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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有过真的船,也真心爱过一个人,想过牵她手到白头。只是世事无常,正如梁笑棠常挂在嘴边的那样。现在,他手里握着梁笑棠送的纸船,跟梁笑棠坐一条船,共瞻前路,迎接或明或暗的风浪。
梁笑棠没讲错,真是几搞笑。
苏星柏抬头,镜中人同一年前无甚差别,黑眼圈,小胡渣,挺直坚硬的飞机头。
他笑一笑,镜中人也牵动两边嘴角。他绷直嘴,里面那个也阴森森地回望他。
苏星柏许久没有这样照镜子,要不是梁笑棠浮夸的笑脸突然出现,没准他还会继续这个无聊的游戏。
梁笑棠旁若无人地小方便,完后走到他旁边,拿肩头顶顶他,“真看不出你这样自恋……”
他回以一记肘击,力道刚好够到梁笑棠倒抽一口冷气。
他很满意梁笑棠这幅尊容。多数时间,梁笑棠总能让他感到心情舒畅。或者该这样讲,那个总絮叨着“你闲我庄”,警告他不要越线的死差佬,和那个送他波板糖,高歌小明上广州的老男仔,都已经驻扎进他的大脑,与脑细胞同生共长。
午后一场猫狗雨,满世界水雾弥漫。雨刮器刷刷响,苏星柏开车,梁笑棠哼歌,两人同赴“娇艳花”。
自从updown沦为焦土,娇艳花就取而代之,成为义丰最劲的捞金点之一。晚间八点至次日凌晨三点,是“娇艳花”最热闹的时候。两人一进到里面,眼内就各种活色生香。
管事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薄唇扯开单薄的笑容。
管事人叫周少谋,理着同梁笑棠一式的板寸头,眼睛细长,没什么神。
“CO哥有事么?”他问。
“循例看看。”苏星柏笑,“你够犀利啊,还不到晚上,就几乎满场。”
“是客人犀利。”周少谋用平板的语调讲,“都知night flower的客人是什么来头,其他场子的人不敢来搞事。”
“真这样劲~?”梁笑棠插言,露出痞笑搭住周少谋的肩,“连差佬都不敢来么?”
“偶尔会临检。”周少谋答。“就像CO哥跟laughing哥这样,例行公事罢了。”
梁笑棠佯作大悟,目露憧憬,“这样高端的客人,改天帮我引见下~?”
周少谋不置可否,去到吧台取来两杯酒。苏星柏隐约嗅到花香,问,“这是什么酒?”
“普通的威士忌,加了点料。”周少谋低声讲,“这个是限量的,专供熟客。”
三人互看,各自心照不宣地笑。
稍后,侍应将酒送去某张桌。梁笑棠望到桌边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很帅,女的短发,长腿,媚眼如丝。乍一看还挺像某个人。
定睛再看,发现不是“像”,根本就是某个人!
“你说布金龙要看到,会不会气到爆~?”梁笑棠同苏星柏咬耳朵。
欲上前时,胳膊被苏星柏扯住。苏星柏眼里尽是坏笑,“就是要让他看到。”
等到布金龙现身,已是夜幕笼罩。苏星柏跟梁笑棠躲在个不起眼的角落,注视布金龙进到某间包房。进去只用几秒,出来却已到次日黄昏。具体时刻不明,还是后来跟侍应打听到的。
昨日才大雨倾盆,现下却天边红霞朵朵。料想此刻,某两人正别处缠绵。
苏星柏难得充当和事老,内心颇有种“我几伟大”的自得。
他同梁笑棠站在街边,人手一瓶啤酒,对饮的同时也顺便观赏日落。
两人保持安静,直到月亮爬上天。梁笑棠忽然看住苏星柏,坏笑着问他,“想不想试试~?”
“试什么~???”苏星柏问。
梁笑棠不答,冲他眨眼,将整张脸凑到他鼻尖。
他歪了歪脑袋,也坏笑,抬手抚弄梁笑棠的耳朵。手指摩挲,温热而厚实的触感于指尖蔓延。梁笑棠咧嘴,吸气,吐气,定焦他的眼,“你,你不是想就地吧~?”
