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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人一路往南跑,南边有他们另一个村子,那里有食物和兵器。他们在荒凉的雪野跑了许久,未见一个人影。
路过一个土地庙时,一匹白马与他们擦肩而过。
雪越下越大,还有几里路就到村子了。独眼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吼道:“小乌古,你干什么?”
小乌古道:“我得回去!”
“你疯了!”那人拉他衣服。
“我刚才看到他往北边村子去了!”小乌古道,“刚才就有那种感觉,现在我肯定那是他!”
“你说谁!”族人气急败坏道。
小乌古不顾一切地往回冲去。
阿吉策马狂奔,长长的发辫被狂风吹散,一头银发呼啸乱舞。风雪迷住了眼睛,在距离北村十里远的雪野,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阿吉遽然勒马,白马的前蹄抬起,高声嘶鸣。
那人身上沾满了雪,静静地走了过来。他仰首微笑道:“阿吉,你怎么来了?”
“我……”阿吉如鲠在喉。
“你放心,女真人已经往南边的村子去了。那些蒙古人不是我的对手,他们追不上来了。”那时的李寻欢尚且年轻,身体还没有被痨病耗损,从容不迫地说道。
之前这个男人告诉阿吉,只管让蒙古人把他带走,他一定会救回他的朋友。
阿吉说怎么可能,你是找死。李寻欢说,偶尔相信人类一次吧。
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阿吉看着眼前淡淡微笑的男人,心想他就是祖辈常说的能带来奇迹的人吧。
“阿吉,后会有期。”李寻欢道。
阿吉颤抖地跳下马,“李寻欢,你要去哪?”
李寻欢萧然一笑,“我不知道,除了关内,哪里都好。”
阿吉沉默须臾,收敛了情绪,道:“你身子不好,这匹马送给你吧,后会有期。”
李寻欢亦不多推辞,揖道:“多谢了。”揽过缰绳,翻身上马,再拜而去。
纷扬的白雪中,那人的身影如同一抹化开严寒的春/色。机缘巧合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却是无法消融百年来寒心许久的怀疑和怨恨的。只是那种信任一个人,没有遭到背信的感觉,成了冰冷寒夜中的一盏灯,静静的留在了心里。
小乌古顶着风雪往回追赶,遥遥望见了雪野里孑然独立的身影。
他在几步远处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
对这个人最初的记忆太遥远了,那时乌古还只是个孩子。他只记得部落里曾经有个很和善的白头发的人,每次他怕苦不肯吃药时,那人就拿糖哄他。他连那人的脸都没记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就不见了。
直到一年前,汉人的镇子上来了个白头发的郎中,他才听部落里最后一个老人说,那人怕是吉日格拉萨满。这二十年来部落屡遭瘟疫,老人说这是出卖萨满遭了天谴。
小乌古去找这白发人,可他却装作不认识。
后来蒙古人又来抓这白发人,小乌古带兄弟跟对方厮杀,被刺瞎了一只眼睛。自此那个蒙古部落就和他的部落结了仇,也因此女真部落才有了这一场横祸。小乌古没想到吉日格拉真的肯为了他们接受要挟。因为吉日格拉不是装作不认识他,就是发狠说再敢来就要毒死他。
小乌古走近那个白色的身影,轻声道:“吉日格拉。”
阿吉回头瞪着他,“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小乌古看他发火,支吾起来,“我路上看到你骑马往北,怕你去北村遇见那些蒙古人。”
“哼,你以为我是去找你们?”阿吉厌恶道,“我是去找李寻欢。”
“那个一直在咳嗽的人吗?他在哪里?”小乌古四下张望。
“走了。”阿吉道,“你快回去,我也要走了。”
“吉日格拉!”小乌古情急之下一把扯住阿吉的白发,阿吉慢慢转过头,脸色黑如锅底。
小乌古吓得赶紧松了手,却还是鼓足了气,“吉日格拉,我知道,二十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阿吉道:“把你们杀光我也不解气。”
小乌古慌忙道:“不要杀我的族人,杀了我吧,怎么杀都行!”
