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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只会逞口舌之利。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你竟会是那个人的孩子。”九天讥诮道。
他的噙笑的脸刷得阴沉下来,面色不善的盯着九天玄女,语带阴戾道:
“你不配提他。”
“我提不提他你待如何?他犯下的错罄竹难书,千古罪人罢了。”
“千古罪人?”他不怒反笑,仿佛听到了滑稽可笑之事,道,“谁定的罪?是伏羲,女娲,还是你?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神真令我作呕。”
九天冷眼盯着那个重新挂上虚伪笑容的男人,极力按捺心中的愤怒,恨不得以天罚之火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然而她不能。
“真的没关系吗?不去找你的云渊?”他冁然而笑道,“良辰美景,有佳人伴,实乃人生乐事,我自是求之不得。”
九天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挣扎许久终是松开,身子一轻腾于半空,她俯视地上的青衫男子,后者也正扬起脸看她,明明一个仰视,一个俯视,男子周身的气场凛冽,仿佛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人。他脸上挂着笑意,烟金色的眸子透射出慑人寒意。
九天看了他一会儿,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心中的不甘恼怒逐渐消逝,竟浮起些许微的对这个人的同情,她平静道:
“天意难测,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
“怎么,这是你的临终遗言?”
“他不会容忍任何人的放肆。”
“放肆的是你,并非我,一切都是你做的,不是吗?”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你后悔了?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去找老头子认个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他眼底带着淡淡的讥诮,“真无趣。”
“我此生做过许多追悔莫及之事,唯有这件事永远不会后悔。”九天静静道,“可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瑕。”
随着话音的下落,九天祭起护体神光身形划过浓重的黑暗,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在黑夜中翩翩起舞的萤蝶。
他一挑修眉,轻声低语:
“这可不是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他哼着一支古怪的调子,于漫漫荒漠中继续行进,此刻晨光熹微,所有人的终局即将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终局(二)
琼华派卷云台历来为门内重地,虽为重地并不像后山禁地那般危机四伏,平日也无人把守,常有新进门的弟子好奇来此,每每败兴而归。此地环境清冷,杂草芜生,还不如醉花荫,久而久之卷云台变成了琼华派最冷清的地方,因而普通弟子也不知道在卷云台上仍有一处秘台。
汉白玉的石阶浮空,石阶尽头有一座硕大的莲台,莲台上一蓝一红两柄剑高悬,玄霄站在莲台中央,他的全部力量都用于维系琼华不坠,夙玉在他身侧配合他运功,夙瑶凝视双剑有些出神。
由于脱离了灵气丰沛的地面,四季如春的琼华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城,灵力激荡之下一部分修为不深的弟子无法自保暴毙而亡。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门人疯狂的念头,他们将其称为先破后立,否极泰来。
“有人来了。”夙玉淡淡道。
夙玉话音刚落,云天河带头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慕容紫英与韩菱纱,银发男童踏于半空。
“你们?”夙瑶冷哼一声,“仍不死心,想夺走望舒剑吗?”
“我们并非来夺望舒。”慕容紫英道。
“哦?不夺望舒,天河你可是想通了,想与我一同飞升。”玄霄看向云天河,神色微暖。
“玄霄,我来这里,是劝你放弃飞升。”云天河郑重其事道。
玄霄敛容阖目,一言不发。
“云天河,你莫要得寸进尺。”夙瑶怒目道。
“玄霄,你停手吧!虽然我不懂成仙的方法,但是你这样子肯定没办法成仙的!”云天河心急如焚道。
“掌门,山下百姓因琼华飞升饱受困苦,您素来宅心仁厚,不如就此收手吧。”慕容紫英见玄霄执念已深,便劝解夙玉,奈何后者置若罔闻,现在的夙玉与从前相比,判若两人。
“白费气力,快些滚吧。”夙瑶叱喝道。
“慕容紫英,背叛师门与妖为伍,不忠不孝乃本门之耻,即日起逐出昆仑山琼华派,往后不得以琼华弟子自居。”夙玉声调平直。
慕容紫英俊美的面上一白,身后的剑匣仿佛千钧重,他毫无辩驳,敛声道是。
“你们琼华怎么这样!明明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要怪到别人的身上!”韩菱纱杏目圆睁。
“琼华行事,无需外人置喙。”夙玉缓缓道。
“哼,如果不是因为紫英和天河,谁想来管你们琼华的破事!”韩菱纱愤然道。
夙瑶冷眉一竖。
“你——”
“够了!”玄霄拂袖,“天河,我不想对你动粗,趁我动怒之前带你的朋友下山。”
“不,我不走!”云天河斩钉截铁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走!”
