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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日后他表现出什么异于寻常之处,别人也只会把他当成神童,不疑有它。
如此说来,还是玄霄师兄思虑深远,生怕他管不住自己,便抢先一步,给他造好了势。
果真不愧是师兄!
转眼云天青已经长到周岁,依民间的风俗,这一日要给小儿盥洗沐浴,换上新衣,再将种种物件散于席上,任凭小儿抓取,名曰“抓周”。
俗话说三岁看老,世人深信通过抓周,便能预测孩子此后的性情志向,乃至于一生的造化际遇。
那一日云家宾客云集,云天青被母亲换上一身红色的绫罗衣物,随后抱到席上,在他周围堆放着弓矢纸笔并金银珍宝等一干物件。
云天青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觉得眼睛有些花,于是随手捞起一物,递给他爹。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枝湖笔,满堂宾客一见,不禁连连赞叹道:
“天青日后必定是有大学问的。”
“天青小小年纪,拿了东西还知道递给父亲,将来一定是大孝子!”
“常乐兄有福了!”
老爹笑得合不拢嘴:“列位谬赞了!”
云天青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打了个呵欠,其实他不过是拿了一件离他最近的东西而已。
云天青一直觉得,既然选择扮小孩,那就要扮个彻底,黄毛小孩就应该有黄毛小孩的模样。
当玩则玩,当睡则睡,有时心情愉悦,撒娇哭闹一番也颇是地趣味的。
如此这般,五载光阴转瞬即逝。
云天青捧着一碟糕点,伸手把一块豌豆黄丢进嘴巴,惬意地歪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海棠开落,一转眼便看到他的两位兄长匆匆从屋里跑出来,朝大门外面跑去。
云天青顾不得咽下嘴里的东西,连忙跳了起来,问道:“大哥,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带着小弟一起啊!”
他的三哥云星答道:“小五,听说镇上来了西域的马戏团子,要不要跟着哥哥一起去开开眼界?”
大哥云光却拦住他说:“小三子别胡闹,小五还小,市集里人多,我们要是一时没看好他,走散了怎么办?”
如果云光不这么说,云天青这么一个伪小孩还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耍马戏的而已。可云光这么一说,云天青反倒想缠着他们,谁叫他们不带他玩!
“我不管!”云天青丢下手里的点心,拍拍手,再抹抹嘴,“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去!”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他一扭身已率先冲出门外:“来不来,不来的是小狗!”
“这死孩子!”云光云星只得追了上前,紧紧跟着他。
太平镇并不大,一南一北两条大街交叉成一个十字,西域马戏团的帐篷就搭在十字中央的一块空地上。
看马戏的人有很多,云家两兄弟拉着五弟云天青在人群中挤着,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边。
云天青人虽小,灵魂却有几百岁,相当高寿,相当人瑞,什么东西是他没有见过的?
因此,让云光云星眼花缭乱的马戏到了他的眼里,不过就是那个样子,没什么看头。
还没过多久,云天青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他的两位兄长小娃正看得入神,云天青也不好贸贸然走开,免得教他们担心,只好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转着脑袋,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太平镇的人并不多,因此来看马戏的,绝大多数都是镇上的老面孔。
突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人,正拨开人群,朝着云天青的所在的位置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古里古怪的孩子。
“……野小子?”
云天青这一声仅仅只是在喉咙里咕隆了一下,说的声音很小。
饶是如此,这话还是被那少年人听到了,他当即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身后的蓝衣小孩踮起脚尖,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顿时露出既新鲜又震惊的表情,嘴巴张得老大,可当着云天青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好挠了挠后脑勺,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笑得死蠢死蠢的:
“爹!”