“反正我觉得……你比起其他族人,好像最讨厌我……”小乌古喃喃道,“我想是不是我曾经对你不好,问了族里老人,他也不肯告诉我……吉日格拉,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阿吉见他这副毫无自知之明的样子,满头白发简直要一根根竖起来,恨得呲牙咧嘴了好久,他才勉强压住了那股恨意,厉声骂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因为你成天跑来烦我。”
他不肯再让小乌古多问,拂袖往回走。
“吉日格拉!”小乌古大呼。
雪野里留下了两串脚印,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覆盖了。
“后来你去了哪里?”沈浪在涛声中问。
“就一直在那小子他们部落。”吉日格拉道,“直到图鲁博罗特他那个嚣张的十五弟把我抓进蒙古人那里。”
沈浪笑了,“李寻欢呢,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他。”
“没有,那之后许久没有他的消息。后来听说又入关了。”吉日格拉道。
沈浪琢磨了一会儿道:“前辈,你真的是为了给李寻欢证明世人皆不可信才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的?”
“当然。”
“你真的不是因为相信李寻欢能阻止这场战争,才让他入局的?”沈浪问。
“我怎么可能信任他?”吉日格拉作色道。
“因为你也说了,他是个能创造奇迹的男人。”沈浪道。
“沈浪,你真的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被这些自私的人类害得那么惨,恨不得他们相互打死,怎么可能想要阻止这场战争。”吉日格拉烦躁地挥手。
“晚辈认真听了之后,觉得您当年是被李寻欢收服了,所以对他委以重任,希望他能以己之力奇迹地阻止两国大战。”沈浪抚掌道。
“沈浪!我真不该信你!”吉日格拉气得从礁石上跳了起来。
沈浪却像个得逞的孩子,笑道:“听闻您说来到蓬莱后预言就不灵了,那当初告诉林诗音《怜花宝鉴》重出江湖后李寻欢将有一劫,这预言又是从何而来呢?”
吉日格拉的三白眼死盯着沈浪。
“前辈,您确定您不是为了让林诗音放弃诺言,回到中原和李寻欢团聚,才故意唬她的么?”沈浪又从容道。
“沈浪你这辈子都别再跟我说话。”吉日格拉把肩膀上沈浪的衣服一把丢进他怀中。
沈浪一笑,“我明日就不在岛上了。”
吉日格拉闻言停住了离去的步子。
“我要回中原,陪阿飞去接王怜花回来。”沈浪道。
吉日格拉顿觉抓住了沈浪把柄,阴恻恻一笑,“你自己想去找姓王那小子,何必拉上阿飞当挡箭牌。”
沈浪却没有如吉日格拉意料中那般跳脚,反而温和笑道:“我也想去找他了,中原有他仇家,这几日没他消息,我确实担心。阿飞才是拿我当挡箭牌,他或许是想看看李寻欢。”
沈浪总是如此坦率,吉日格拉如同斗败的公鸡,无力地耷拉着翎子叹息。
“您其实可以更坦率一点的。”沈浪柔声道。
吉日格拉怅怅地望着大海不说话。
“如果见到李寻欢,要不要我帮你带话?”沈浪问。
吉日格拉摇头。
“不用我代你说声抱歉么?”沈浪问。
“什么都不要说。”吉日格拉道,他又怅然叹了口气,扶着礁石踉跄着走了。
在山西的荒村土路上,紫衣女子骑马狂奔。后面的天津腔不住地呼喊,她却置若罔闻。她才知道,李寻欢居然被抓去了鞑靼,她才知道,她的儿子在宣城有多危险。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那里,徐半仙怎么可能拦得住她。
突然一阵晕眩,她竟猛地一头栽下,却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再抬头一看,她发出了一声惨叫,徐半仙的胸口已经被一把长刀贯穿。方才她的马中了暗器,连带着她摔了下来。徐半仙亦被人伏杀。对方有备而来。
“你……”她的穴道被点住,只能怒视抱住她那人。
乐北侯冷冷一笑,“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这把刀,当年在兴云庄,你还称赞过我的刀法。”
“关天翔!”林诗音咬牙道。
她再次醒来,身处一间暗室。试着动了动,穴道仍未解开。
乐北侯正坐在床边喝酒,他淡淡道:“林诗音,你知道我为何要抓你?”
