔教重回到加隆身边，如今他和加隆劫后重逢了，哈迪斯亦放自己离开了，可一切已经太迟．
让他离开又怎样？他已决不能回到圣派了，加隆也永远不会再爱他．
他看着哈迪斯，心里百感交集．
他从没想过，这个男人，竟肯放自己自由！
即使当初全因为他才被逼与加隆分开，他已再不能恨他．
让最爱的人离开自己，哈迪斯纵有铁石心肠，也不能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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