父子
云天青嘴上没说什么,可对云天河这个儿子,始终还是很惦记的。
云天河自幼失去母亲,云天青是既当爹又当娘,父子二人相伴,日子也不至于那样寂寞。结果还没过上几年,他也跟着夙玉归位了,父子俩自此阴阳相隔,云天河无人管束,只好当了十来年的山顶野人。
幽冥之中阴暗荒凉,好在云天青性情洒脱,且交游颇广,上至阎罗殿君,下至鬼差孤魂,无一不喜与之为友,多年的等待也不至于无聊难捱。
只是他既等不到玄霄,也不见自家儿子云天河再过来找他,反倒是当日跟着儿子一同来到鬼界的姑娘韩菱纱,年纪轻轻的,竟步了重光的后尘,也到鬼界报到来了。
云天青问了之后,肯定了当初的判断,这姑娘果然也是极阴之体,又不慎成为望舒宿主,以致寒毒攻心,耗尽真气,离开昆仑之后,没多久便也去世了。
在鬼神眼中,韩氏一门是有罪之人,死后需留在幽冥服役,以赎其罪。韩菱纱死后也是如此,在鬼界里待了百十来年,重入轮回。
菱纱是云天青名义上的儿媳妇,鬼界里云天青对她也是颇有照拂。
韩菱纱活泼俏皮,颇得云天青的青眼,两鬼时常共聚一处,说些阳间之人的年少趣事,聊以打发时间,关于琼华派后来的种种变故,云天青便是从她那里得悉的。
韩菱纱离开之后,云天青又继续等了百八十年,怎么等都等不到儿子下来跟他团聚。
于是死皮赖脸地磨着无常殿的判官老儿,他走到哪,云天青便跟到哪,讨好之并着捉弄之,好不容易才讨了太平村地界的生死簿来看,方知儿子承蒙不周山的烛龙所赐,得享阳寿千载。
长命百岁是多少凡人一生之所求,可一朝得偿所愿,真的能活上一千年,恐怕一世要与孤独作伴,最终反而会怨恨这样的命运,何其凄凉哉?
而今父子重逢,云天青观儿子的神色言行,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心境纯然,一如往昔,云天青心中颇为欣慰,朝他弯唇一笑:“好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眼下他这副身体的年龄不过五岁上下,高度尚不及云天河的腰间。云天河虽深居山中,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与人说话须得望着别人的眼睛,这才是知礼之举。
何况眼前此人还是他最敬佩的父亲大人,他怎会不敬?
云天河眼盲不能视物,此时依然低下头去,对着云天青的稚嫩小脸,面上尽是喜色:“爹,你果真还记得孩儿,孩儿很高兴!”
这并非是云天青第一次与身量高大的成人说话。
云家亲戚众多,又同住于一个镇中,亲戚之间常有走动。在过去一两年里,云天青甚至还会被人抱在怀中逗弄着,他都不觉有什么不妥。
然而此时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他总得仰着头去看他,这让云天青总觉得有些别扭,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在问你话呢,快说!”
亲爹当前,云天河不敢撒谎,当即表示坦白:“孩儿以前跟着大哥来过一次。爹,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小,没有好好吃饭吗?”
“……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
“嗯。每天要练剑三百下,这样才能长得壮,这是爹你以前告诉孩儿的,孩儿不敢忘记,”云天河踌躇了一下,低声问了一句,“爹,你是不是偷懒了,所以才长不高?”
“咳咳!”云天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别再气我,我就高枕无忧了!”
云天河老老实实地回答:“孩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云天青说着,忽觉身旁有几道诡异的目光朝他投来,扭头一看,只见云光云星两位兄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马戏帐篷中光线有些昏暗,愈发显得他们二人的眸光明亮如星。
两人定定看着云天青,然后一齐扭头看向云天河,再把头转回来看他:“小五,这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自称孩儿,还叫你爹?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儿子,”云天青倒是坦白,丝毫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将身一转,站到云天河的身旁,指着他看向两位兄长,调皮地笑着,“你们觉得我跟他像不像?”
