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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上前就跪了下去。
康熙冷冷看了他半响,问道:“你来找朕,是为彭春和明珠求情的?”
“他们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儿臣不敢为之争辩,只求皇上看在彭春是儿臣岳父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
“荒谬!”康熙怒喝:“彭春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朕就算诛了他九族他也无话可说!你竟然还敢来叫朕留他一条性命?!”
“彭春确实与噶尔丹有染,但绝无通敌叛国之事,当初他只是一念之差为了隐瞒被罗刹人俘虏为噶尔丹所救的事实,才不得不接受噶尔丹的胁迫,但从来,他就没有背叛过朝廷,背叛过皇上,在乌兰布通之时,他甚至愿以身殉国也不受噶尔丹出卖朝廷军情的威逼,还望皇上明察。”
闻言,康熙的眼神却更冷了几分:“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也一早就知道这事了?”
他当然知道,在乌兰布通之时,他亲眼见彭春为噶尔丹的手下胁迫,也是亲眼看着他抱着怎样必死的决心冲上了战场,不可谓不动容。
“儿臣不知道,儿臣昨日去刑部监牢看过他一回,他才与儿臣说的。”
胤禔不承认,康熙便也没有再问,不耐烦地挥手:“你回去吧,这事朕已经有了主意,任何人都不得为之求情。”
“皇上……”
“回去!”
胤禔握了握拳头,无奈只能先回了去,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抱过希望,这样严重的罪名,彭春又是居都统之位的高官,要康熙不从重处置以儆效尤,如何可能。
只是说到底,彭春是他的岳父,要他完全置之不理,却也做不到。更何况他的福晋董鄂氏自打事发之后,这几日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哭求他去与皇上说情,他也不能不顾及她的心情。
胤禔一回到自己住处,董鄂氏就迎了出来,拖着已经九个月了笨重的身子,冒着雨迎上来拉住了他的袖子,红着双眼焦急问他:“皇上怎么说的?他是不是答应了饶阿玛一命?爷?我求求您您告诉我啊,是不是?阿玛他能不能保住性命?”
胤禔皱起眉,呵斥身后忙着追上来打起伞的奴才:“你们都是做什么的?!还不赶紧扶福晋回屋里去!”
董鄂氏不肯走,哭着求他:“爷您告诉我皇上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他是不是答应了?”
胤禔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急,这里雨大,我们回屋里去再说。”
胤禔亲自扶着董鄂氏进了屋子里去,看着泪眼迷蒙几日间就廋了一大圈只有那个肚子尤为突出的董鄂氏,胤禔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却也只能宽慰她:“没事的,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等过两日我再去与他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董鄂氏并不太信他说的,正彷徨无措间,方顺急匆匆进来禀报:“爷,方才您刚离开,皇上就下了圣旨,判决已经……”
“一会儿去我书房,”胤禔打断他,吩咐一旁的嬷嬷:“扶福晋进去歇息。”
“不!我不走!”董鄂氏挥开要扶她的嬷嬷,转向方顺,焦急问道:“皇上的圣旨里都怎么判的?你说啊!”
方顺犹豫着看胤禔,吞吞吐吐说不口。
董鄂氏见状已经面如死灰:“阿玛要被处死了……是不是?”
“你别这样。”胤禔拉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董鄂氏死死看着方顺,他虽然没有说,但表情便已经肯定了她的猜测,身子一颤,差点就这么晕过去了,幸得身后的嬷嬷扶住,之后便流着泪跪了下去,扯着胤禔的衣服,哭着求他:“爷,我求您了,您救救阿玛,救救我阿玛吧!”
