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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聪明而睿智,知晓下一步该走向何处。
然而,便在那一步踏地时,他猛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自身后抱住他,动作很轻柔,还带着一点犹豫与挣扎。他不必回头便知是谁,那身上因常年焚香而沾染的香气,他不会认错。
环在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身后那人更用力地靠了上来。他僵直了背脊,正欲开口,忽闻那人缓缓吟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带着一点执拗的话可不是那人平日作风啊,楔子有些想笑,笑容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些许无奈地道:“好友——”
那人似因这一句回过神来,手臂蓦然一松,他正欲转身,忽又被那双臂膀紧紧拉回身后怀抱里,且这次力气要比上次大了许多。他不由失笑,伸手拍拍那搂在腰上的手,“吾说好友啊——”
“闭嘴!”换来身后狠狠一句,楔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今日是怎么了,竟失态至此。
那人抱着他片刻,鬓角在他肩颈处蹭了蹭,闷声闷气地道:“你可是知晓了什么?”
楔子一时默然,眼帘渐渐垂下。半响,淡淡道:“若吾知晓什么,便可改变好友之决定么?”
那人瞬间也沉默下去,随即慢慢松开了手。他亦不再转身,只背对那人,心里轻轻叹了声,迈出步子继续向前行去。
这次那人没再阻止他,任由他漠然的背影消失在天地尽头。
“主人——”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的白衣男子轻声上前,在离无衣师尹两步远的地方跪下。抬首悄悄瞥了眼那人略显孤单的影子,男子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不由抿紧嘴角低下头去,“主人,天舞神司已去了。”
“吾知道。”那人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永远都是这样不是,骄傲得让吾感觉——遥远。”
男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继续跪着,与那人一起沉默。
片刻,那人挥袖转身,脸色已看不出悲喜,墨渊般的眼神闪过一丝锐利,“回去。”
当那柄剑深深贯穿肩胛时,疼痛融入血液里,渐渐侵蚀爬上背脊。
有多久不曾尝过这般痛楚的滋味了?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他已有太久未曾伤过,也已有太久未曾感受过自己的鲜血。
那柄长剑飞快地插入,再狠狠地拔出,腥红四溅中,他只觉几点温热砸在脸上。还好,他暗想,这血还是热的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所有的动作都放慢了,在他眼里变得出奇明晰。他看见那柄长剑尽头握剑的手腕上暴走的青筋,看见那人灰白的头发凌乱沾满灰尘与血渍,看见那双悲绝的眼暴烈如一只负伤的猛兽——他从未如此清楚地观察过雅迪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当那不真实的漫长瞬间过去,所有的动作骤然恢复了风驰电掣。太息公漫天飞舞的水袖,撒手慈悲破空呼啸的弯刀,雅迪王剑走如梭的青峰,以及他自己手中旋转腾飞的如意香炉。
肩头血流如注,白衣男子自另一头飞快倒跃到他身旁,挽过他受伤的手臂,皱眉惊道:“主人——!”
“无妨。”无衣师尹并指如风,迅速点上左右肩井穴,血流稍阻。他抬眼紧盯那陷入苦战的王者,那被劲风扫起的宽大衣袂,全身浴血已辨不清原本真实色彩。那是四境数十年最耀眼的传奇,十五届武魁大会不败之主——雅迪王。
“他已伤重,不要给他喘息机会!”女子一声厉喝,雪白长袖宛如有生命般迅速伸长,眨眼间已直攻雅迪王上中下三路而去。雅迪王一双逼人鹰目早已杀得血红,三尺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虽然全身都是大小伤口,然而以一敌三仍不落下风。
