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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不由得轻叹一声,“吾就知道,从今以后,吾之局面都会被你打破。”
“以天下入棋,以世人落子,这样的输赢,未免赌得太大了。”天舞神司淡淡道:“吾不过是为这些棋子抱不平而已。”
“吾以世为棋,你有何尝不是以吾为棋?吾在你手中,也不过一颗棋子罢了。”师尹回以浅浅一笑,目光锐利。
“非也,你从来非是吾之棋子——”
“你仅仅……”天舞神司唇角染上一点醺然轻笑,“只是吾之师尹。”
心跳猛的停住一拍,随即什么在体内急急蔓延开来,甘甜缠绵。
师尹不禁倒吸一口气,眼珠蓦然放大,直直盯住眼前人。片刻,急急地咬了咬下唇,发出一声烦躁的低哼,“楔子,你简直就是在玩火!”
话语未落,紫金人影已然扑起,与另一条身影纠缠在一起。我只觉眼前一花,两道人影已进了屋内,师尹“啪嗒”一声将门合上,随即里面传出了……嗯,十分奇怪的某种声音……
我想……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其实门外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即使我年幼,即使我个矮……
为了免遭杀身之祸,我赶忙踮着脚尖做贼一样地溜出去,就在我即将逃离案发现场的时候,我似乎隐约听见那被点火之人发出一声暧昧低沉……勾人至极的……呻吟……
——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何况,非礼勿闻啊非礼勿闻……如果被师尹知晓我听见他……我忽然觉得我这条小命朝不保夕,于是飞快捂住耳朵,逃命般飞奔出去……
呜呜呜呜呜……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虾米要这样害我啊啊……
番外·匿归
无衣师尹近来觉得很是烦恼。
不久之前素还真将雅迪王遗书送至杀戮碎岛,遮掩了百余年的秘密终是纸包不住火,揭露天下。
四境局势顿时变得扑朔迷离,杀戮碎岛接过这热山芋的同时,中原也将炙手的难题抛回给了火宅佛狱和慈光之塔。
现今的杀戮碎岛之主——戟武王,曾是咒世主和无衣师尹眼中的后生晚辈,却有着出乎寻常的手腕与谋略。在接到父亲临死前以血成就的遗书之后,面对结为姻亲联盟的火宅佛狱,戟武王不慌不忙,先斩杀了跋涉而来的中原使者,让素还真一干人目瞪口呆,随即当着咒世主的面焚毁了遗书,声称苦境“假造家父遗书,意图挑拨离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卑不亢。
在咒世主眼里,戟武王不仅仅是一个顺从的好女婿,更是一个聪明的王者,可靠的盟友。
是以,月余之后,咒世主挥兵北上,剑指中原。四境之战吹响第一发号角,狼烟滚滚中,火宅佛狱与杀戮碎岛联军浩浩荡荡,逐鹿而来。
然而,这场看似压倒性的胜利之战,却忽然发生了出其不意的逆转。
杀戮碎岛大军临阵倒戈,竟反与苦境人马连成一气。素还真巧施妙计,咒世主大军中伏,死伤惨重。苦境与碎岛前后双面夹击,杀得原本战无不胜的佛狱人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火宅佛狱一夕惨败,覆灭十之七八。而三公更是首当其冲,无一幸免。
——太息公重伤,凯旋侯被废,咒世主为掩护剩余兵马撤退,一夫当关,拦下苦境碎岛双方大军的同时,竟也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拖命回转火宅佛狱之后,伤重而死。
彼时无衣师尹正在作画,羊毫泼洒出一幅水墨丹青,极尽勾勒着山水天下。
忽的一阵风过,刮得林间树影哗哗乱摇,笔下宣纸猛然随风飘起,那幅一览众山小的大志凌云飘入空中,转瞬化成一团火光,烧成灰烬。
无衣师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望着那烧烬的纸灰,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知晓戟武王不会放过他,咒世主既死,当年血案的凶手只剩下他无衣师尹一人。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开诚布公。
他心中盘算出计定,决心与戟武王一会——他当初或许还真小看了这个人不是,今日竟连咒世主也栽在了这个晚辈的身上,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走出院子时,他看见那人坐在花树下悠悠闲闲地喝茶。
外出的脚步顿了顿,转而朝那人走去。
那个人轻轻放下茶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哎呀呀,这话好是风凉。无衣师尹挑了挑眉,“还不都是你与素还真的阴谋。”说着,又长叹口气,“真是害人不浅啊……”
枫岫主人淡淡道:“依师尹口才,吾不信这能难得倒你,你毕竟不是咒世主——你比他更为狡猾。”
无衣师尹笑笑,眉目间那份公事公办的严肃渐渐少了,换上素日只对他有的温柔挑衅,伸手抚过枫岫面颊,“吾此去一赴鸿门宴,好友你可会为吾担心?”
