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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的语气。欲盖弥彰、昭然若揭,连我都能够察觉。
十点二十五分,古舒达按计划离开他的公寓。
收音机静默约七分钟后,又一次接到了窃听器传送的新信号。
“富士山?”朴木麻里惠的声音。
“收回北方四岛。”尼涅尔的声音。
阿卫将电脑的录音软件开启。
“蠢货!不是交代过没事不许找我嘛。怎么违反?”
“我最近被警察们撵得走投无路了……”
“你活该!那么多人居然弄不死一个半残废的符拉季连,简直是一群饭桶!亏你当初向我赌咒发誓保证绝对万无一失!”
跟一直苦心经营的贤妻良母形象截然相反,她凶神恶煞的一面表露无疑。
“但无论如何我们确实依照你的安排狠狠收拾过他,也算替你出了气,对吧?”
“难道你是白干的吗?哼,三千多美金喂狗啦?至于那一万,我讲的是事情办妥以后,我要你杀的人都没死掉,你凭什么来讨酬劳?!荒唐!我不问你要预付款,已经够仁慈了,莫得寸进尺!再骚扰我,我就叫你从这世界上消失!”
“夫人,不可以……”
“嘟……嘟……嘟……嘟……嘟……”
看样子她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蛇蝎心肠的女人!王八蛋!我受够啦!”听到此处,一直克制着脾气的我终于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拍案而起,“我要整死她!我要扒她的皮,把她碎尸万段!我要拧下她的脑袋,令她永远没法装回去!”
地场卫见状,赶紧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别犯傻!冷静,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正人!”
“放开,该死的!不揍扁她,我就不姓三条院……不,穆哈诺夫!”我犹如暴怒的雄狮一样吼叫咆哮,乱踢乱打。
然而不管我怎么折腾,横竖就是挣脱不出。我头一次发现貌似文弱的王储竟这样有力。
“莫感情用事!等情况彻底调查清楚,我必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瞧在黄金帝国的份上,请相信我!”
“快住手!我们自己人可不要起内讧呀。拜托!”亚美焦急地大喊。
“安狄美奥,你如果再不放开,我……连你一起收拾!”
“作为你的主人,我不得不对你的行为负责任,不允许你跑到古舒达和荷米丽安的住处丢人现眼!”
“……我……非去不可!”
“你不能去!”
“我偏去,坏蛋!你少干涉我的自由!我又不欠你……哎哟!”
忙于同阿卫斗嘴的我突然觉得头顶一阵钝痛,视线一花,以后脑勺着地的狼狈方式噗通一声仰面摔倒。
亚美端着一个很有分量的大咖啡壶,站在我身后。
这一下真厉害,虽未流血,也砸得我两眼直冒金星,耳朵轰隆响,半天坐不起来。
“我是不是……太……太重了?”她不大有把握地问道。
“不,没关系。”卫整理着被我扯皱的衣衫,“这才能使他好好清醒清醒。你明天得早起,先回家吧,余下的事情由我们做。”
她离去不久,积达归来。他拿出数据线,把手机连上电脑。“内容相同的两段录音可以作为双保险。”他解释说。
“你们……接下去怎么办啊?”
捂住与咖啡壶亲密接触过的部位,我哼哼唧唧地起身。方才的混战弄得我筋疲力竭,连生气的劲都没了。
积达不解地瞅着我:“你病啦?头痛?”
“他企图去找麻里惠寻仇,我和亚美为阻拦他,无奈敲了他的天灵盖。”阿卫替我回答。
我朝他翻翻白眼。
“哈,真精彩!有趣!可惜我错过了一场好戏呢。”积达全然不顾我的郁闷,笑嘻嘻地评价,“不要紧,皮都没破。”
我正欲教训这讨厌的小子几句,收音机冷不丁又传出话音。
“公主?喂,公主?”先是麻里惠。
“讲话啊。”然后……好熟悉的女声!是谁?
“……我知道不应该打搅您,但……抱歉……尼涅尔老是打电话烦我,还有上次险些被绑架的事,我……怕。”
“丢到黑名单。至于符拉季连,既然都让众月球丫头收拾了,哼,谅他短期内不敢再造次。你不用担忧。”
贝尔?总算听出名堂的我和另二人不约而同地喊道:“是贝尔!是贝尔!”
