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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从前也曾风光过一些日子,然此时面目全非,早看不出长得是像孔夫子还是关云长……
柴火劈啪响着,吐出火红的长信。一旁湘灵已靠着柱子不甚安稳地睡了,而紫衣人只是静静垂着眼,无声无语。
拂樱斋主顺手捡起一根柴,丢入火里,“你受伤了——”
那人微微张开目,见拂樱正瞥着自己掌心,便淡淡“嗯”了一声。
拂樱斋主将那人常年藏在袖中的手拉到面前,展开那人修长五指,盯着那道深深伤口看了看,“无衣师尹伤的?”
那人道:“不是。”
“哦?”拂樱斋主眯着眼睛笑笑,“吾还不知这世上除他之外,还有别人能伤得了你。”
那人抿了抿唇,把手夺了回去。
“喂喂——”拂樱斋主复又把那只手拽回到面前,“玩笑话你也当真——吾说枫岫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清理伤口?你看看,这伤到现在一点愈合迹象也没有,更只怕是要发炎了——”
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绷带纱布之类,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做了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洗包扎。
枫岫主人不动,由着那人仔仔细细地给自己裹伤。掌心传来的痛楚,一下一下,麻木地泛滥开来,却始终到不了心口。
这样的伤,真的不算痛。
“见到他了么?”小心翼翼的在一瓶白瓷小罐里挑出少许粉末,抹在枫岫掌间,拂樱斋主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有。”
眉梢微微轻挑起,拂樱斋主缓缓道:“吾以为……”
药粉涂抹在伤口处,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烧灼之感。枫岫主人张开眼,见红亮火光无声在自己面前跳动,“他不会再见吾……吾,也不会再见他……”
而那人此时又换了一种药,正拈在指间轻晃着,“……吾听闻,慈光之塔已与火宅佛狱同盟。”顿了顿,语气转低,“你可成为了他们的头号通缉者呐——”
枫岫主人望着面前火光默默,而此时睡在一旁的湘灵也不安稳地动了动身子。
拂樱斋主咬了咬唇,伸手拾起地上又一根木柴,将那略微暗下去的火添得更旺些,“你与无衣师尹,真是两个难懂的怪人……”
然枫岫主人只是淡淡而笑,那笑容有两三分萧索,却又有七八分冷漠,“没有什么难懂——吾与他,从前不曾真正为友,今后也只能永远为敌。”
而后,那唇角弧度缓缓加深,“直至其中一人死去。”
拂樱斋主默然看着他,握着他腕骨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而终只是低头为他包扎起伤口来,再无多话。
而他也终是保持着那样的浅笑,明灭寂定。
火不知何时已烬了,唯余下一堆烧黑的木炭,徐徐向外散着青烟。
而夜仍未尽。
山神庙内,三个人各自靠着角落休憩,四下静阑无声。
忽的一道指风疾点上湘灵与拂樱肩颈处睡穴,同一时分,原本低眉合目的紫衣人缓缓张眼起身。
默默看向两人一眼,紫衣人拂袖悄然出门。
荒林间,草木横生辨不出路径,紫衣人朝着那偏僻处行出半里,缓缓停下。背心无声抵上一棵树干,手指向后猛地一握,竟生生在粗大树干上捏出一个窟窿。
然而此时的枫岫主人,宛如溺水者,仍死死攥着那掰下的一截树干,不为别的,他仅仅是快要控制不了。
痛,催魂蚀骨,痛不欲生——如万蛆钻心,万蚁啃骨。
体内的毒,再次发作。
火宅佛狱的毒,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最细小的血管里都好似爬满了吸血的虫,想把肉生生割下来,也解不了那样上瘾般的痒……
身体已被啃噬得千疮百孔,而那痛仍是铺天盖地,无止无休……
那一生都清明淡薄的紫瞳终是剧烈动摇起来,人在痛苦面前尤为脆弱,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疼痛,纵使是大罗神仙也只得在绝望崩溃的边缘无力挣扎。
眼前一片迷蒙……看不清了……一切都旋转扭曲起来……
