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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以为杨戬快要死了的时候，她的确去后院看过他。而那时候的一眼，便已让她羞愧难当——杨戬看见她出现，该是有多么欣慰，多么满足，怕是谁也说不出来。可是那时候，杨莲只知道念着对杨戬的恨，却……却忽略了那一刻，心底最深处的动容。
她怎可能相信，她的仇人有朝一日竟会对她流露出那种感情？她又怎么能那么固执地认为，他们做了三千年的兄妹，那般深厚的情谊竟然会在二十年内土崩瓦解。是她不对，都是她的错……而今她的儿子又在伤兄长的心，她又如何还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眼睁睁看着沉香挨了杨莲的打，杨戬心里不但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更被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填满。他确实是记恨的，但他的“记恨”，却从来……不会针对他的亲人。所以无论他对外人的手段有多难看，对于自己的亲人，他永远永远，都只能是被伤害被辜负的那一个，而从来不会想到要去伤害其中任何一个人。
而今，似乎又是他害了沉香了。杨戬暗暗叹息，胸中剧痛，忍不住闷咳了几声，喉间已是阵阵腥甜：“哪吒，将猪八戒绑起来，带到我府上去。”……够了，今天就这样吧……
然而他想“够了”，别人却还远远不够。凭什么他想带人走就得让他带走？敖春第一个便是不服的。他当头拦在杨戬的轮椅前面，身形高大，从门口投射进来的月光映出的影子将杨戬整个人都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你今天休想动我师父一根汗毛！”
“杨戬，你够了没！”敖红也已看不下去了，大步走到杨戬面前，骂道，“你怎能如此？杨戬，你怎能如此？！你不该，不该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怎样的人？四姐，你也糊涂了么！”敖春放声冷笑，“杨戬，难道这也是你所谓的‘邪恶之门’？你竟然将三圣母和我四姐都蛊惑了去！今天就让我八太子也来尝尝你三尖两刃刀的滋味！”
“二哥，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当年为什么要改天条，”哪吒站在杨戬身侧，一手拉着捆仙索，捆仙索的那一头死死绑着猪八戒，一手拄着火尖枪，不解地问，“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你不说，我就帮你说了。他们一个个义正词严的，都把你当罪大恶极之徒，连你外甥也不例外，简直令人心寒。”
这番话说出口，在场众人都是愣了一下：“杨戬？改天条？哪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唯有杨莲，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当即便在杨戬脚边跪了下来：“二哥，你改天条，可是为了我，为了母亲？！”
杨戬深深看着她，并不作答。逆天鹰代替他答道：“不错。”
但听一阵酒水洒落的声音，原是始终悬在半空那个酒壶有了反应。众人一看，纷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戬，又看向百花仙子。百花仙子也已经呆了，叠声道：“这，这壶必定是坏了，我……我……”
一阵剧烈的酸楚涌上喉咙，杨莲定了定神，又问：“那么……二哥，你追杀沉香，其实不只是职责所在，是不是？”
哪吒看一眼杨戬，见他依旧没有表态，便抢着说道：“当然是职责所在。身为司法天神，他不能不履行职责；身为你的哥哥，他如何能眼看着你在山下受苦？身为沉香的舅舅，他又如何能让沉香没一点本领，自不量力地救母？要是没有我二哥，你们……”
“就是就是！我主人都是为了你们好，可是你们却都恩将仇报！”一说到那件事，哮天犬便怒气冲冲的，“一个个的都没好脸色，我主人啊，也不想看见你们！”
逆天鹰嗤笑道：“这下好了，真相大白。如何，各位？再骂一句听听？”
“好了，别说了，”杨戬低声阻拦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众人却是听得张口结舌，在酒水溢出酒杯、洒落在地的声响中，许久许久无法回过神来。一片死寂中，唯有杨戬离去的轮椅滚动声骨碌作响。良久，杨莲才捂住嘴高声哭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敖春的钉耙瞬时落下了地，“他……杨戬他居然……”