“可一想到他依旧活着,我便心里毛毛的……我一个丧偶的寡妇,如果日后……”
“当时拍下的视频,你藏妥了吗?记住,这是你的护身符!有它在,符拉季连断不敢对你轻举妄动。行啦,我很忙,再见吧。”
“那……嗯,唔,再见……公主殿下……”
“这可纯粹是她自投罗网!太棒了,刚刚我还发愁没证据哩!”我把牙齿咬得格格响,“那疯婆子死定喽!”
“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英明,要圣启来这儿一趟吧。”卫吩咐积达。
我顿时两眼一亮,兴奋起来,追问道:“摊牌?”
“对的。不过,拿拉达,我严正警告你,若是你再感情用事地胡闹,今后的行动就不必参加啦。”
“啊、啊……遵命!”
答应的同时,我不服气地撇撇嘴。
哼,也罢,忍着就忍着呗,既然主人已许了愿,我何不乐观其成?瞧瞧他究竟怎么跟我交代。顺带,还能欣赏一下古舒达的窘态。
话说回来,你这位堂弟当时表现得可谓是极其镇定,镇定得不可思议。我们给他回放麻里惠和尼涅尔的通话,他绷着一张扑克脸一言不发;我们又给他回放麻里惠和贝尔的通话,他依然一言不发,仿佛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态度啊?喂!”我忍不住对准他的耳朵大嚷。
“……别吵!我又没聋。”他斜我一眼,随后将脸转向卫,“彼尔夫什柯……他情况如何?会……留下后遗症吗?”
积达叹息一声:“会。留不下才叫奇怪呢!唉……”
我立即慌了,起身推开座椅,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什么?!那他会怎样?英明,你快告诉我呀!”
他阴郁地推开我,打电脑桌下的抽屉内找到装过录音笔的那个档案袋,从中取出一小摞文档,递给我。
“这是?”
“医院的诊断报告。当然,是复印的。自己瞧吧,你还可以充当圣启的翻译官。”
俄罗斯人写的书面材料,却充斥着大量英文甚至是拉丁文的专用医学名词,根本是故意卖弄学识嘛。好在每个这样的单词下方均标有通俗易懂的日文注释。漂亮工整的笔迹,一望便知是优等生水野亚美的杰作。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大面积皮下渗血及肿胀,肺、肾、心脏等多个器官淤血并出现衰竭。诊断结果:挤压综合症。
——颅骨未见骨折,腰穿正常,脑电图正常,脑脊液无红细胞,头晕、呕吐明显。诊断结果:脑震荡。警惕迟发性颅内病变。
——月工门部出血、疼痛剧烈,月工门及其周围组织裂伤,感染很严重。诊断结果:肛管损伤、括约肌断裂、直肠撕裂伤。
我完全被这一串骇人听闻的文字吓懵了,浑身发抖,干张着嘴出不了声,直到古舒达由我手里抽走那些纸。
“幸亏手术十分成功,否则他下半辈子就得靠肚皮上插一根导管生活。”积达补充,“昨天他醒过一次,护士们张罗着为他换药的时候。分明难受得死去活来,还不愿意吭气,背着人使劲用指头抠铁床沿止疼,把指甲都弄断啦。”
我们谁也没有再讲话。司令室的气氛忽然变得格外压抑深沉。
过了一会儿,古舒达率先打破沉寂:“这件事……可否让我来处理?我……决不会袒护任何一方……”
“那么,你想如何处理?”阿卫反问。
“先同麻里惠谈谈,再找彼尔夫什柯谈谈。总之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毕竟,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均有责任。”
积达扬眉:“……只是谈谈?”
“不然怎么样?难道要宰掉她不成?她也是受害者啊!”古舒达显得有些恼怒,“我承认,她确有不妥之处,可你敢说那位男爵先生就没一点错?倘若不是他非法入室且误杀朴木泰佑,根本不可能落到今日的下场!哼。”
“都少讲几句吧,够了。这次的任务暂告一段落,你们可以回家,明天下午再集合。我会通知阿兔她们也到场。”
卫无奈地摁着太阳穴。
“干什么?”
