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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赶去小茅屋的时候,果然已经闹腾起来了。杨铁心吵着要走,穆念慈完全听爹的,包惜弱也想走,不过她多少还知道,完颜洪烈既然放他们走了,那不如就乖乖等着,这么贸贸然的冲出去,反而是损人不利己。
“你要走,这个也不带了吗?”完颜康推门进去,把一物朝桌子上一磕。杨铁心神色一变立刻扑过去将那东西拿起——郭啸天的牌位——反复摸索,确定无事才放下心来,“除了它,你想不想见见郭啸天的儿子郭靖?”
“靖儿在此?”杨铁心顿时又惊又喜。
“杨老伯,杨夫人,咱们可说好了,我与那位不幸夭折的同母兄弟无任何关联。”
“康儿……”
“那是自然!我那儿子福薄,如今早已烂得骨头都化灰了!”
完颜康之前不让这几位聚在一起,是担心身份曝光,但现在完颜洪烈都要放他们走了,再防着也没用了。他们必定还回去找丘处机,找到了丘处机,那这几个人之间自然就连接到一起的。
况且他知道完颜洪烈干什么去了,这些人无论再做什么,就算跑大街上嚷嚷“完颜康是个汉人!”也没人信了——完颜洪烈去请旨休妻了,普通人休妻尚且要到官府报备,更改户口,更何况是有官身有封号的王妃,不知要到皇帝那请旨,完颜洪烈还要到宗正那去修改族谱,其他还有连带的一大堆事情要做。
甚至这里边还有关系到完颜康的,最直接的就是,当他的生母不再是王妃,那他也就不再是嫡子,只是长子。想到这,完颜康就越发觉得这个时候到南宋去有好处了,否则他们家的门槛必定会被各路提亲的人马踩平了——嫁来要给赵王生儿子的。
即使完颜康依旧是世子,而且官身不低,但谁知道今后如何?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来争一争这赵王之位了。
除此之外,完颜洪烈还有什么动作,完颜康却是猜不到了,不过,完颜洪烈如今身居高位,政治上的能力绝对毋庸质疑,他说会处理得妥当,也就必定毫不漏风!
不多时,郭靖便一脸戒备的被人带来了,不过,同来的竟然还有黄蓉——半路上遇见,听说郭靖是干什么的后,跑来凑热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①原诗名为《命翰林待制朱澜侍夜饮诗》,是完颜憬,即金章宗(小说中完颜洪烈的爹)所做,这里安在完颜洪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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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团圆”(中)
杨铁心一声:“原来你便是靖儿!”又一声:“英雄好汉!果然不愧是郭大哥的儿子!”抱着懵懵懂懂的郭靖就开始哭,穆念慈与包惜弱也在后边陪着哭。
黄蓉只知道郭靖是被完颜康叫来见几位“故人”的,她还以为又来了如六怪那般的人物,因此她跟着来乃是帮着完颜康找那些人的晦气的。谁知道却是见了这么一幕,且她是见过包惜弱的,知道她是完颜康的娘,赵王的王妃。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倒是与那比武招亲的父女更亲近些,反而与完颜康站得远远的。
又听那老汉与郭靖言谈间,竟然是认了亲,郭靖的爹爹原来与这老伯是旧识,而完颜康的母亲,竟然是这老汉的妻子?
再看完颜康,一脸漠然的坐在一旁,手上正玩着一个扳指。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所说都是真的。”完颜康笑笑,站了起来,“见也见过了,郭公子你也该回到你师父那边了。”
“你莫不是我的……”郭靖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完颜康。
但完颜康没待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杨夫人颠沛流离,那孩子已然落了。我只是我爹的儿子。单名一个康,乃是健康安泰之意,去你们并无瓜葛。”语毕便抓着郭靖朝外走,郭靖身上还上着镣铐,挣了两下却挣脱。
“你要对杨伯伯,杨伯母怎样?”
“过两日便送他们离开,届时你与你那六怪的师父也跟着一块走。”
郭靖立时不再挣扎了,反而好奇的看着完颜康:“你真的不是杨……”他总认为金人必该是恶人的,但至少从第一次见完颜康开始,除了曾经他与蒙古人打仗之外,也没见做过什么坏事。反而有些事上,该说他做的是好事。
“郭靖,你是蒙古来的,跟我说说蒙古人的事。”完颜康不想与他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干脆绕开话题。
“……”郭靖却立刻把嘴闭上了,且一脸戒备的看着完颜康。
完颜康一怔,不由得笑了:“你以为我向你刺探军情呢?”