“你这是威胁我?”玄霄的话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不能不管你。”云天河自然感觉到玄霄的杀意,神色不变。
“……我不该过早告诉你的,天河你且回去,待我成为仙身自会去找你。”玄霄道。
“我不会看你一错再错。”云天河沉声道,“我想爹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我的容忍是有限的!”玄霄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怒喝道,“给我滚下山!”
“不!成仙有什么好的,爹他还在鬼界等你啊!”云天河执拗道,“就算你成了仙救活爹,爹一定不想以这种方式复活!”
云天河直白的话一次次触到玄霄的底线,扯开他心上早已化脓的伤口,玄霄怒极反笑。
“好好好,不愧是云天青的儿子,拔出你的剑!”
玄霄周身阳炎大作一挥袖,羲和握于掌中,额间三瓣朱砂,鲜红欲滴。
“我不会和你动手的。”
“呵,怎么,你笃定我不会杀你?”
云天河目光灼灼,玄霄一见那眼神恍然与十九年前云天青指责自己的眼神重叠在一起,一时间怒意高涨,气急攻心,一道羲和玄炎打出去,手下却忘了控制力道,云天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慕容紫英身形一动挡在云天河身前横剑于胸。
这一道攻击起码有玄霄的六成功力,尚未近身便觉得炽热难耐,慕容紫英虽说功力远胜往昔,却仍是凡身,惧热畏寒是凡人本性,形式对他极为不利。被护在身后的云天河心脏漏了一拍,玄炎眼看着就要打在紫英身上,不好的回忆争相涌出,云天河发了狂一般将紫英推开,二人未及回神巨大的火舌猝然逼至,慕容紫英运起灵力,虚空一斩,炎火骤然剧减然而并未彻底消除……
千钧一发间一面冰墙凭空出现,将来势凶猛的羲和玄炎阻绝在外,两股强大的灵力碰撞激荡,整个莲台一阵震颤,静静悬浮半空的望舒蓦地发出清越的剑鸣,剑光大盛,忽而化作一缕蓝光,出现在莲台上的深衣男子手执望舒,明亮的猫儿眼中一抹笑意。
“小孩子不懂事,师兄何必动怒呢。”
“你果然没死,天青。”
“师兄迟迟不来鬼界,师弟我只好从地狱爬回来啦。”
“哼。”
云天青的出现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夙瑶眼中满满的惊愕,而这份惊愕却不是因为云天青的死而复生,反倒是无法置信他为何会在此地。
“爹!”云天河惊喜交加。
“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我的墓室怎么会变成那个鬼样子?”
云天河头一缩皱起脸不说话了,云天青横他一眼,撂下狠话:
“待会儿再收拾你!”
“真慢。”银发男童淡淡一瞥云天青。
“别提了,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被一个奇怪的女人抓走关在结界里了。”云天青苦恼道,“费了好大功夫才跑出来的。”
“奇怪的女人?”
“是啊,长得可真漂亮,就是眼神冷得快结冰碴子了。”云天青话说到一半敏锐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向自己,如芒在背,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目光是属于谁的,冷汗刷得下来。他沉思不语,眸中多了一抹了然。
“玄霄师兄,琼华正在坠落。”
砰得一声巨响,台面一阵剧烈的颤动,众人勉力稳住身形,循声望去竟是琼华在下坠的过程中撞上了昆仑山体。
“天青,把望舒给我。”
“不行,爹,你不能把望舒给玄霄!”
