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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住,又轻声续道:“‘这两种膏药专治那方面的创伤’——敢问天舞神司,有没有好生同吾家允儿解释清楚,‘那方面’究竟是指哪方面呢?”
“咳咳……”身前之人默然片刻,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楔子你啊……”无衣师尹冷冷扬唇,顿了顿,掷地有声地下出结论,“居心叵测!”
枫岫主人一翻身,自无衣师尹怀中溜脱出来,“便当吾居心叵测罢——这一杯请罪茶,师尹喝是不喝?”
落花如雨,柳絮若眉,世间美景却都不及那人淡淡一个笑意。无衣师尹内心动摇,避开那人直视目光,伸手接过茶来。
浅饮一口,已是皱起眉头,“这茶……为何有股怪味?”
那人吟吟解释,“茶中加了药引,是以多了几分药苦之味。此味药与先前师尹涂抹之药搭配使用,外服内敷,立竿见效。”
闻言,无衣师尹除了笑还是笑,差点将手中茶杯再捏碎一次,“好啊,吾竟不知原来天舞神司对此道亦是如此精通。”
“耶……”那人轻挑起眉,“世态万千,无吾不知无吾不晓啊。”
无衣师尹涵养功夫极好地点点头,将手中那不知是茶还是药的东西饮尽,嘴角缓缓浮上一抹笑,“如此甚好,以后好友受伤之时,便能物尽其用。”
而那人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梢,不置可否,拂一拂衣袖,转身欲走。却被无衣师尹从身后拉住,“等等——”
回头,对上师尹深不见底的目光,“有一句话,吾须问你。”
对望中,风走花落,两人均有一时的沉默。
“昨夜发生之事,那一刻,你当吾是谁?”
枫岫主人蓦然愣住,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这问题真够愚蠢的不是,无衣师尹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脱口而问。然而,若不问清楚,心底里那份持续难平的怀疑与不安就无法消除。
为何在吾拥着你的时候,你口中唤的却是他?
那么,之后种种,映在你淡漠紫瞳中的人影,究竟是吾,还是他?
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而那人却只默默看着自己,迟迟不答。
无衣师尹忽而觉得时间被拉得无可容忍的漫长,那一念一瞬一弹指,都仿若百余朝夕,数度春秋。
心就那样悬在空中,不上不下,没了规律的乱跳一气,咚咚作响。
期待与害怕交织并存,自己是在等待着那人回答么?或许是。但又为何,深深希望那人永不要回答。
“师尹啊——”然那人终是开口,一字一顿,缓慢悠长。
叹息般的语调,轻如流水,然落在他的耳里,却字字重若惊雷。
“……你这傻子……”语未毕,无衣师尹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墨渊般的眼霎时张大,任凭着那人抱着自己,脑中一瞬空白,“你……”
开口,惊觉自己嗓音已沙哑,手心狠狠攥了一层冷汗,紧张莫名。
而半响之后,终是缓缓笑起,眼波温柔胜春水,如释重负。
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中)
“侯,门外有人请见。”
凯旋侯微微抬眼,便见不远处一人跟随侍者脚步,悄无声息地跨入房门。
“是你?!”凯旋侯诧异地望着来人。
“凯旋侯,有理了。”那一袭白影并不靠近,只远远立在墙角处,看上去便如同一个游荡的孤魂,保持着无声沉默的姿势。
凯旋侯手指轻叩桌面,方才一瞬的惊诧已收回眼底,“是你家主人让你来此?”
“不。”孤魂般的来者语音低沉,一字一句吐息缓慢,“我单身前来,有要事与凯旋侯相商。”
“哦?”这回倒是当真惊奇了,“如此说来,你竟是背着无衣师尹来找吾?”
“是。”来人微微低头,沉默的面上无一丝表情。
凯旋侯轻眯起眼,似笑非笑,“那么——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闻言,对面一双肃穆的瞳仁忽而张开,凯旋侯只觉那人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竟一瞬变得针般锋利。随即,来者缓缓道:“事关枫岫主人的性命,不知凯旋侯可有兴趣?”
青黑的瞳些微一闪,凯旋侯不动声色地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怎么,他还未死么?”