“舅舅是……是为了我……？是为了……让我成才……”沉香失魂落魄一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着杨戬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而我……我居然还……”他缓缓在眼前摊开双手，怔愣地看着：“我，我竟然还用我的手，打伤了他……三年，三年，我都没有去看过他一眼……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沉香！三妹妹！”百花和敖红亦是乱了方寸，赶忙拉住沉香，才没让他自寻短见，“你们都冷静一下，冷静一下……那个壶说不定……”
壶呢？
“不，不可能！在这些事上，我二哥他绝对不会骗我，他……”杨莲哭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我不配做他的妹妹，我把他拖累成这样，伤成这样……”说着，竟然变出一柄匕首来想要自裁。众人惊叫一声：“三圣母不可！”那匕首已被人打飞出去，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这中秋佳节，怎就被你们过成了这样？！”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莲，你倒是解释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杨莲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她本是背对大门跪着，如今只能慢慢地挪动自己麻木的双腿转过身来，抬起泪眼看向来人。
那是个白衣女子。举手投足，仪态万方；眉眼之间，温婉不乏威严，顾盼兼有淡漠，正是美丽至极的一张脸。而她的右手，就按在身侧的杨戬的肩上，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是说不出的关切和疼惜。
“……娘，”杨莲颤声叫道，“你，你回来了……”
“瑶姬仙子？”百花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她……竟是……”
瑶姬低头看一眼杨戬，每当他坐着轮椅的身影映入眼中，她心中便痛得仿佛被刀剜过：“你在这里等娘。”
“娘！”杨戬却说道，“二郎也有错……”
瑶姬叹道：“娘自有分寸，不会太为难你妹妹的。”
杨戬有多疼爱妹妹，别人不知道，瑶姬难道还会不懂？所以当她在大牢里听说杨戬的所作所为，便是不信的；后来问过玉帝，才知道原来真有此事。玉帝试探着问她的想法，她不假思索便答道：“二郎必定是有苦衷的。”
“要是……要是没苦衷呢？”玉帝又问，“万一他真的是……真的是为了司法天神的位置……瑶姬，你会怎样？”
瑶姬笑道：“哥哥，你这话就问得奇怪了。二郎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的儿子。母子之间，又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玉帝为了让瑶姬赶在今天回来一家团圆而费了不少功夫，加班加点将出狱的程序走完。而当瑶姬回来时，却正好看见猪八戒被人抓了进去。一心想摸清前因后果，瑶姬便在旁听着看着，将这些人如何欺凌蔑视杨戬看了个透彻，心中也好似烧了一把火，怎么也压不下怒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有同学提出这二哥不干脆，楼主今天就这个问题反省了一天，然后把猪八戒给二哥扔了回去，想让二哥抽他一顿……结果二哥果断表示，把这头猪扔回来干啥？劳资懒得理他……就把猪八戒绑起来带走了，以后再玩= =｜｜｜
再啰嗦一句，本文不算是人生同人，因为人物全都被我换了（请注意这不是崩坏的一种｜｜｜），整个情节也就是借了那个梗而已，前后故事内容更倾向于宝前宝正封神西游等，请不要把本文和人生混为一谈。人生的世界观太过黑暗，本文世界观总体而言还是积极向上的，人物也会比较人性化一点，作者并没有什么揭发人性的伟大情操｜｜｜嗯，于是希望看文的诸位记得此事，本文的结局绝不会是人生的结局｜｜｜基本上就是个恶俗的神奇的HE，谢谢｜｜｜（至于是怎么HE的，其实作者觉得人生里是不可能HE，但放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总之现在读者们看到的还只是本文设定的一部分，将来结合前因后果，或许能更加理解一点……OTZ）
于是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希望亲爱的们不要太心急，楼主写得慢，这……很多事来不及说，等楼主说完了再质疑并无不可，楼主会修的，真的｜｜｜
17第十六章·有娘的孩纸像块宝
“娘，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二哥，”杨莲跪在地上，抓着瑶姬的衣摆，放声哭道，“怎么办……娘，我居然做了那样的事，我……”