身子抖得剧烈,树干在手中被紧握成渣,簌簌沿着指缝落下。枫岫主人颤抖着松手,手指摸索着想重新抓住什么,尽管明知那并不能减轻任何。
忽的就摸到一个温暖的物体,情不自已地攥住,而那物体动了动,反过来将自己的手握住了。
茫然的紫瞳张大,身子一滑,落到身后搂上来的怀里,被两只手臂紧紧抱牢了。
早已痛到神智不清,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那明明被自己点了穴的人为何会出现。总是一丝不苟的紫发散乱开来,枫岫主人只得将头靠在身后人的肩膀上,喘息剧烈。
而那人从背后将他抱得更紧了
曾经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人,遥远疏离的宛如天际一片云,摘不到触不着。而如今,紫衣蒙尘,亵渎了,就不那么优美了……
这样想着,拂樱斋主就停不住地心痛起来,仿佛那痛楚是会传染人。
他想,毒发的时候也不忘躲起来,是源于不想叫人担心的善意,还是只因为骨子里的淡漠骄傲,不允许别人见到那份无能为力。
一只手被那人死命地掐着,几欲流血。拂樱斋主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枫岫冷汗淋淋的面颊。而那人只微微动了下,咬紧双唇硬气得一声不吭。
他的目光幽幽随着指尖落在那人面上,拧得极深的眉,空洞无望的眼,苍白冰冷的鼻,最后停在那双被咬得发紫的薄唇上——顿了顿,低下声道:“你这样会咬伤自己……”
说罢,捧起那人的面,撩拨开他额间散乱的发,狠狠吻了下去。
那人痛得深了,神志早已模糊。于是那冰凉的唇变得柔软而毫无阻碍,任由拂樱层层深入进去。
他想,原来吻上这张唇,是这样的滋味。
——叫人心甘情愿的作茧自缚,让人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醉生梦死,无怨无悔。
手指渐渐圈住那人的脸,慢慢摩挲着,而唇迹下压的力道愈发加强起来。
怀中之人依旧一动不动,毫无知觉,直到拂樱挑起那无反应的舌,那人才猛地自痛楚深渊里惊醒。紫眸中的迷蒙蓦的褪去,骤然紧锁的瞳孔,如针般锐利。
扬手“啪”地推开顶上之人,力道竟是大得出奇,全不似毒发之人。然而那愈发苍白下去的面色与绞成一团的眉峰,昭示着那人此时的力不从心。
被推开之人愣了愣,呆呆看着身前人挣扎欲起,而下一刻又扑上去拦腰将那人抱住,拖回自己怀里。而那人却也没再推开他,模模糊糊中似是叹了口气,未听分明。
而拂樱斋主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只是紧紧抱着紫衣人,默默一夜无语。
当清晨第一缕日光照入林间的时候,紫瞳缓缓张开,已是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回头正对上那双带着关切的琥珀色眸子,两人一时都僵直着愣住。待得拂樱斋主回过神来,慌忙将箍在那人腰上的手收回身后,动了动唇,语未出口已觉窘迫。
“呃……吾只是……”出口,更是句不成句。
而枫岫主人只是漠漠看着他,目光在他面上转了数个来回,最后扬了扬唇角,微微笑了。
那一刻,他依旧是天际上最遥远的一片云,可望而不可即。
遗世独立,冷漠疏离。
而他淡淡一笑,拂樱斋主也只不过是他的一梦黄粱,而已。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上)
就在枫岫主人为毒发所苦的夜晚,位于不同天空下的妖世浮屠,竟也莫名再起奇异变化。
自从被凯旋侯以邪术唤醒之后,妖世浮屠便宛如一头饥渴难当的野兽,肆无忌惮地吸食着天地间邪灵散落的元气。
夜以继日的吸食,使得妖世浮屠上空妖氛掩目,黑云压城,终日不见日月星辰。而那不断涌入妖世浮屠的滚滚邪流,也逐渐转化为其内部最肥沃的黑暗养料。
终于,进化为最完整形态的妖世浮屠,宛如一座参天巨塔横立眼前,黑色塔身割裂天地,张牙舞爪地吞吐黑云。塔身中隐隐传来低沉怒吼,宣泄着邪灵战败的不甘与嗜血的复仇
而此时,相隔千里之外的血闇沉渊,也传来邪魔不安份的骚动。
本该南辕北辙互不相干的两地,竟在同一时间皆是天昏地暗,邪流狂炙,黑色邪气窜入空中,形成遥遥呼应之势。
而在距离妖世浮屠不远处的一株枯树上,阴风森森狂卷起男子雪白衣袍,然那双沉肃的眼却在这片暗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愈发亮了起来。