来者道:“有神源在,纵然命垂一线也可起死回生——除非让他当场死透。”
“神源?”凯旋侯轻挑起眉。
“此乃慈光之塔世传秘法,枫岫主人所习之道家仙术,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将自身体内的精气神孕化而出,凝聚为一实体,谓之神源。神源能够快速治疗修习者伤势,恢复流失的生命能源,只要修习者尚有一口气在,便能凭借神源之力迅速痊愈。”
“所以即便被吾伤至那般也无恙,是么?”凯旋侯轻吹茶面浮叶,眼神霎时冰冻成霜,“哈,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因此,要断枫岫生机,必先毁掉神源。”来者依然一字一顿,嗓音低哑而舒缓,毫无起伏,“在下言及于此,聪明如凯旋侯,相信接下来该如何做,已是内心有数。”
凯旋侯浓密眼睫轻眨,眼梢下那抹墨青邪纹勾起妖冶弧线,目光如电犀利,直射在来人面上。许久,玩味地笑起,“你与他有仇?”
来者沉默片刻,“没有。”
顿了顿,语调更沉,如寒风中的鸦鸣,“但我要他死!”
凯旋侯目光炯炯,“怨气深重啊——所以,你今日将此情报卖予吾,是欲借佛狱之手,帮你除掉这个眼中钉?”
来者默默看了看凯旋侯,那双沉默的灰眼中似藏有一股凛冽危险,让凯旋侯也不免觉得心寒。随即,来者弯了弯唇角,露出他进入房间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然那眼神却是更冷三分,“火宅佛狱当务之急,乃是与杀戮碎岛的王族联姻。吾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凯旋侯也不希望那个人跑出来搅局。枫岫主人手中掌握的秘密,足可轻易颠覆四境现状,到时候若局面打破,兵戈四起,佛狱长久以来的准备与企图便要付诸流水了。”
说着,那一直靠墙而立的白影动了动,慢慢向凯旋侯走近,“是以,纵使撒手慈悲今日不来,相信凯旋侯也绝不会放那人干休的,不是么?”
凯旋侯盯着来人看上半响,想从他那张素来沉默忠诚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然他最后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张脸上毫无一丝表情,那颇为英俊的眉眼只会让人觉得温厚信任。
于是,他微微笑起,“无衣师尹□出的手下,果然皆非等闲之辈,还真是仆如其主啊。”
来者听出了他话中的应允之意,唇角愈发上扬几分,提起案上的茶盅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举至凯旋侯面前,“既如此,撒手慈悲以茶代酒,预祝凯旋侯旗开得胜。”
凯旋侯眼眸半合,将那邪魅黑瞳中盘算的心思尽数掩去,扬手与那人碰杯,“好。”
当那意外的访客走后,天似乎愈发阴沉下来。
他自然知晓这不可能,只是幻觉,火宅佛狱的天终年不见太阳,唯靠一点血色照亮,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宛如停留在最昏暗无光的傍晚。
然而此时竟难得刮起一阵大风,吹得宫殿里的烛火全都阴森森地跳动。要变天了么?他正这般想着,斗大的雨珠已像落沙般蒙了下来。
他慢慢踱至窗前,窗外依旧是不明不灭的晞微,不会因天晴而更亮,亦不会因落雨而更黑。他看不清那些细若蚕丝的雨线,他只觉得天地一片浑浊不堪,一如人心。
他想起方才撒手慈悲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手在衣袖中紧了紧,他当然知晓那股非要置人于死地的怨怒是因为什么。
袖袍间忽然有什么掉落出来,骨碌碌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俯身捡起,拿到面前看看,那双弧度尖利的薄唇慢慢抿成一条线。
猛然身后人影一晃,待惊觉时,手腕已被一条如蛇般灵巧的水袖卷住,反拽之下,手中之物已落入他人之手。
能这般悄无声息就直闯自己宫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凯旋侯负手转身,眼神冷冷在来人面上打了个转,“太息公,今日怎有如此好兴致移驾吾处?”