郭靖依旧没答,但脸上却明显写着“难道不是”。
“我军中自有探子,我何苦问你这亲蒙古人的汉人?我知道你仇视金人原因为何,我只是好奇,你为何那么亲近蒙古人。你在蒙古长大,更应该知道蒙古人是什么样的人吧?”
“我只知道蒙古人豪爽热情,不说谎话,不做坏事!”听出完颜康语带贬义,郭靖立刻冷起了脸。
“你与蒙古人一道,打过仗吗?”
“自然!”
“那你见过蒙古人怎么处置俘虏吗?你见过蒙古人弓虽女干妇女,杀死男人吗?你知道大安三年的时候,桓、昌、抚三州被蒙古所破,死了多少人吗?你可知道,我一胜蒙古,便是因为那位蒙古的大汗破抚州后,纵兵劫掠,马牧于野,我纵火烧了草地,又率轻骑奔袭!你可知道,那被蒙古人所说的百姓,虽并非宋国百姓,但到底是我金人更多,还是汉人更多?”
郭靖初时初时还一脸倔强,对完颜康怒目而视,没多久底气却就没有那么足了。他也只是去年,恰逢其会于成吉思汗与札木合一战中#插#了一脚,但也是一直跟着以成吉思汗为首的将领们。
他只看见成吉思汗如何处置札木合,却并没看见他如何处置俘虏,处置札木合部落的普通人。
他幼时就因为救了哲别,而与母亲从偏僻的草场,搬到成吉思汗身边。从小和拖雷、华筝一起长大,又有一堆教他习武的师父,他娘对他也管教甚严,他见的都是蒙古人好的一面,恶的一面,他不是没见过,便是根本没意识到吧?
“郭靖,我还听说那铁木真说过两句话。一个是‘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蒙古人的牧马之地’,在他眼中,金自然是他的牧场,宋又何尝不是呢?且你看外边的农田、街道、城池、房舍,难道铁木真都要将之夷平吗?”
后世人大多以为成吉思汗这句话是个比喻,然而实际上……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按历史发展,野狐岭一战,他除了掠走马匹财物外,还会按照蒙古人的习惯掠走十数万的百姓。但是成吉思汗很快发现,这些百姓他都用不上。
因为这些金国百姓中,占到比例最大的都是农夫,这和以往被他所占领的部落人口构成完全不同。认为自己用不上他们的成吉思汗,开始决定把男人全部杀掉。后有臣下劝说,他才改变主意——变成除工匠外,全部杀掉……
后蒙古入关,多有改农田为牧场,改村庄为牧场之事,甚至夺取中都后,蒙古上层很认真的就是否要改中都为牧场进行了一番争执——退耕还草始于此~
“还有一句是‘镇压叛乱者、战胜敌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夺取他们所有的一切;使他们的已婚妇女号哭、流泪;骑乘他们的后背平滑的骏马;将他们的美貌的后妃的腹部当作睡衣和垫子,注视着她们的玫瑰色的面颊并亲吻着,吮她们的#乳#头色的甜蜜的嘴唇,这才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①’”
“呃?”这声却是黄蓉出的,她自幼居于桃花岛,并不知蒙古之事。之前倒是听郭靖说过草原风俗,方才听完颜康讲的第一句,还觉得这草原之人倒也有豪雄人物。再听第二句话,她虽不通男女之事,但也觉得这实在太过下流,之前那些好感便立刻消失殆尽了。
毕竟,这话在某些粗豪的男人听来,或许觉得正对胃口,但对于大多男人以及几乎全部女人来说,绝对不会认为这是这些事是男子汉该做的……
“郭靖,你是运气好,虽是汉人,在草原上却并非奴隶,我记得到我回中都前,蒙古地面上汉人奴隶的价码,女人是一只羊,男人是三只羊。”前面就是郭靖与六怪的小院了,完颜康将郭靖交予仆役,与黄蓉一通离开了。
“大哥。”
“嗯?”