云天青看看玄霄又瞅瞅云天河,无奈道:
“傻小子,这次你爹我得听师兄的了。”
在云天河错愕的目光下,云天青轻轻一挥,望舒回到羲和剑身侧,随着望舒的回归坠落之势骤停,偌大的琼华朝着昆仑山顶的方向飞去。
“爹……为什么……”云天河一脸震色注视着云天青沉默的侧脸。
“琼华若坠,山下百姓势必遭殃。”慕容紫英思忖道,“此举实属无奈。”
“唔……那我错怪爹了,可是玄霄……”云天河忧心忡忡。
“莫急,我隐约觉得此事会有转机。”慕容紫英望向半空中静默不语的银发男童,眼中浮现深思。
云天河虽然不明白紫英口中的转机是什么意思,但是紫英的感觉一定不会错,他暂且安下心。
另一方面,玄霄和云天青陷于僵持中,赤褐色的双瞳对上清亮的双眸,玄霄恍惚的想起那年在白灏道第一次见到云天青的场景,他的善良与洒脱曾令自己侧目。一年相随,两年相伴,喜欢着他的自己同样被他喜欢着,深爱着他的自己也被他深爱着,每每此时玄霄都无比庆幸着自己是至阳之体,是这天地间与云天青最为般配的存在。岁月荏苒,他变了,可云天青仍保留了当初的真诚,只要回头就能够再次握住那双温暖手,拥抱那个人。
可是……还能回头吗?玄霄第一次扪心自问。
然而他已在命运这条道路上渐行渐远。
“师兄——”
玄霄抬手制止了云天青的话。
“你已是半神,拥有无尽寿命,我若不成仙待到阳寿一过,下到地府投入轮回,你想一次次去寻找我的转世吗?”
“谁告诉你的!”云天青惊慌道。
“……这不重要,天青我早已无回头之路。”
玄霄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疲惫的神色,云天青垂下双目,眼中净是悲伤,他想劝玄霄放弃,却发现自己怎样也开不了口。任何人都有私心,神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半神。
“莫要阻我。”
“不……你现在这个样子绝无可能通过昆仑天光,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云天青抬起手,望舒剑身晃动又沉寂。云天青惊愕的盯着纹丝不动的望舒,加大了力道,剑身剧烈颤动随后静止。
“师兄你做了什么?!”
“来不及了,天青。”
随着玄霄话音落下,一股浩浩荡荡的清气袭面而来,一束圣洁的天光赫然显现,威严庄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轰隆一声,不断攀升的琼华骤然静止,梦寐以求的昆仑天光明明近在眼前,却如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他缓缓收回洁白的手掌。
“不可再进一步了,否则除了云天青和云天河这里所有人都得魂飞魄散。”
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响彻云霄。
“凡心入魔,妄想升仙!”
她携着神只的高贵出现,美丽的面容覆满寒霜,动人的双眸凝结冰雪,漠然的视线扫过众人,无论过了多久凡人始终如蝼蚁般弱小,除了那个人。
“参见玄女娘娘。”夙瑶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什么?!你竟是玄女!”云天青骇然,这个女子正是囚禁他的那个人。
“我倒是小看你了,一介半神竟能从我的结界中逃脱。”
“你为何要禁锢我?”
“神魔结合,必遭天谴。”
“魔?不,师兄不是魔,你不要胡说八道!”
九天看了眼犹自挣扎的云天青,暗嘲他的自欺欺人,很快转开视线。
“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云天青,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虽为琼华弟子,心中却存清明善念,故可免去此劫。”
“夙瑶助我有功,免去五百年责罚。”
沉默,死寂的沉默,云天青面色煞白,玄霄反倒不见惊惶,气定神闲,他看向九天的眼神桀骜无比,云天河和韩菱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慕容紫英双眉紧蹙心觉事情不妙。
他将所有人的表情收于眼底,静静开口道: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切因果,皆由自生。我只是代天授道,维系天道不坠。”
“天道?你进过内殿了?”
“它赋我权力可一窥星辰。”
他银白的双瞳定定凝视九天,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