成熟妖娆的女子轻眯起眼,却是不住端详手中之物,对凯旋侯的话置若罔闻。“哎呀……你我共事数百年,我竟不知原来侯有收集面人的嗜好……”
余光扫到凯旋侯面上,太息公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只是,为何本公愈看愈觉得这面人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凯旋侯倚窗而立,外面的风雨不时飘落进来,使得他半身尽沾染了烟霞水汽。闻言,不理会太息公阴阳怪气地挑衅,只不疾不徐地道:“太息公此来有何要事?若是只为闲聊,拂樱公务缠身,只怕没这么多空闲。”
“哈。”太息公将手中面人拿在手中转了转,性感的眼尾轻挑,“侯,本公不过想提醒你一句,身为佛狱中人,佛狱利益至高无上,永远须得将之放在首位啊。”
“公此言何意?”
“呵……想必侯也听闻楔子未死之事,如今佛狱与杀戮碎岛结盟在即,苦境为求自保,必会从中作梗。届时,楔子手中的秘密便成为众方焦点,足具扭转乾坤之力啊。”
“兵甲武经与雅迪王遗书,吾已派人多方查探下去。至于楔子本人——”凯旋侯毫无一丝温度地笑起,“他上次已差点命丧吾手,如今,公还担心吾下不了手么?”
太息公冷笑两声,道:“眼见为实,吾如今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对着面人空自伤怀的凯旋侯罢了。”
凯旋侯面色一沉,“太息公——”
“当年无衣师尹与楔子那点破事,自以为瞒得过别人,却又岂能骗得了本公。无衣师尹空有一腹机关算计,到头来不也人事两空。”太息公全然不顾凯旋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挑衅地笑道:“本公为佛狱着想,只怕重蹈当年慈光之塔的覆辙。凯旋侯贵为三公之一,若存万一私情,佛狱可是落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这番话,只怕太息公早已在王耳边吹过数回了罢。三公争斗历来暗潮汹涌,自己与太息公互为斗角,皆想把对方挤出三公之位,以稳固自己麾下势力。此次变故,太息公若不借题发挥,才真真对不起她素来阴嚣狠毒之作风。
“所以,”太息公水袖轻扬,将手中面人扔回凯旋侯脚下,“侯,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待得那冷艳笑声渐渐走远,凯旋侯默默拾起脚边的白面人偶,面上神色变幻数番,怅然,冷漠,犹豫,黯淡……终复归于平静。
薄利的唇微微勾起,“好自为之么?”
一扬手,竟是将那面人抛出窗外,掷入黑茫茫一片的细雨中。
挥袖转身,已是战无不胜的凯旋之姿,“太息公,你真是太小看拂樱了!”
如果说,有比刚到嘴的肥肉忽然飞走更加悲惨的事,那应该就是肥肉明明放在眼前,看得到却吃不到了罢?
近日流光晚榭里来了两位客人。
且不说那一进门就扑倒在枫岫主人怀里大哭失声的女子,再来便是自言身负灵疗之术,自告奋勇地要求留下为枫岫疗伤。更是借以照顾为由,两人成天黏在一起,日常起居换药裹伤全归她一手包办,清闲了慈光之塔众侍者的同时,无衣师尹却觉得自己好似反倒成了客人。
素来自诩气度涵养极好的慈光之塔主人,内心其实也觉得犯不着与这等小姑娘过不去。想他与楔子名扬四境那阵子,正是雅迪王连夺十五届武魁之时,若论起辈分来,两个小姑娘还应尊称自己一声叔伯不是。
只是……
看着那位同为叔伯辈的某人成日为老不尊地同两位女子混在一起,无衣师尹就觉得自己的好气量几近用光。拂了拂衣袖,索性自己搬到别院去住,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人一搬走,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纵使偶尔碰见,看到挂在那人袖子上的绝色少女,无衣师尹也只温文尔雅地笑笑,随即匆匆离开。
只在入夜时分,言允会特意跑来报告那人一日来的讯息,譬如药吃了多少,伤好了几分。无衣师尹一面默默听着,一面在腹中大骂自己简直是鬼迷心窍,那人吃好睡好把自己气得也好,自己却偏偏还是放不下他。
而日子好似回到从前,焚香取道,纵横局势。无聊时便抱了古琴去找素还真,高山流水一曲,寥以抒怀。
白驹过隙,数十日便这样飞快自指间滑过,转眼时令入夏,四处透着春暮夏初的微微炎炽来。
这一日,无衣师尹习惯性地坐在竹林荫凉处,方点上一根方寸,展开案上的四境局势图默看。忽听得一阵衣裙悉索,抬眸时,只见一道身影娉娉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