枫岫主人眼睫微微抬起,对上师尹那双墨渊般沉邃的眸子,“怎么说戟武王都是后辈,吾只希望师尹你手下留情。”
“耶……”无衣师尹忍不住凑上去吻住那人的唇,“如此说,吾可会误以为好友是在称赞于吾……”
枫岫主人不由发出一声低叹,被那人覆上的唇舌一扰,叹息顿成凌乱,“慈光之塔正义之师的形象,只怕要在你手中毁了。”
而无衣师尹拂了拂衣袖站起身,“吾该走了。”
枫岫主人端起一杯茶,看了看他,“喝完这一盏再走也不迟。”
无衣师尹就着枫岫手中的茶饮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这一盏——留着等吾回来与君共饮。”
然而师尹没有回来——这是那个人第一次,对于自己失信了。
日出染金,月落如霜。那一杯茶仍旧一动不动地放在原处,早已冷掉了。
渐渐的,又过了好些数不清的日子,那茶面上已落满细小的灰尘,碧绿的水纹已呈暗青色,终是坏去了,不能再饮。
而那个出门前笑着言说回来共饮的人,却始终未再回来。
戟武王与无衣师尹的会谈,在武林道上并非秘密。而探子回报会谈早已结束,双方在言语上或有些争锋龃龉,但至少都未曾动手——他们都是善于在幕后操控之人,台面上的斗争,本不是他们作风。
但无衣师尹在会谈之后却并没有返回流光晚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好似凭空在这天地间消失了,宛如那一幅随风燃尽的丹青,无形无迹。
枫岫主人心知这不寻常,师尹这只执棋的手,断不可能无故抛下这未了的棋局而去,除非遇上了何种非去不可的变故——亦或是,危险?
这可能吗?单凭师尹的能力,该是怎样都可化险为夷才是
没了师尹的慈光之塔,总是有点人心涣散的样子。众人表面上不说,内心其实一个比一个忧患深重。国不可一日无主啊,尤其是在眼睁睁看着火宅佛狱失败的前鉴之后,戟武王虎视眈眈,肚子里不知道在拨弄什么算盘,怎不叫人人心惶惶?
而枫岫主人只是日复一日地久久伫立在那日分别之处,案上那一杯茶已灰扑扑地辨不出颜色,他却依旧不想倒掉,好像那是一个多么大不了的承诺,自己若不遵守,那个人是不是也就不会急着回来?
想想也好笑,那不过只是一句戏言,何必这样反复在心里珍重。
天边露出一抹晚晴的橘色,他知晓,又是一天过去了。
天地寂寥,听得见那花海纷落的声音。
他摇扇的手缓缓停住,终是渐渐紧蹙了眉,什么都不在乎的眼中,涌上一层薄薄怒意。
果然还是忍无可忍,因着那人竟是一点消息也不留。
世人皆言你遭遇不测,吾却知你必定安好。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你之脚步,唯有你自己。
你既不肯回来,吾便去寻你
其实他尚未走出多远便寻到了那个人,或者说,与那归来之人正巧碰上更为贴切。
无衣师尹匆匆穿过秀士林,忽见眼前一袭冷光,照在那熟悉的暗紫衣襟上——枫岫主人轻摇羽扇,正站在几步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而他三两步从草木间越出,走近了却见他一身衣乱发散,衣衫被勾破了好几处,身上还隐隐带着伤,正透出淡淡的血腥之气。
枫岫主人眉峰顿时皱得更紧了些,盯着无衣师尹狼狈至极的模样看了看,唇角勾起一点冷笑,“你这是去杀戮碎岛王宫里偷了王妃不成?”