战斗已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人越战越凶猛,战团随着打斗渐渐东移。战场过处,沿路皆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布,宛如人间修罗地狱。雅迪王一人独对火宅佛狱与慈光之塔两境高手,自知今日逃出生天的机会渺茫,但他仍然不畏不惧,一柄长剑一只肉掌,穿梭于刀阵剑网之中,尽显四境武魁之气魄。
只听他猛然一声暴喝,长剑划出一道利风,青锋发出悲壮龙吟,剑光如雪如练,挥斩间将那铺天盖地的水袖尽皆搅碎。太息公还未及惊诧,眼前之人身如鬼魅,闪电般已来至面前,一只肉掌平平推出,挟带万顷之力击向胸前。
太息公大惊,眼见那掌破风推来,身形变换几遭却仍是避不开去。一时间天地万物似乎全是那骇人掌劲,无处可逃。“咚”的一声,太息公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跌飞,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洒落满天血雨。
重重摔落在地,太息公胸口一窒,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似都牵扯得剧痛,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她勉强支撑着坐起,未及调息又是一口腥甜呕出,心知自己伤重,但眼下正逢生死存亡关头,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休息。
而此时,已有两条人影重新跳入战团,与雅迪王缠斗起来。
无衣师尹此刻眼神更加明利,那墨渊般的眼眸中似有一团烈火燃炽,扬手运出尽是平生绝学,不再保留。而撒手慈悲更是发了狠,雪刃弯刀飞卷斩劈,力重千斤。两人运招默契无间,你来我往将雅迪王困在战圈之中,三人兵器肢接,发出一阵铿锵砰然之声。
树林间一时战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周边树木早受不住三人磅礴内劲,俱都摧折惨重。再战一刻,忽闻一声尖啸,雅迪王自那弯刀与香炉夹击中飞出,疾旋而上,翻腕便是成名绝学,一剑破风云。
这一剑实在太过强大,两人俱都不敢直撄其锋,同时点足飞退数步。无奈那剑势太快,两人虽然竭力闪避仍被剑风扫到,身上顿时又多出几条口子。
撒手慈悲咬牙大喝,握刀的指节攥得青白,回身又向雅迪王攻去。他心知自己根基差眼前之人太多,因此上手便是不要命的打法,招招凛冽直取雅迪王周身要害。自身空门大露他亦不管,只求与那人同归于尽,保得自家主人全身而退。
面前刀锋乘风破浪地席卷而来,身后无衣师尹同样攻到,雅迪王手中剑光暴起,手腕腾挪间,长剑旋转如风,已是一招破两招。
忽而腰腹一紧,低头却见雪白水袖死死缠上身体,竟是一旁的太息公也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出手。雅迪王呼呼两掌将太息公逼退,转眼撒手慈悲手中飞刀三刀齐发,已来至眼前。
危急关头,雅迪王一个翻身,一刀自胸侧飞过。脚未落地人已后仰,顺势接过师尹一掌,第二刀自鼻梁擦过。左足猛踢,将第三刀踢得粉碎。
不等他喘息,太息公雪白水袖又四面八方打来,雅迪王自那丝缎包围中与太息公硬对一掌,他原本内力胜过太息公,但眼下久战未歇,一人独战众高手,内息早已不济,是以这一掌相对,只堪堪打了个平手。
忽地眼前寒光一闪,太息公白皙手腕间竟凭空飞出一把森冷匕首,眨眼间便飞快插入雅迪王小腹。
太息公那如蛇信般冰冷的眸子隐隐发亮,雅迪王大喝一声“卑鄙”,掌风一吐,太息公顿时被震退数步。
背心蓦的一冷,雅迪王微一失神,反手长剑往身后斩下,那人却早趁他失神之际远远退去,只在他背心留下一柄短刃。
“好你个无衣师尹……好你个太息公……”雅迪王踉跄后退两步,眼前阵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落衣襟。他死死握着手中长剑,怒目望向不远处同样气喘吁吁的三人,沙哑着嗓子怒吼:“呸!奸佞小人!”
无衣师尹默然不语,太息公喘息了几下,眼中渐渐有了光亮,“交出兵甲武经,我们便饶你性命。”
雅迪王扬天大笑,“果然是为了兵甲武经——”脚下一软,他又连退数步,不得不以剑杵地。心知自己气空力尽,再也无能为力,那一双染血鹰目愈发暴烈起来,“就凭你们!”
“前辈。”无衣师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吾保证不会伤前辈性命。今日此举,实属无奈——”
雅迪王眼光慢慢转向那狼狈中却依然保持温雅的男子,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配叫本王前辈?!”