“你不介意的话,我都无所谓~”他扯个鬼脸,痞笑着拍拍梁笑棠的脸,“我听人讲周少谋厨艺几赞,长夜漫漫,你不如去同他切磋下~”
梁笑棠的眉头一瞬揪紧,须臾又松弛。看看表,一丝笑意挂上嘴角。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旗忠球场,苗正初打开所有的照明设备,黑夜顿时成为白昼,将一身黑的苏星柏映衬的好似个鬼影。事实上,当苗正初看到苏星柏的一霎,他真以为见到的是鬼。因为除了他自己,根本无人会在此刻出现。
苏星柏果然与众不同。
三点整,苏星柏露个笑,喊声“三哥”。带着点鼻音,不知是纵酒过度还是感冒还没好。
“叫我michael吧,”苗正初笑,“我知你的英文名也是michael,你说这不是缘分呢~”
“三哥中意着白衫,医生护士也都中意着白衫,三哥说这是不是缘分呢~”苏星柏也笑。
苗正初不言,眯起眼走到苏星柏面前,目光由他的眼移向他的唇,再由唇上行到他的眼。
“有个问题,”苗正初低声微笑,“卡上只写了‘三点’,你点知是am而不是pm呢~?”
苏星柏双手j□j裤袋,昂头笑答,“am遇不到就pm再跑一次咯。”
苗正初当即不顾形象地笑弯了腰。
此刻灯光夺目,苗正初的笑容发自真诚。
广袤天穹下,能得几个同名的人,又能得几个知自己的人。
是缘分。
第33章(中)
“既然来了,不如玩一局。”苗正初递球杆给苏星柏。
苏星柏瞥了眼细直的木棒,摇头,“我玩不来这个,怕扫三哥的兴。”
“玩玩而已,讲什么扫兴,”苗正初笑着接口,“玩不玩的来,是能力。想不想玩,是诚意。”
语气跟表情都几随意,眼里甚至还带点调皮。
苏星柏勾起嘴角,直视苗正初的眼。稍待,伸出手,将球杆接过来。
两人去到草坪中央,苗正初朝苏星柏比个手势,示意“你先”。
苏星柏依靠年少时残存的记忆,摆好姿势,停顿两秒,挥杆。
啪嗒!
白球原地纹丝不动,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坠落在苗正初脚边。
换做是梁笑棠,现下绝对捧腹乱笑。但苗正初不是梁笑棠,连苏星柏自己都忍不住笑,他却满目温和,看住苏星柏的眼,讲,“已经几好了。想想你有几多年没碰过高尔夫了。”
十五岁到三十岁,一个轮回。苏星柏心里讲。
头顶突然轰隆作响。抬头望,大片雨水拨开深色云团,从天而降。
苗正初这时倒笑了,一把拽起苏星柏的手向前跑。苏星柏被迫跟从苗正初的步速,脚深脚浅,一蹦一蹦。抵返休息室,已然全身湿透。
休息室里应有尽有,好似酒店VIP套房。苗正初关紧门窗,将上衣脱去。胸肌很正,应该很注重做gym。苏星柏看着他从置物柜里取出两件衫,一件搭在肩头,另一件朝自己抛来。
“我去洗澡。”苗正初笑,“你是跟我一起,还是~?”
“一起。”苏星柏回个笑。
浴池堪比泳池的巨大,有按摩水柱,又是恒温控制,极尽奢华。
在苗正初抬脚的刹那,苏星柏目光聚拢,左腿伸开,照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男人措手不及,摔进浴池。水不深,他很快站稳,抹了把脸,面上似怒非怒:
“你很会记仇啊。”
“我们有仇么,”苏星柏扬起嘴角,“三哥还真会讲笑~”
对视点秒,苗正初兀自微笑,轻轻摇头,似对住一个顽皮的孩童:
“水温刚好,多谢你那一脚。”
苏星柏回以假笑。稍后,脱掉衣服,慢悠悠地走进水中。
椭圆形浴池,两个男人各占半边。水温确实刚好,几股水流间或冲击下肢跟后背,力道不输人工,简直爽到家。浴后热饮也不差,苗正初煮的咖啡,半糖,浓,醇,香。
男人的品味同自己差不多:过甜无能,奶多嫌腻,全黑则根本沾不上口。
换成梁笑棠,一定会要求“多奶少糖”。总把咖啡当奶茶!
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五分。窗外雨止风住,屋内,苏星柏与苗正初饮咖啡,脑子里莫名地跳出梁笑棠。死差佬应该好梦正酣,亦或是真在跟周少谋切磋厨艺??
