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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干,你醒了?怎么样,难不难受?”敖丙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比干再发生什么意外晕厥。
比干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我的心没了。”
“比干,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没有心——”敖丙忽然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摸着比干的胸口,渗透了几丝仙力进去,却发现——真的没有心了。
敖丙无法相信,比干在睡梦中已经死了?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去了心?现在维持着他的生气的,仅仅是敖丙的仙气而已?——怎么会这样!
敖丙无法相信!可是仙力探测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比干,没有心了。
一个凡人没有心要怎么活?他的仙气,也仅仅只能维持几日而已,敖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让他充满了希望!
“比干,我们去乾元山。”敖丙的脸上爆发出了强烈的惊喜,那是在敖丙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
“去乾元山干什么?丙儿竟然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么。”比干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抹笑意,却连一秒都维持不到就消失了,任谁这么莫名其妙失去了自己的心,怕是都不会有好心情。
“比干,乾元山上的太乙真人,可以用魂魄塑造身体,就算没有心,你也一样可以活下去。”敖丙按住比干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的无比认真,他看到那双眼睛里,渐渐地透出了光亮。
只是到底有些东西他不会告诉他,比如,就算有了身体,他也不再是单纯的人了,可是至少,他还能活着——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物灵。
这或许是我的私心吧——敖丙这样告诉自己,若是比干成为了物灵,是否能跟自己长久的在一起?
乾元山很远,但若是腾云而去,不过半日路程,敖丙为他撑起了抵御烈风的阵法,他可以闲适的坐在敖丙的龙角上,看见漫漫云海。
其实敖丙不说他也知道的,死而复生何其艰难?就算他现在还未死,却其实与死人无异,更何况重塑身体,可就算他以后不再是人,他仍想要活下去,他还没有助大王平定天下,他还要看着鬼儿的儿子登基为王——尽管他知道,那会是个昏庸无道的君王,甚至,挖了他比干的心。
可是他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人,就算知道那样的忠是愚忠,却也要守着成汤的江山,只因为,他是帝丁的儿子,帝乙的亲弟,生为成汤人,死为成汤鬼。
这是他从小,就发下的誓言,并且一生都不会改变。
到了乾元山的时候,敖丙才知道什么叫做仙山,乾元山周围布满了阵法,他根本无法直接闯入,只能落到地面,一步一步背着比干爬上乾元山。
即使是爬上,敖丙也记得为比干布上保护的结界,他把比干绑在自己身上,保证随时给比干提供仙气维持他的生气。
比干搂着敖丙的脖颈靠在他背上,他实际上已经很无力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是至少,有一个人在为他努力,他便不应该放弃生的希望,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睡,睡了,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敖丙爬了一天一夜,却仍然没有爬到乾元山顶,比干都已经渐渐绝望,敖丙却仍然一点一点的往上爬,仿佛不知疲倦一样。
比干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可是每次他感觉会这样沉睡下去的时候,都会有一阵仙气涌入护住他的生气,他便也强撑着,可是到底,仙气不能永远维持他的存活,他也不想敖丙再为他浪费仙气了。
他趴在敖丙耳边跟敖丙说他做的那个梦,他说到梦里那个女子,他说到逼他挖心的帝辛,他说敖丙,你看我有多奇怪,明明自己心里明白对你没有特殊的感情,可是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心里竟总会浮现你的身影,可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是他的一个劫,可惜他没能熬过去。
敖丙依旧一言不发地爬着,直到身后的身体渐渐冰冷,他都没有停下来,生气没了,他就护住他的魂魄,比干不该现在就死,就像他说的,他会是纣王的叔父,是商王朝的少师,他是亘古第一忠臣,他又怎么可能死在这里,他的一切都还没开始,又怎么会死呢。
敖丙早已经泪流满面,他说太乙你出来啊,你莫非真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不曾?若真的是这样一个师父,我拜入你门下又有什么意思呢,比干死了,我又来人间干什么呢。
敖丙体内的仙力渐渐枯竭了,或许要修养百年了吧,他想,可是若是用他百年生命能换回比干的话,他也是愿意的,敖丙渐渐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散去,终于再也无法抓住岩壁了,他突然笑了,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摔死的仙人呢。。。。。。
敖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四周是没有见过的场景,简朴的屋子,尚算干净的床铺,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敖丙疑惑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父王没有把他带回龙宫呢
“你醒了。”耳边出现一个清冷的声音,敖丙猛地回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人,鹤发童颜,表情清冷。
敖丙慢慢瞪大了眼睛。。。。。。太乙。。。。。。真人。
在乾元山的后山的一处,敖丙终于看到了比干,却是他灵魂时的样子。
比干的灵魂安静的漂浮在林间,神态安详。
太乙说,明日便可以为比干温养新的身体,他漂浮的地方,有一粒梅花的种子,他今生,便要化作一棵梅树灵,存在于这人世间了。
但是敖丙想,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一梦醒来
敖丙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的变了,他有点不像他自己了。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他离开东海,碰到了比干,从心底里透出来的亲切感让他不自觉的信任着比干,跟他一起走到了商王朝的国都,没心没肺的过着人间的日子,他想着,人类的寿数短暂,不如陪比干度过他的一辈子,等到百年之后他去了,自己就回龙宫继续当他的龙三太子。
可是发生了太多事,明明连一年都不到,敖丙却觉得过了许多日子,哪怕是龙宫里的一千年,敖丙也从未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深刻的铭记,想要记住的事情太多,幸好他是龙三太子,他有许许多多的时间,用来记住这些事情,只希望不要在记住之前,便尽数遗忘了。