“你想要要挟李寻欢?”林诗音问。
“你错了。”乐北侯却说,他又默默灌了口酒,道,“我之所以利用李寻欢,是想要立功,想要回到鞑靼去。可是现在,方无忌已经率明军抵达宣城了。这一仗,怕是止于此了。”
“朱祐樘已经下令通缉我,明朝我呆不住了。可我也回不去,因为我那兄长早就想铲除我,这次正好将失败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毕竟李寻欢是我为他找来的。”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乐北侯冰冷的眼睛望着林诗音,“你说,我还要挟李寻欢有何用?”
“那你为何……”林诗音望着这样一双眼睛,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就像是看着一个正在说话的死人。
“若不是李寻欢,我格列博罗特绝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所以,我要好好回报他。”乐北侯的眼睛看着林诗音,却又仿佛空无一物,他漠然地说。
“你想怎样?”林诗音道。
“你知道,让李寻欢最痛苦的事,就是伤害你。”乐北侯笑了。他站起身走过去,剥开林诗音的紫色长衫。
“住手……”林诗音的声音颤抖了。
乐北侯突然又想起了随他南来的妃子。他当初本不该那样对她的,她那么死心塌地爱着他。他想起和她的初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他想念他的蒙古大草原,他想回家。
“如果李寻欢看到你被人糟蹋,被人切成一块一块的,你说他会怎样?”乐北侯轻轻地笑着。
“住手……住手……寻欢……”林诗音感到了在已经变成野兽的男人面前自己的无力。
听到“寻欢”这两个字,乐北侯皱了皱眉,一掌扇了过去。
桌上只摆了一盏油灯,律晓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弯腰道:“三殿下,别再喝了。”
“不喝?晓风,不喝的话,我这里痛。” 乐北侯干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三殿下……”律晓风突然涌上一阵心酸。
“晓风,你把林诗音送到附近镇子上的客栈吧,她被我点了睡穴,三天后才能醒。”乐北侯指着床上衣冠不整的林诗音道。
“三殿下,你为何不杀了她!当着李寻欢的面杀了她!”律晓风的怨恨几欲爆发。
“晓风,你照我说的做。”乐北侯默默看着律晓风一眼,“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回来了,咱们就回鞑靼去,好不好?”
“三殿下,您、您终于……要带我回家了吗?”律晓风惊喜问,随后泣不成声,“真的么……三殿下,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吗?我娘亲都不知道如何了……这么多年了啊……我妹妹都嫁人了……”
“真的,晓风。”乐北侯依旧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人,在外面漂泊一生,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太好了,三殿下,我这就去!您,等我!”律晓风把林诗音拿毡布一包,扛在肩上跑了出去。
律晓风兴冲冲地出去了,乐北侯才站起身,拾起床上林诗音的衣物。
晓风,对不起,三殿下食言了。你跟我吃苦这么多年,我却没能让你衣锦还乡。
你回来后,看到我不在,会恨我么?
可你跟着我是永远都回不去的。
自己回去吧,看看娘亲,看看妹妹……
乐北侯最后望了一眼黑黢黢的暗室,静静地走了出去。
关天翔之死
午饭过后,方郎中到郑屠户那里买肉去了。天上积了一层白茫茫的云,仿佛大雪将至。龙小云在屋中打坐,突然听得隔壁的声响,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提衣而起,他已将三生心经的轻功练得炉火纯青,须臾来到隔壁的门前。那木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龙小云就从中看向屋内那人。
窗旁的椅子被掀翻,想必是那人无意中碰倒的。他整个人不住的痉挛,似已不胜痛苦,然而却连一声呻吟都没有。龙小云细细地观察,见他正死死咬着被角。这样自然发不出声音。
龙小云推开门,走到那人床边。
那人又兀自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他慌忙抬起满是冷汗的脸,见是龙小云,那些因疼痛而失态的动作一下子被他生硬地克制,只是身体仍难以抑制的颤抖不止。
他疼的喘不上来气,总是屏息许久,才忽然又喘息起来。有时这疼痛的窒息时间长了,甚至让人担忧他再也不会重新呼吸。
龙小云知道李寻欢此刻一定不希望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