初十四,丁末,冲龙煞北。
立在枯树梢头的男子唇角微扬了扬,明日便是十五月圆之夜,也是道消魔长,邪气最鼎盛之时。
精心的布局,漫长的等待,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果。
拇指与食指圈起放在唇上,男子轻轻吹响哨子。黑压压的天空上忽现三只白鸢,扑扇着翅膀落在男子宽阔的肩头。
男子低头,嘴唇轻动,也不知喁喁说了些什么。只见须臾片刻,三只白鸢又拍打着双翅飞了起来,各自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转瞬消失无踪。
而白衣男子亦再无动作,负手默默立于树梢上,等待着明晚那个重要的时刻来临。
尘封了一甲子的火宅佛狱,阴冷潮湿终年不见日光的王殿里,烛火微微跳动,窗幔飞拂带入一阵腐朽湿冷的凉风。
凭窗而立的人影,乌鬓雪颜,妖冶雍华。听闻那风中隐隐传来异响,朱红的唇缓缓翘起,手指伸出融入窗外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一只雪鸟便稳稳落在指尖上。
女子一动不动,冷冷唇角弯起弧度加深。反是那白鸢张开嘴喙,口吐人言。
一字不漏的听完,女子幽幽转身,一面向那宫殿深处烛火通明的所在行去,一面冷冷笑道:“王,一切准备就绪——”
四季如春的慈光之塔,清风拂帘帷,吹落一池飞花逐水。
莺啼燕鸣的流光晚榭里,一只雪色白鸢扑扇着翅膀飞入,足爪一伸,落在一扇打开的窗前。
窗内坐了一人,正漫不经心地挑拨着焚香,青青烟氲袅袅升起,模糊了那人五官神色。
白鸢啾啾,轻言曼语。
弄香的手微微顿住,随即窗内传来一声似笑似叹的轻哼。袖袍一挥,雪鸟消失的同时,修长的五指在案上青炉里挑起半寸道香燃上,优雅稳定。
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人掌间正停留着一只白羽小鸟。
那人肤白犹胜霜雪,与那雪色鸟儿并在一处,几无差别。听得身后脚步声响,那人回头微微一笑,一扬手白鸟飞入空中不见,随意得便如同执了一朵飞樱轻抛。
而进入的紫衣人淡淡道:“拂樱好友,没想到你现在还有吟花弄鸟的心情。”
拂樱斋主只是笑笑,走到桌边倒上两杯清茶,递了一杯给对面之人,“别以为吾没注意到,今日的天昏暗得不寻常呐——”
“山雨欲来风满楼。”接过茶,羽扇顿在胸前,枫岫主人难得轻蹙起眉,“吾嗅到风雨中隐藏的莫名危机,却不知那危机为何……”
“哦?”拂樱斋主挑眉,一脸揶揄之色,“机智无双,算无遗漏的枫岫主人竟也会有未知之事么?”
枫岫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饮下半杯冷掉的茶,“有时候,你们未免也太高估了枫岫。”
“高估么?”拂樱斋主轻眨着眼,“吾只知晓,世间有你枫岫,无论是为敌或为友,都是人生一大乐事。”
那人默然笑笑,缓缓摇头。
琥珀色的眼垂下,落在自己掌心。半响,似感叹般轻呼口气,“有时候,吾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这次换枫岫主人挑眉揶揄,“哈,怎么说?”
“不知为何,近日吾总无端忆起与你初相识的岁月——人说老了便爱回忆,用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获得来迷惑自己。”
枫岫主人摇了摇扇,神态是一贯的淡漠不惊,“人总归会有回忆,而回忆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是的,回忆其实是一件美好而温存的事,拂樱斋主难得回忆,但每次回忆时却都忍不住欢愉,发自内心的欢愉。但
你可知愈是美丽的东西愈是沉重,而吾亦不该在此时再想起什么,因为那样会让吾心乱。
他本想叹一口气,却反是笑了起来。
枫岫主人放下手中的茶,“拂樱,你心神不定。”
明察秋毫的眼啊,是非曲直皆逃不过面前这双淡淡紫瞳去。拂樱斋主不自觉便将手中茶杯攥紧了些,目光微抬,“是啊,这样纷乱的思绪让吾毫无头绪。”
那人笑了起来,道:“你不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也不会被情绪影响你的理智。偶尔的回忆并不能使你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