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始皇陵密室,他对构造熟悉万般,却未提醒过此处有醉香。
机关毒雾,他动作敏捷带人避开,身手不同寻常。
秦陵祭台,他举止古怪,似有深重罪孽,又似无情嘲讽。
始皇墓室,他所作所为,如同依循感召,无法道出所以然。
那一次次记忆散失的症状,晦涩隐晦的说辞,不经意间泄露的苦痛神情,都像被一支如椽巨笔刻在了他心上。
我如何,能忘记。
榣山之韵亘古浩荡,琴叶合奏如高山流水,人与人的魂灵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关联。
太子……长琴。
少年时聆闻尊长教诲,道人生而有三魂七魄,其中命魂主轮回,其余部分魂魄主宰记忆,却不得往生,若魂灵不全,那失却命魂的一部分将是苟延残喘,如不得依附,必将魂力衰竭,消散于天地间。
残缺的始终是残缺……少恭,原来你就是这样想的。
却不知这数千年,你是用什么方法活了下来。
想必人世冷暖,在你心中已化作凉薄滋味。
时已入夜,乌蒙灵寨月色空明,白日里消失的蛊虫以不可辨的速度汇集而来,凝出一个美丽的身影。
玄衣少年的眼神里痛苦如潮水。
方兰生和襄铃张大了嘴巴,愣愣地转了头。
灵力之火至纯至烈,将面前的蛊焚烧殆尽,不留一点渣滓,那刚刚还立在月下的巫祝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漫漫长夜之中。
方兰生小声对襄铃道:“屠苏……没事吧?”
小狐狸一脸的伤心:“要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娘,娘又消失了,肯定会很难受的。”
“你,你别担心,等事情办完了,我就陪你去青丘之国。”
“呆瓜,那么远呢……”
百里屠苏站了许久,终于动了一动,转身却没看见陵越的影子。
“师兄呢?”
“大师兄刚才回屋了,”风晴雪应声答,“苏苏,你……还好吗?”
“我有事要问师兄。”
“别问了,”少女看了他一眼,眼神有沉痛,“他说这一切都是少恭安排的,我可能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看起来很难过。”
百里屠苏抬头,安静的茅草屋前,方兰生正和小狐狸不声不响地坐着,脑袋耷拉下来,意态都有些颓唐。
“我不信!”
这一声有点大,惊动了夜间栖眠在树上的鸟。
“我也不信。”方兰生从台阶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我们这就去青玉坛找少恭。”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三
野有蔓草,却无浪漫美好的邂逅。沉甸甸的麦穗密密匝匝地排在道路两侧,高大的乔木上枯叶子一片接着一片往下坠,像一场安静华美的凋零。
青玉坛内没有欧阳少恭的身影。
一身庄重服饰的坛主端肃着脸道,长老行踪不定,今日不在坛中,也不知往何处去了,更不知几时才会回来。
“少恭能去哪里,一定是你们藏了人。”方兰生急着要见总角,此时得知人没了,自然出言不忌,然他私心里还是向着那人,所以直接把错全扣在了青玉坛头上。
“兰生。”陵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我们走。”
五个人到了山门外,陵越开口道:“我总觉得少恭接下来还会有动作。他……故意赶我走,一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怀疑,他未必真的在青玉坛中,不过以防万一,屠苏,你用法术潜入坛中查探,兰生和襄铃就守在外面接应,晴雪,灵蝶可查询人的气息,你就和我分头寻找,看这四周有无什么异常。大家注意安全,今天晚上我们就在此地会合。”
如果找不到,那只能去琴川了。还有这最后一句,他并未说出口。
那人出生于琴川,且言谈之间对此地颇为特殊,如果他还有要去的地方,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故乡。
日头正高,距离金乌西沉还有数个时辰,众人并无异议,各自分散,他提气御剑,茫茫群山,不知这一次,是否还能找到你。
欧阳少恭曾经说过,他与巽芳在衡山脚下相遇,尹千觞也说过,他是在衡山脚下被欧阳少恭救起。村落零散着分布在山谷之间,阳光渐渐变成金红色,陵越飞过了无数山头,还是没能在高处看到那人的影子,只好下到山脚边来。
小阳村,穆家村……他皱了下眉,正欲举步朝前走去,忽被一处山体吸引了目光。
那地方极其隐蔽,本就算轻轻一瞥也不会注意到,只是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吸引着他。茂密的杂草长得老高,因为是在秋天所以有些部分已经泛黄,然而其后隐藏着的洞口,不由得不令人心生好奇。
陵越拨开那乱草,走了没几步,就警觉地判定这里曾有过人生活的痕迹!