胤禔看着她撑着硕大的肚子艰难地跪着,哭得一张脸全都花了,忙伸手去扶她:“你先起来。”
“爷!我求您了!”董鄂氏哭着摇着头,似乎胤禔不答应再去找康熙求情,她就不肯起。
“你起来,别跪了,我这就再去求皇上。”
无奈之下,胤禔再一次出门去了春晖堂,方顺快速跟上去,一路上便与他说了康熙下的判决,彭春处死,明珠和其他人全部流放。
胤禔听了也顾不得其他了,加快了步子,不多时就再次到了春晖堂的门口,只是这一次,康熙却是连见也不肯见他了。
最后胤禔就这么冒着雨在春晖堂门外跪了下去,几个奴才手忙脚乱地跪到他身后,忙着他打伞。
天晚之后,胤礽再一次去春晖堂请安时,胤禔便已经在春晖堂门外跪了有近两个时辰,即使有身后的奴才给他打伞,却已然是淋得浑身湿透,而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仿佛成了雕像一般。
胤礽停下脚步,远远看着,突然就想起那晚自己跪在观澜榭外,最后被他拖起来背走的场景,而现在,他也很想上前去将他拉走,但是不行,他根本没有立场做这样的事情。
收集证据上折子弹劾的是彭春旗下的一个副将,但即使别人不知道,胤禔也一定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指使的,是他处心积虑要扳倒明珠,扳倒他身边的人。
走到这一步,他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最后胤礽还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进了春晖堂里头去。
康熙的脸色也很不好,他自然知道胤禔一直在外头跪着,却对他的行径异常的不满。
胤礽进去请过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汗阿玛,大哥在外头跪了有两个时辰了……”
“朕知道,”康熙没好气:“他爱跪就跪着吧,反正也跪不死他。”
“可……外头还在下雨。”
“不是有人给他打伞吗?!”康熙的语气越发不耐,胤礽嘴唇又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从响午过后一直到入夜,春晖堂前不断有人来来去去,淅淅沥沥的雨也一直没有停过,而胤禔就这么跪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一下。
胤礽躺上床,却是心绪难宁,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成眠,最后干脆就起了身,叫人进来点了油灯,披着外衣坐到了书桌前去,又让人都退了下去,展开了字帖临起了字想让心情平复一些。
四更过后,贾应选推门进来,低声禀报:“爷,贝勒爷方才已经起了,回去了。”
“皇上见过他了?”
“没有,说是大福晋伤心过度,哭着晕过去了好几次,方才突然又腹痛难忍,早产了,生……生下了一个死婴,是个男孩。”
胤礽愕然,手上的笔掉落字帖上,墨汁染污了一大块。
☆、心伤
胤禔病倒了;丧子的打击加上在雨地里跪了将近一天一夜,即使他一贯身子强健也终于是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同样受了打击的人还有康熙;好端端的皇长孙就这么没了,太医说大福晋身子一贯养得好,若不是伤心过度所致;这个孩子定是能平安出世的。
或多或少的,他心里有些后悔了。
福全去看康熙的时候他正坐在御案前发呆,样子显得很疲惫;福全心下一声轻叹;给他请过了安;才低声劝慰道:“皇上,您也不必太过伤心了;这个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
“你去看过胤禔了?”康熙问他。
“看过了,他方才已经醒了,样子看着很痛苦,臣也劝慰了他几句,这会儿喝过药又睡下了。”
康熙叹了叹气:“朕没想到他会这么倔强。”
福全看了康熙一眼,稍一犹豫,说出了口:“皇上,关于彭春之事,臣也想说几句。”
康熙皱起眉:“你也要替他求情?”