瑶姬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实说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她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杨莲犯的只是小错，那么自然她稍微维护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但这一次，杨莲她私嫁凡人，对杨戬而言这是多大的一个麻烦，瑶姬心里真是再清楚不过。而今杨莲一家得以团圆，连她也被放了出来，又听说天条被改了，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内情，不问杨戬，怕是无法明了的。她扶起杨莲，为女儿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又将沉香叫来，开解道：“此事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只是天意弄人罢了。”
逆天鹰闻言，嗤笑道：“这瑶姬仙子也真会做人。看这里人多，就说天意弄人，谁也不怪，怪到‘天’头上去了。”
杨戬低着眼，并不说话。他身体已经很有些不适，却不得不在这里硬撑。一边又想，猪八戒该已经被哪吒扔进院子里了，要多养一头猪还真是个大问题。他心里是万般不情愿的，但扣着猪八戒也好，有猪八戒在这里，西天的人自然就会好好和天庭折腾一番，叫玉帝王母也尝尝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说，猪八戒在他手上，孙悟空自然也会常来，杨戬倒是不介意那猴子来陪他解闷。
要说天地间这样的存在能有几个，怕是除了孙悟空之外，就只剩下逆天鹰了吧。
当他正打算着怎么处理猪八戒的时候，瑶姬已将沉香与杨莲都安抚了一遍，又来叫他。他应了一声，让逆天鹰推过去，喊了一声娘。瑶姬转过身来面向其他客人，说道：“今日我们杨家的家事让各位看笑话了。今天这顿饭吃得不开心，过些日子就是九九重阳，倒也可以聚一聚。诸位如今便都回去吧，我们一家人许久不见，有不少话想说，实在抱歉。”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本就觉得尴尬，也就不再久留。只有百花仙子走了以后又兜一圈回来了，问杨戬要那酒壶。杨戬根本不知道酒壶去了哪里，猜是哪吒先一步拿走了，但看着百花现在说话都彬彬有礼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好笑，便有心逗弄她：“酒壶？噢，你不是说不灵了么？”
百花道：“不是不灵了，……真君，那是我随口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事实上那东西是我向杜康借来的，若是到期不还……小仙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交代呀。”
杨戬想了想，道：“这就难了，那酒壶的确不在杨戬手上。这样吧，如果杜康问起来，你便告诉他是杨戬借了，让他放宽心便是。”
的确应该另外说一句“放宽心”，杜康才能接受自己的东西被杨戬“借”走的事实。不过事实证明并没有这么简单，后来杜康还是差人送了好些好酒来，还诚惶诚恐地托人捎话说，那个酒壶虽然十分珍贵，但如果真君喜欢，就送给真君吧，不用还了。
百花听了，心中一边暗骂杨戬拿了别人的东西还要装无辜装好人，一边面上带笑，拘礼道：“既然如此，那就……承蒙真君体谅了。”
等人都走了，瑶姬找来大夫，给杨戬号过脉，便严令他回去休息。杨戬大致知道瑶姬接下来要干什么，提前在杨莲身上布了一层法力护体，方才离去。杨戬一走，瑶姬问过前因后果以后，果然就命杨莲和沉香跪下，变出一根荆条，往他们娘儿俩背上狠抽了上百下，饶是他们神仙之体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幸得杨戬留下的法力有速愈之术，亦能减轻疼痛，否则杨莲怕是要吃不住的。
却说杨戬回到后院，那只夜猫子呼一下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往杨戬怀里钻。杨戬没法抱它，它也依然在杨戬怀里窝得很开心，每天如此。哪吒已经在大厅里喝了好几轮茶了，终于等到了杨戬，立马便迎了上来：“二哥，那头猪被我扔在院子里，吊在树上呢。”
杨戬已是疲累之极，一点也不想管那头猪的事，尽管把堂堂净坛使者吊在树上确实做得有些太过了，但今天他实在没力气想太多了：“我先回房了，你们也都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