无衣师尹笑了笑,“真是偷了王妃还好,吾偷走的东西,是杀戮碎岛十个王妃加起来也换不到的啊。”
枫岫主人道:“你受伤了?”
无衣师尹苦笑着叹道:“戟武王又岂是好相与的?吾改装潜入杀戮碎岛内部,他也派手下人改装暗杀于吾,双拳难敌四掌,师尹吾一人孤立无援,能逃出性命已属万幸。”
“被你偷走的东西想必非同寻常,否则戟武王也不会贸然出手。”
“若不掌握有利的把柄在手,以后等戟武王羽翼更丰时,要制衡他就不容易了。”无衣师尹笑得一双墨眼幽幽发亮。
枫岫主人默默望着他,半响,竟冒出意外之言,“师尹,随吾退隐去罢。”
“嗯?”讶异间,无衣师尹反瞪着他。
“算计了半生,你还未足够么?”枫岫主人道:“连吾都能放下一切,你又为何不能?”
无衣师尹先是疑惑地半挑起长眉,片刻,却忽的笑起来。
他渐渐走近,凑到枫岫主人面前,上扬的唇角弧度更加分明,“好友,你这是在——担心吾么?”
枫岫主人看了看他,唇角似也有一点笑意,却无关悲喜,“是,吾担心终有一日你亦将落入他人的算计,再也脱离不了这江湖。”
无衣师尹抬起头,目光霎时冷峻傲然,“你别忘了,吾乃是无衣师尹。”
“正因为你是无衣师尹,你不是神——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无衣师尹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那人却快他一步,手臂一揽,已将他圈入怀里。
枫岫主人有力的心跳隔着厚重衣袍,倏忽传来。无衣师尹只感到那箍在腰上的力道愈发加重,已将他整个人拉扯得背靠上一株树干。墨渊的瞳尚来不及张大,那人绵密深长的吻已灭天席地的湮没上来。
错乱中,容不得人思考,无衣师尹背抵着树干,任由那人深吻着自己。两手缓缓上移,环抱住枫岫的后背。
唇舌的缠绵,身体与身体贴得紧密而严实,自枫岫身上传来的薄凉体温却蓦然温暖在心上,无衣师尹微微张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那细密纤长的眼睫紧紧闭合着,微微扑闪。
他忽然觉得心口有什么剧烈震荡了一下,竟是痛得厉害。
他忙把枫岫抱着更紧一些,感觉着那人冷淡外表下深藏的温柔,一时间墨色的眼有些迷茫——他想,对于自己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师尹,随吾退隐去罢……”
退隐么……
那是他想也不曾想过,最可笑的言辞啊……
霸业未成,雄心难泯,上天赋予他一身才华惊艳,不就是要他在这乱世中绽尽光芒么……
然而……你却……
身体被贯穿的痛却及不上心头的挣扎犹豫,无衣师尹拧了拧眉,抬头看了一眼那将他钉死住的人——那人眉目间不着痕迹的温柔,吻过面颊时淡淡而细水长流的爱意,是只属于他的,一世情动,唇齿留香。
为何,偏偏是你……
他有些烦恼地低哼一声,按下枫岫主人的头,死命地吻住。
那身下纠缠在一起的密处,紧紧交合着,随着一下一下逐渐加快的节奏,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微醺,是撕裂的痛楚,更是放纵的欢愉。
偷得浮世里这片刻风平浪静,你与吾共度……
当激情过去之后,他轻轻抚摸着那人柔软如水的发。
此时月光已至中天,洒下一片悠然静美,仿佛尘世中那些尔虞我诈,都离得好远好远。
无衣师尹静静抱着枫岫主人,微微仰头,夜色中的眼竟比那月光更朦胧。
他说:“吾不能退,时逢多事之秋,四境局势动荡不安,慈光之塔的子民需要吾……”
说着,他自己却先自嘲地笑了,“楔子好友,你可觉得这借口真不错?”
枫岫主人不语,半响,淡淡声音宛如月华,“你在忧虑。”
无衣师尹愣了愣,手指慢慢滑过枫岫飘逸的散发,随即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了解吾……”
他叹了口气,目光愈发黯淡下去,“你说得对,江湖瞬息万变,风起云涌,即便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