“你——”白衣男子握紧拳头欲上前,却被师尹拦下,缓缓摇头。
“雅迪王,本公劝你放聪明些,乖乖将兵甲武经交出,也可少吃苦头。”太息公冷冷眯起眼,“火宅佛狱可没有慈光之塔那么好说话。”
雅迪王哼哼冷笑两声,忽的手一扬,自衣衫里拉出一卷书册,“你们不过是觊觎兵甲武经,本王便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着沾血的手指在那卷书册末章飞快写下几字:“杀无衣师尹,灭火宅佛狱!”
那一笔一划写就的血书,仿佛最尖利的控诉,又似最凄烈的诅咒,看得在场人人心惊,无一不背心冒冷汗。
然而利益终究战胜一切,太息公掩饰不住满面喜色,上前道:“拿来!”
雅迪王咬咬牙,发出困兽最后的暴喝:“给你!”
书卷高高抛起,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太息公飞身而起,伸手欲夺书卷。忽然林间猎猎风动,一条人影倏忽闪过,书卷已不知踪影。
这一来,不只太息公,连无衣师尹也脸色大变。此番不仅兵甲武经落入他人之手,连同雅迪王的血书以及两境围剿雅迪王之秘密也被他人知晓,事态严重,可想而知。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上)
狼藉的战场硝烟尽散,唯余那抹苍凉的血染红视线,残阳西风,无尽萧瑟。
利刃刺穿那人的心脏,腥红的温热落满半身,灼痛了最敏感的神经。
至死,那人也不肯倒下,长剑拄地,保持着最骄傲的站姿。头颅微微扬起,依旧是睥睨天下的眼神,瞪向他们的时候却满含怨毒与不甘。那刚硬的嘴角似又噙着笑——冰冷的微笑,似是知晓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他报仇,向这群卑鄙的凶手讨回该讨的血债。
——他蓦然惊醒,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床帷,那床顶上是素淡的青,而非刺眼的红。
他坐起身子,手指用力揉了揉额角,做噩梦了么?又梦到那天的情景——可笑啊,无衣师尹是从来不会做噩梦不是?
他轻叹口气,起身下床。唤了守在房门外的言允进来打水梳洗。少年忙碌地出出进进,无衣师尹只沉默着洗脸更衣,一旁的言允见自家主人脸色一大早便阴沉沉的,自是不敢说笑。一时间房间里除去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再无其他。
“言允,待会把原本置于案上那香炉摆回去,替吾焚一支香。”无衣师尹忽然开口,倒是把少年吓了大跳。言允愣了愣,忙回道:“是。”
看来天舞神司一走,主人又要恢复老样子了。言允暗自想着,听得师尹又道:“撒手慈悲来了么?”
“是,撒手慈悲师兄半个时辰前已在门外候命。”
无衣师尹微一点头,任由少年手指灵活地将他全身繁复的衣饰穿戴好,合着眼想了一会,道:“你去将一羽赐命也召来,吾有事吩咐。”
言允领命退下,无衣师尹绕过梁木屏风,顺手拿起案上一面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脸色隐约有些发青,墨渊般的眼睛也不如平日般神采,皮肤苍白得透明。他勾起唇角自嘲地笑起来,这一幅容貌历经百年,可也会渐渐老去么?
自己真是老了么?哈,多么无聊的想法,他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摇了摇头,放下镜子走出门外。
门外的白衣男子显然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拜倒下去,“主人——”
他不在意地挥挥手,待男子起身,便道:“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男子毕恭毕敬地答道:“多谢师尹关心,撒手慈悲身上的伤已无碍。”
无衣师尹不急不缓地望向他,踱过去拍拍男子的肩头,“那一战,你功不可没。”
撒手慈悲身子轻轻一颤,头垂得更低,耳根已有些微红。那半边被拍过的肩膀此时已全无知觉,心里早酥软一片,“属下保护师尹不力致使师尹受伤,属下不敢居功,甘愿领罚。”
无衣师尹摇头微笑,“雅迪王功力深不可测,纵合你吾与太息公三人之力,也不能毫发无伤——吾并不怪你。”
撒手慈悲默然片刻,忽有些踌躇道:“关于雅迪王之事——”
无衣师尹一挥手,打断男子的话,“此事吾自有分寸,兵甲武经与雅迪王遗书,还有那知晓秘密之人,吾已有眉目。”
撒手慈悲讶然抬头,“可要属下前去?”
“不忙。”无衣师尹面无表情,半开半合的眼眸中瞬有微光闪过,“再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