苗正初的晃手将他拉回现实。
男人手掌宽厚,掌纹错落,好似个人曲折的命途。
“你好像不太专心。”男人的手摸上他的领口,顺着第一粒扣向下,去到衣摆,拉了拉,示意他低头。
苏星柏低头看,衣摆一边高一边低,肚皮中间突出一块。
头一回犯这种低级错误,苏星柏觉得新奇又好笑,想着重整衣衫,苗正初却比他更快,帮他把扣子一粒粒解开,再一粒粒系起来。完后,看住他笑。
“多谢。”苏星柏扯个笑,“衣服改天还你。”
“送你了。”苗正初扫他一眼,“白色很衬你。”
“三哥又讲笑,我哪有三哥这样劲的身材~”苏星柏弯起眼,凝住苗正初的脸,“就算三哥慷慨,我自己也都知,借就是借,不是我的,始终不属于我。”
话里有话,偏苗正初的字典里没有“不属于”。到手的就是我的,赠你的你又何必作态!
四眼相对,苗正初的话声透出慨叹,“义丰几时并给黑龙会了?竟要劳动你这个坐馆替人跑腿~??”
“三哥也知义丰跟黑龙会的渊源,老人家嘛,就是爱念旧,三哥这次搞这样大,他们当然会替老友打抱不平。”苏星柏摊摊手,“其实我都好尊敬三哥,但谁叫我是坐馆,我不出面搞定,会被底下人笑我没胆,不尊重长辈。”
“有意思。”苗正初轻声笑,“那你想怎样搞定呢~?”
苏星柏耸耸肩,“我知三哥是条硬汉,到嘴的肥肉没这么容易吐出来。”
讲着,两手探进沙发,一番摸索,找出先前藏匿的手机。坐下,低头,食指与拇指齐动。屏幕上,一个银发老妪的身像不断翻动。苏星柏举起手机,看住苗正初笑,“伯母很健谈,她同我讲你小时候,原来你很小就懂摆摊了,自食其力呵三哥~”
翘起的唇角维持不过点秒,咽喉就被男人扼住。肩胛袭来巨痛,上身脱力,完全落入男人的桎梏。苏星柏估准苗正初会发怒,却没想到这份怒火比预估的还要猛烈,只得拼力反抗,拖住苗正初滚到地上。滚打中,苗正初的手触到手机。一霎,他的手松懈下来,苏星柏得以自由呼吸。连串咳嗽加连次深呼吸,苏星柏直起身,睥睨苗正初冷冽的脸:“算你聪明,知道不能杀我。”
“我老妈呢?!”苗正初的嗓子完全变了调,听着几搞笑。
“就知三哥是孝子,”苏星柏悠哉哉地笑,“放心,我几尊重老人家的。我是怕她老人院呆久了会闷,请她出来玩玩罢了~”
“你TM敢动她试试!!”
苗正初的声量简直能吃人,苏星柏揉揉耳朵,痞笑,“都讲了我几尊重老人家的。我这样有诚意,三哥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
苗正初满面怒色,一个大力的背转身,掏出手机。之后几分钟,苏星柏的耳畔全是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叫。
东方微明,苏星柏走去窗边。静立一会,觉得疲倦。
沙发一侧,苗正初抱臂,仰天而坐,神态颇为颓唐。
苏星柏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利落地脱下衣服,抛给苗正初,“不用改日了,今日就能还你衫。”
苏星柏的腰线同他的眼一样美,行走时犹如慵懒的猫。慵懒而阴险的跛腿猫。
苗正初对住他的后背,嘴边泛开冷涩的笑。
第33章(下)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杨骏风的弱点是虚伪,被人摆一道还要装慈悲。
苗正初的弱点是亲情,事无巨细,但凡与老母相关,就能逼他就范。
雨后空气清新,风里带着泥土和草叶的味道。苏星柏驾车,驶在灰色的柏油路面。车窗半降,不时有风潜入。他在脑中清点着两个大佬的弱点,越想越觉得好笑,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方向盘,口里和着指响随意哼唱。
经过“台岚小吃”时,苏星柏刻意探身张望。现下阳光稀疏,城市才刚苏醒,店子也才开门,只得老板、伙计跟一个板寸头。板寸头正手握奶茶,抖晃二郎腿。
苏星柏弯开嘴角,利落地将车泊好,进到店内,在板寸头身边坐下。
对方头也不抬,咬着吸管嚷嚷,“岚姐,一杯奶茶一份餐蛋治,奶茶要温的,多奶少糖谢谢~!”
东西很快上桌,苏星柏三口并两口吞进肚里。抹嘴时,一只手伸过来,替他弹走口边的面包屑。他回个笑,摸出裤袋中的白球晃一晃,“送你的。”
“心情不错嘛~”梁笑棠倾身,贼笑着问,“事情办成了~?”
苏星柏挤挤眼,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
“够劲啊你~!”梁笑棠弯起眼,一手支头,一手抛玩白球,两只牛眼定焦苏星柏的脸,“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