“我想,既然要谈话,为何不公开呢?到时候你莫忘了带她来,圣启。大伙一起推心置腹地跟她聊,效果估计更好。”
“行!但是我很不放心这个家伙。”积达指着我的鼻尖。
“你能自始至终保持绅士风度,是不是,正人?”地场卫对我微微一笑。
我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别别扭扭地应付道:“是啊,是啊……”
尽管实际上没做到,但也不是无法理解,我并非故意食言而肥。你要知道,我作为一名男人,血气方刚的堂堂男子汉,有七情六欲的普通凡人,又不是神,碰见这档子伤风败俗的破事,如果还能沉得住气,不温不火、无动于衷,简直难以想象。
*********
……嗯,是的,五个亚洲人。我对他们的印象挺深,都像是孩子,动作都很生涩,甚至有时会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在此之前,不要说男性,他们怕是连女性也未摸过吧?那件荒诞的事将带给这帮人什么样的影响?能毁掉他们的一生吗?
我不清楚。我只晓得,廖瓦告诉我,每个人得到的报酬不过区区三百美圆。
这些钱能够用来做什么?
假若折合成他们国家的货币,三百美圆可以买六十张故宫博物院的门票,或一台微波炉,或一套高档西装。原来我就值这个数。
☆、Debris。42 在病房
Debris。42 在病房
我去看过你,符拉季连。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医院,进入加护病房,支开护士,关住门,走到你的床前坐下。
房间布置得很不错,整洁雅致、一尘不染,窗台上的彩绘陶瓷花瓶中还插着几枝含苞欲放的紫罗兰。
你仍未苏醒,可睡得并不安稳。你眉头紧锁,时而发出一两声□,嘴里喃喃地不知嘟囔什么,我再如何凑近也听不清楚。
跟前年我俩重逢的时候比,你明显瘦多了。
你的面孔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白里透青,甚至有些发灰,恰似长芽的马铃薯。
我握着你的左手,发现除小拇指外,其余手指的指尖皆裹有一圈厚厚的纱布,正打着吊针的右手也是如此。
积达讲的是实情吗?
为什么你不肯把你的痛苦告知那些愚笨的护士?她们给你换药之际为什么蠢到不懂得用麻醉剂?
我忽然觉得胸口非常难受,像塞着一团浓痰,既咳不出,又吞不下。
俗话说,十指连心呀!一个成年人能够疼到什么程度,才会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指甲都折断?
如鸟儿啄食般,我情不自禁地吮吸亲吻着你的手背,于白皙的肌肤与纤长的浅色汗毛间留下一道道濡湿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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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装窃听器的事我亦听阿卫谈过。很高兴那件小玩意在你们手中能派上用场。它是伊斯克拉送我的。当初我没别的意思,通过黑水晶球看到你们的那一刻起,我便特别期盼与大家见面,相信我,这不仅因为梦幻银水晶。
然而单凭我一人的力量,恐不易办成,因此,我唯有寄希望予伊斯克拉。
我以为,我完全有本事在利用她提供的技术及资金找到你们的同时,又不让她获悉你们的行踪。
但落得如此结果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回真的玩过火了。事实证明,我太自信,太不知天高地厚,不仅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亦低估了伊斯克拉的智商。
我害怕啊,阿卜杜拉,我怕极了。尽管此后我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我的过失,可恐惧依旧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我的头顶。
我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也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之所以跟着她混,不过是想生活得更好一些。
但是如果因此损害安狄美奥王储的切身利益,甚至威胁到他和倩尼迪公主乃至更多同伴的性命,我又有何颜面苟且偷生?
前世,由于我的无能,黄金帝国边防部队全军覆没,月光要塞沦陷。
十年前,同样由于我的狂妄和懦弱,将无数鲜活的生命及幸福的家庭葬送。
这些纵然全不是我的本意,然而谁都明白我难逃干系。
我已经受够了,我绝不允许类似的情况继续发生!没错,我是胆小鬼,我自私,我胆怯,我没有勇气承担任何责任。所以,我不愿余生永远忍受良心的谴责,不想一辈子背负着沉甸甸的道德十字架,至死也无法解脱。因此我感到,我必须再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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