“你留在这,因为你是完颜康,还是因为你是杨康?”
“这话怎么讲?”完颜康一惊,没想到黄蓉竟然这么聪明,竟然凭她这几日所见已然猜出什么来了?
“你既不愿讲,那便不讲吧。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个好人,原来你还是个英雄。”黄蓉一笑,蹦蹦跳跳的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完颜康心情怪异得很,从出生就隐瞒的真相,努力的目标,他做了多少没人知道,也不敢向别人倾诉,但如今又有其他人知道了解了,他既觉得心中激动难抑,却又忍不住笑了,只因为肩头上陡然轻松了许多……
“世子,王爷回府了,正找您呢!”完颜康正出神间,一个仆人跑了过来。
“爹,这么早您就……”完颜康话说一半,因为完颜洪烈身边还站了一个不认识的宦官。
“世子殿下。”宦官只是拱手见礼,完颜康立刻明白了,这是带着钦命的宦官。否则当朝哪个内侍,敢到了他赵王府还如此倨傲。
“王爷,世子,那民女包氏何在,小人宣了旨,也好快回去复命。”
“王大人在此稍等。”完颜洪烈面有郁色,让宦官等在了门厅,自己带着完颜康朝小茅屋而去。其实这件事,若是报包惜弱重病而逝,倒是方便了许多,完颜康嫡长子的身份也不会动摇。
但此时人讲丁忧,即父母过世,儿女守孝。便是官员也需上报朝廷后,辞去一切官职回家守孝,文官三年,武将百日。于完颜洪烈来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完颜康可就麻烦了——也立刻解决了朝廷和皇帝都头疼的问题,直接把他扔家里好了②。
完颜洪烈是知道儿子想要回去掌兵权的,所以就算没和完颜康商量,也根本没想过要报病逝,而是直接休妻。不过没想到这一休妻,到是休出了让他哭笑不得之事。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大臣们,还有办事这么快的时候。”原来完颜永济一听完颜洪烈是来干嘛的,立刻喜形于色,二话没说就立刻给他拟了旨。他到宗正寺,原本那地方的一群老家伙办事最是拖沓,但一听他的来意,比皇帝还过分,竟然直接击掌道好。老胳膊老腿连跑带颠的把事情都给他弄好了。
所以,完颜洪烈原本想着这事要办上一天呢,谁知道这半天还没到,全办妥了……
父子俩到了小茅屋外边,完颜洪烈又站住了,神色恍惚的看着那个身处一片青砖绿瓦中的茅草屋子。直到那屋门开了,包惜弱走了出来,完颜洪烈先是一喜:“惜弱……”唤出声了却才忆起今夕是何夕,苦笑道。
“不知王爷所来何事?”
“你与我去接旨吧,接了旨,明日你便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这句话还有一个文雅版本的“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
②皇帝也可夺情,因为古人将君父,皇帝算是全天下的父亲,如果下诏说“我需要用你,别守孝了,回来干活吧”,则臣子也可以不守孝。但是显然以现在朝堂上的形势,完颜永济是不会给完颜康夺情的。
026“团圆”(下)
原本还有些胆怯躲闪的包惜弱,眼睛顿时一亮,完颜洪烈则正相反,眼睛里越发暗淡。
“王爷稍等,我去与铁心说一声。”语毕转身便走,完颜洪烈动了一下,对着包惜弱伸出手,但终究是没叫住她。包惜弱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面上喜色更甚,“王爷,咱们走吧。”
完颜洪烈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越发复杂,但最终点了头:“走吧……”
一路上完颜洪烈走得慢,包惜弱走得快,包惜弱发觉身边没人的时候,也是脸上一红,缓下了脚步等着完颜洪烈。但没多久,完颜洪烈的脚步却愈发的慢,包惜弱的脚步又不自觉的更快,于是方才那一幕便重演了。
最后包惜弱一咬牙,干脆不再停留,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朝前走了。
无论完颜洪烈如何不舍,如何拖延,这路终归是走到了头。香案已在院子里摆好,传旨的宦官展开圣旨站在香案之后,三叩九拜,恭接圣旨。
“爹。”宣旨的太监已经走了,完颜康见完颜洪烈有些恍惚,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