云家兄弟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双双爆发出一阵大笑。
云星说:“小五,你又在耍什么,当我和大哥是三岁小孩吗?你今年才五岁,而这位大哥哥少说也有十八岁,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云天青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们:“是真的,而且他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
云星把嘴一撇,嗤之以鼻:“谁信啊!”
云光觉得他身为长兄,此时很有必要站出来教育一下亲爱的弟弟,于是板起了脸,拿出了大哥的架势教训他:“小五,说谎是不好的!”仔细想了想,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说谎太差更是不好。”
云天河急切地辩解道:“不对,我爹没有说谎。”
“……”云家兄弟不禁对这位大哥哥脑子装的物事产生了某种不大友善的怀疑。
“小弟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两位哥哥不信,唉,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好了,你随我来!”云天青和大哥三哥打了招呼,牵起儿子一只衣袖,拉着他出了帐篷,勇气云胡也跟着出来。
云天青托着下巴打量了他许久:“多年不见,你看起来混得还可以,没有丢你爹的脸。说起来,你身后这两个小子是怎么回事?”
云天河乐颠颠介绍了一遍,勇气这次学乖了,规规矩矩地叫云天青做前辈,然后与赤狐云胡一同以子侄礼拜见了他,动作倒也似模似样。
云天青见这两个小东西与儿子关系颇为融洽,也就不多说什么,施施然领了他们这一拜。
说话间,云家兄弟也一前一后出了帐篷,叽叽咕咕耳语几句,并肩朝他们走了过来。
云光说:“小五,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爹娘会着急的。”
“好。”云天青点头。
云星一直盯着云天河看,见他双眼如黑曜石一般,黑则黑矣,却有些空洞失神,忍不住踮起了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嘟哝了一句:“看不见吗?”
手还没收回去,云天河已伸出了手,轻轻捏住他的手腕,笑着说:“怎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玩这种游戏?”
云星一时有些惊愕,云光见他如此,连忙把他扯到自己身后:“抱歉,我弟弟太失礼了!回家吧,小五。”
“好!”云天青双手拢入袖中,朝儿子一点头,“我走了。”
“可是……”
云光见天河脸上仍有不舍之意,乐得顺水推舟:“既然这位大哥哥是我家五弟的朋友,不如一同到我们家中做客。圣人云,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客人远道而来,我云家岂有怠慢之理?”
“好啊!”云天河当即叫好。
云星云光见此,不由相视一笑。
这一幕没有逃过云天青的法眼,他看在眼中,眸中有笑意闪过,下巴朝云天河一点:“你们三个,跟着我来。”
日已西斜,云常乐夫妇听仆人来报,说三个宝贝儿子跑到镇子上看马戏去了,而且居然没有一个底下人跟着。
云妈妈是妇人,生性惯好瞎想,见儿子们迟迟不归,心中不知已转了多少念头。天色尚未暗下,她已经差出了好几个下人去把儿子们找回来。
转头看到丈夫云常乐还优哉游哉地煎着茶,云妈妈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他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不过是出去玩耍,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我小时候还不是照样满镇子乱跑。”
云妈妈气得跺脚:“你懂什么?”
好在很快便有下人来报,说小郎君们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了朋友回来。
云妈妈连话都没听完,便提着裙摆一口气冲到了门口,拉着三个儿子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好像儿子们出去一趟就会掉块肉似的。
她心里担心得要死,嘴上却没有什么好话,开口便是一通训诫。好在云家三兄弟早已习惯,一个个乖巧地站着领骂。
“好啦,他娘,别把孩子们吓着。”云常乐挺着渐渐发福的肚皮从屋中走出来。
原以为儿子带回的多半是学堂里的玩伴,结果一见云天河,居然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衣着虽然简单,模样倒是斯文秀气,却眉宇间自有一股纯然正气在。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娃娃,也是一派古灵精怪,怪讨人喜欢的。
云常乐笑呵呵地看向长子云光:“老大,这是你们的朋友?”
不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