虽然这痕迹已经接近看不清,那当时生活于此处的人可能已经老死,毕竟此处好像已经许久没人在周边活动过了,但是那些破旧的用具、还有腐朽的木头架子,无一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来人,这里曾是一个隐秘的居所。
而且那人一定还在此居住了相当长的时间。
不安感蔓延开,分明是个误打误撞闯入的山洞,却好像藏匿着令人恐惧的怪物。
洞穴内有些幽暗,他抬手扶上石壁,手下触感凹凸不平,循迹摸过去,却像是一个字的造型。
陵越心中大惊,急忙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慢慢吹开,明亮的一点灯光照出了面前这巨大山壁上的字迹。
他惊得倒退一步,密密麻麻的刻字布满了石壁,由上而下,绵延记载了……一个人的往生。
每看一列,心底就沉一分。
一个人的单薄肩头能承担多少世人异样的目光和无故的唾骂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彼时那人说,如果仅仅是因为与常人不同就被视为异类,被众人驱赶,其实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他的语气很悠然,实际上未必是真的轻松。
暗黑沼泽里他艰难爬行,刚刚渡完魂魄的躯体还无法完美地适应,但是,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功亏一篑,永远失去站立起来行走的资格。
病人,乞丐,孩童,猪狗……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充斥着荒唐狂乱的味道,为了夺得他人的躯体不惜用尽一切肮脏的手段,若是人刚好快死了,便是极好,若是还活着,也必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亲手扼之……否则,他怎么能够活下来。
这刻骨的恨,这千年的不甘,哪能因为魂魄衰竭就归为尘土不得伸冤,一世又一世,却不算轮回,记忆总会一点点地浮上来,将他打回那个幽冷的牢笼,一腔悲愤化作黑色的火,燃烧进深深的眸子里,纵然妄想逆天行事又如何,已是如此可怖形貌,还有什么能够失去!
双膝有些发软,陵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扶着石壁慢慢坐下来,昏沉的眼终于重又看清了字迹。近前的记载应当是百十年前,黑衣的青年独自幽居于山洞,救下被狼群困住的蓬莱公主,这石壁上一字一句皆为他亲手凿刻,为了避免零碎的遗忘。出乎意料的是,那善良美貌的女子却未被这满壁的过往吓得离他而去,反而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国土,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怎料……
此后他又轮回几世,每一次的寿命都越来越短,那么到了这一世,陵越无力地闭上双目,到了这一世,他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那个人的目的已经无需多言,他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夺取屠苏的命魂,延续性命。
如果得不到,那么世上再无欧阳少恭。
原来这就是你对我隐瞒的真相。
原来你与我隔着千年的洪流,沧海瞬息,你孑然一身,在时光的罅隙中苦苦摸索求生,而那时的我却不知在尘世的哪个角落。
亦或是,我只是普通的一粒无知无识的泥土,还不识得人间悲欢滋味。
少恭,你是否太狠心。
黄昏日暮,太阳早已没了影子,众人等得心焦,方等来了那位御剑寻人的大师兄,光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浑身上下气质比之前又冷了许多。
这个人心情很糟糕。百里屠苏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异样,不过看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主动开了口:“师兄,我们没找到少恭,但是找到了千觞大哥。”
“千觞?”陵越闻言有了反应,低头看地上,酒鬼正安然躺着,一双眼皮沉沉,勉力睁开,嘴唇动着好像要说什么话。
“大哥你别说话了,休息吧。”风晴雪理一理他额前乱糟糟的发,站起身来道,“大师兄,大哥是被少恭打伤扔在了山洞里,他身上有被少恭下的禁咒,动用不了法术,那山洞在悬崖下面,出不去,好歹少恭还念着旧情在里头留了水和食物,可是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陵越声音很疲倦:“因为千觞知道了自己就是幽都巫咸,而少恭是在利用他,对不对?”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了,少恭就是另一半太子长琴的仙灵。”他转身找了块大石靠着坐下,“明天我们就去琴川。”
“为什么要去……”风晴雪还要再问已被神色不大好的玄衣少年拉住了衣袖,百里屠苏看一眼站在边上一头雾水的方兰生和襄铃,示意他们不要再闹出动静。
两个人小心地凑过来,方兰生压着嗓音道:“我哥怎么了,一直在说少恭有问题,他不是喜欢少恭吗?”