“不是,臣只是据实说臣所知道的,在乌兰布通之时,彭春的行为举止确实有些怪异,臣亦有所怀疑,不过当时军情紧张,臣也就没有多想,过后也没出其他的岔子便就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臣疏忽了,但是乌兰布通之战,彭春主动请战由后山突袭,如今再想起来他当时应当是抱了破釜沉舟必死的决心的,而且若不是他顶着炮火领兵冲上了后山,我军当时也很难将噶尔丹逼上绝路,所以臣以为,他即使有错,念在这一点上,还请皇上从宽处置。”
“当真……是这样?”康熙听着,怀疑问道。
“臣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妄言,皇上,就算不为这个,看在胤禔在您这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孩子也丢了如今又卧病在床的份上,您就随了他这一回吧,臣方才去的时候听说他福晋现下已经状若疯狂,臣真的担心他也会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他毕竟……也是您的孩子啊。”福全红着眼劝道。
闻言,康熙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罢了……”
付出了一个皇长孙的代价,他也确实无力再纠缠下去这些事情了,只想快刀斩乱麻,赶紧全部都给解决了。
胤禔在床上昏迷了整三天才醒来,胤礽每日听着人禀报他的情况,心下不定,几次都想去看他,最后犹豫一番又都迟疑了,到了第四天,听人说他醒过来裕亲王去看了他,出门时红了眼睛,过后又去见了康熙,才终于是忍不住,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当下就去了胤禔的住处。
胤礽去的时候,胤禔才刚喝过药又睡下了,胤礽没有叫人禀报扰他,直接推门进了去,让屋里守着的人都退下,床幔只拉下了一半,他站在外头,细细看胤禔闭着眼紧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的神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满脸毫无血色的模样,胤礽心中一动,突然就意识到,原来他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许是感应到他来了,方才还闭着眼在沉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迷茫,好半响,才回过神,缓缓问道:“太子爷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埋怨也没有多少起伏,胤礽低下眼,一时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听闻你醒了,来看看你。”
“我无事,劳烦太子爷了,你请回吧。”
“……”
胤礽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不甘心,道:“裕亲王去与皇上求情,彭春的判处改为了流放,明珠和其他那些人革职遣回乡……”
“我知道了。”胤禔打断他,有些不耐:“谢谢太子爷特地前来转告,若无其他事,太子爷请回吧。”
又是逐客令,心里刻意压制着的怒气因为胤禔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胤礽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埋怨我就直说,何必这样阴阳怪气的!”
胤禔强撑起身,靠在床头,扯起嘴角自嘲:“太子爷有太子爷的立场,我哪里有资格埋怨。”
“那你现在这副态度是什么意思?!”
胤禔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也有我的立场,事到如今,太子爷难道还想要我不顾尊严廉耻印帕乘岛锰奶帜愕幕缎穆穑俊
“是明珠先要对我下手的,是他要置我于死地!我回击他有什么不对?!”胤礽受不了他这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失态地厉声质问。
“要置你于死地的人是明珠,不是彭春,你的报复为何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他们不都是你的人吗?!你的人千方百计地算计我!算计我的太子之位!我只是要自保!我做错了什么?!”胤礽越喊声音越大,他觉得很委屈,从来都是别人在算计着他的东西,从前是,现在也是,他只是想自保,这样也有错?
“我说过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但是你不肯,站在你的立场,你想要自保,我确实无话可说,但其他的……都算了吧。”
“算了?”胤礽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袖子底下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握了紧:“所以,之前那些,你是打算都当做没发生,那些情分你是都打算不要了是不是?”
“情分?”胤禔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若说有情分,也是你先不要的。”
胤礽一愣,心中蓦地一片酸涩,在说出更丢脸的话之前,转身拂袖而去。
胤禔痛苦地闭起眼,他也不想这样,在胤礽质问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何尝好受,只是想到几近疯癫的福晋,想到他无辜丢了性命的孩子,要他如何能心无芥蒂的和胤礽再像以前那般,相处下去。
他们两个,不管前世今生,也许注定还是要走上同一条道路的。
回到瑞景轩,胤礽一脚踹翻了书桌前的椅子:“爱新觉罗胤禔,算你狠!”
嘴里骂着,心口处却压制不住地抽疼,到底是跌坐在地了地上,红了双眼。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在多伦诺尔草原上,迷乱的风沙里,那哲布尊丹巴活佛与他说过的这句话就像咒语一般,不断在脑子里重复盘旋,挥之不去。
不动则不伤。
胤礽苦笑不已,他为何要心动,到头来也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重新的改判下去之后,彭春被流放去了黑龙江,不几日就启程上了路,虽然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去那苦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