人类寿数短暂,所经历之事却无比绚烂,他看着比干一点点显露才华,画下了一个更加强盛的商王朝,他也看着比干一天天的消瘦,最后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幸好,他还有复活的希望,幸好,他真的到了乾元山。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喜欢比干了,一开始不愿意相信,后来却越来越无法逃避自己的心,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比干是只把他当做兄弟来看的,就算是待他与别人不同,也并不代表了他喜欢自己。
他想让比干活下去,尽管他知道,以比干对商王朝的忠诚,只要他活着,他便会回去当他的太师,若是碰见了梦里那位女子,他必定会娶她为妻,然后好好的护着她,就算,就算他那时对敖丙也有了感情,他也还是会那样做,因为这就是比干,一个可以对商王朝付出一切的人。
但是敖丙心里仍然有着一份期望,商王朝气数将尽,不出百年,商王朝必定顺应天道而灭,若是到那时,比干还活着,他会不会有机会和他在一起?这个想法一起,便再也无法消去,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无论如何,选择权,早就不在他的手上了。
敖丙看着安静的浮于空中的比干,心中已是十分平静,本以为要失去的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呢,这已经是天大的幸福,只要他活在这世间,能否和自己在一起,倒是次要的,只要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也就够了。
温养灵魂时日不短,梅树种子必须要自然破土比干才可以醒过来,要等到梅树第一次开花,比干才可以真正化形,没有几年怕是不行的,幸亏乾元山不算真正的仙界,与人间的世间相同,若是真的“人间一日,地上一年”,等比干醒来,怕是连商王朝都不存在了。
敖丙每日都来陪伴比干,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的仙力损耗严重,若不是太乙帮助,怕是要沉睡百年,乾元山的仙气浓郁,再加上龙王心疼自家儿子拖太乙转交的仙丹,敖丙方有希望在短时间内将体内仙气养回来,当然这个短时间,也是要等上十几年了。
好在虽无法用仙术,人间法术却是可以用的,人间法术是借用天地灵气的法术,与仙力无关,即使只是用法术,凭敖丙的本事,这人间怕是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他到人间是为了拜师,但是到了乾元山,太乙却没有收他为弟子,太乙说,敖丙已经沾染了人间的因果,有件大事需要他去做,最起码帝乙驾崩,下一任商王继位,方可收他为徒。
沾染因果这种事,在他杀了凡人之后就有所准备了,但是没想到他在人间竟也是有任务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比干醒来再说,另敖丙欣喜的是,太乙真人说,不出一月,比干就可以醒过来了,这是比他的仙力可以恢复,更令他高兴百倍的事。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敖丙仍然每日去比干那里,不过也不是一直呆在那,毕竟就算他眼巴巴的看着,比干也不会提前醒来。
虽不能收他为徒,传他些人间法术倒是无碍,敖丙一天中倒是有半天是在跟着太乙学习人间法术,日子方才不觉得单调。
然后有一天,太乙说,比干要醒了。
比干觉得,他似乎总是在做梦,他梦到一个人背着他,在一座山上一点一点的攀爬,他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变得无力,他怕了,说到底,他比干只不过是年方二十的青年,他不是什么圣人,在死亡离的这么近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怕了。
可是他却无力阻止自己的死亡,他最后无力的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终于闭上了竭力想要睁开的眼睛。
他不知道人死了之后是不是真的会下地狱,他只知道,眼前的景象,比起地狱来,他倒宁可身在地狱了。
他已经在虚无的黑暗里走了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证明时间的流逝,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东西,他甚至看不到自己,他只能感觉自己在向前走,向前走。。。。。。但是渐渐的,他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向前走都快要忘记了。
他害怕,怕自己有一天连自己都忘记,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叫自己的名字:比干、比干、比干。他不敢想象,若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没有比干这个人了。
此时的他竟然觉得,要是那个人还在就好了,最起码还有一个人曾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叫做比干。
他突然感觉到有眼泪滴落下来,嘀嗒,嘀嗒。他一时被这声音震住了,这黑暗里,明明是没有任何声音的,然后,他惊讶的发现他听到了有谁叫他的名字,那个熟悉的声音叫他:比干,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洋溢着笑脸,眼眶里,却分明还有没来得及擦去的眼泪。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再世为人的机会,比干知道他心里是感激的,但是看着敖丙开心的笑脸,他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是这个人,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记得他背着他爬上乾元山,记得在黑暗中,是他的声音将他唤醒,他知道他叫敖丙,是他的。。。。。。好兄弟。他想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什么都没有碰到。
比干怔愣着缩回手,然后他终于发现,他的身体,竟然虚无至此,活过来这件事,果然是错觉吧。
敖丙露出了些许悲伤的表情,他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那时的比干,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太乙为他重塑身体,却和死而复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不过他再怎么悲伤都可以,也不希望比干脸上出现难过的表情。
“比干,你真的活过来了,现在这样,只不过是身体还未凝实之故。”看着比干眼睛里忽然亮起的的光,敖丙感觉心中稍稍好受了些。“太乙真人将你的魂魄寄生于梅树种子中,种子破土你方可苏醒,待梅树第一次开花,你的身体才会真正凝实,现在的你,除了有法力之人,其他人是无法看见的。”
比干向下望去,果然发现了一个刚刚破土的新苗,再看自己的状态,才终于明白了敖丙说的话,原来,他确实是活过来了。
比干再次看向敖丙,忽然有各种纷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他的胸口忍不住阵阵酸涩,他眨了眨眼睛,不让眼眶里的液体掉出来,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不过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比干拿手捂住眼睛,说出了他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谢谢你,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