“师兄之前就跟我提过对少恭的怀疑。”百里屠苏皱起眉,“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少恭不在青玉坛,所以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琴川。我想找到少恭当面问他,否则我绝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手脚。”
“琴川啊……”方兰生不安地低声喃喃,“少恭怎么会呢,不过不要出事啊。”
众人日夜兼程,漫长的路途少了几分活泼,心头压着事,其中一个人又是闷头赶路偶尔失魂落魄的模样,所以速度却不耽搁,没过几日就到了江都城郊。
“歇歇脚吧。”百里屠苏道。
方兰生从布兜里掏出在怀里捂了半天的肉包子,递给襄铃一个,又问靠得最近的陵越:“哥,吃点吧?”
“我不饿,你们吃吧。”
方兰生心内堵得慌,硬是朝他怀里塞过去:“你几天没吃饭了,拿着!”
“不用……”
正推搡间,林子不远处出现一个素色衣衫的少女,那少女身姿如弱柳,走路跌跌撞撞的,不由教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然而众人一眼都能看出来,那正是孙家小姐孙月言。
陵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孙月言脸色苍白,飞扑到方兰生身边,扶着他的手道:“兰生,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眼睑还带着泪痕,但是情绪还很稳定,一面顺着气一面将琴川城内的大致情况说了出来。
类似于屠城的惨剧。
“吴叔吴婶都吃了,奶娘也吃了,如沁姐被少恭软禁,还是她让茶小乖派人送我出城的,小乖被少恭打伤,也没撑住……”她说着脸上又落下一行清泪,眉目间凄楚意味愈发浓烈。
方兰生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二姐吃了没?我去找她,我要去找我二姐!”
陵越一把拉住他:“兰生,别冲动。”
“哥,你说我冲动,那可是少恭啊!你那么喜欢他!”
少年公子愤怒的脸就在面前,强自沉下的情绪又蔓延上来,陵越声音有些苦涩:“好,我们一起过去,襄铃,你就留下来照顾千觞和月言,好不好?”
小狐狸知道他的用意,如果欧阳少恭果真深藏不露,那多几个人也是保障。
“陵越哥哥,你们去吧,我这就把千觞大哥和月言安置到合适的地方,你们也要小心啊。”
“好。”
熟悉的街道上草叶子已经泛黄,琴川城外往昔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已消失殆尽,时已近黄昏,夕阳失去了光芒,因此一些东西也很快能显露出来。
满城都是人,或者说,满城都不是人。
游荡在街头巷尾的焦冥没有神识,像黑夜将至时出场的幽魂。
玉带桥上有人凭栏独立,长风掠过斯人衣带翻飞,抬眸间一瞥惊鸿。
陵越停住脚,每走一步,感觉就苦一点,从衡山到这里,现在口里就像含了好大的一颗苦莲子。
欧阳少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微笑起来,发出的声音好似叹息:“陵越,你终于来了。”
你不知的是,我曾看你一眼都觉神魂颠倒。
可是我现在看着你笑,只觉红尘劫,劫难如深海。
陵越轻轻点了一下头:“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四
修道难,修心更难。
陵越的神色已近乎绝望,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两人定眼相看却不再说一句话,该明白的都明白了,那些猜疑,那些提心吊胆都成了真,又何必再说出来往伤口上撒盐。
玄衣少年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