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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不愧是司法天神，对天条熟稔于心，信手拈来。”
玉帝的声音，深深的刺进了孙悟空的脑海，他盯着杨戬的身影，似乎想看穿，又似乎想撕裂。
戬，不久之前，明明说了，你在我在，命同心连，为什么片刻不过，你就要一个人担下所有。你可知，你这是一剑穿了我的心。
然而，对杨戬，他又不能怪，不能吼，甚至不能发泄，他不忍，他心疼，他知道那人这么做的苦衷。
缓缓扭了头看着座上的玉帝，孙悟空眼中瞬间只剩下火，燃烧的火。
张百忍，你便如此容不下戬，定要置他于死地。
好，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死谁活！
金瞳燃尽，法力暴涨，身形如幻！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护驾！
横扫，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杀！杀了他！
嚣张的金衣四扬，金瞳死死锁住，兔起鹘落，再看时，金箍棒已然抵上玉帝胸口。
只需再进一寸，三界易主。
“痞子……”
孙悟空心里只剩下火，那一句句的认罪，一声声的刑罚，让他想起那年的华山之夜，血，全都是血，鲜红刺目的血。
挡，呵，你们为什么挡，又凭什么挡！
他的眼里只有御座上的那个人，那不是人，是魔，是会要了戬的命的魔。
斩妖除魔，斩妖除魔！谁想要了戬的命，他就要了谁的命。
混着无边血红的杀意，侵蚀着一切，却在金箍棒堪堪抵住玉帝心口上，他听到了一丝带了惊慌的清唤。
痞子。
就是这两个字，把他拉了回来，手上力道一收，风止。
如此巨变，惊的天庭众仙眼珠几落，都杵在那里不知该作何。
离御座最近的太上老君反应极快，奔上去死死扯了孙悟空，骂道：“你这个猴子，又发疯了不是，还不赶紧给老道下来！”
然而孙悟空却死了心一般，定住了不动不摇，任老君急的不行。
玉帝难得没出声呵斥，只是看着眼前的孙悟空，一如嚣张的杨戬，想起先前孙悟空说的以命易命的话，心头不禁一颤。
一方御座之间，两人都无动作，菩提祖师无声叹息，自己这个傻徒弟啊，不是他不心疼，只是如此情形，怕除了杨戬，任谁都难唤回他的心智了。
杨戬不是不知道，自己开口认罪，会让那痞子怒到几分，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人会一怒之下，逼上御座。
为何每每遇上他，总会算计失策，是否是杨戬对你了解的还不够。然不管如何，痞子，如果让你再受伤，那杨戬就万死莫赎了。
“痞子，回来。”
孙悟空回了神智，他知道，玉帝之能，绝不会束手就缚，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命他也不惜一拼。
可是，这座上之人，毕竟是三界之主。戬他千辛万苦，思前谋后，为的不是易主，而是求生。
他，又怎能让心头之人的谋划，一朝皆休。
罢了罢了。收回金箍棒，眼眸回复了金色，孙悟空看了看太上老君松了口气似的模样，也觉太过了，回身下了御座。
来至杨戬身边，却看到自家师傅微微一闭的双眸，心下暗愧。若非为了自己，师傅又如何会重出红尘，让这些俗事，扰了清修。而自己，却三番两次的让师傅担心，不孝之至，莫过于此。
敛了金瞳，在看身畔似无动于衷的人，低语，“让你担心了。”
真真切切感觉到人在身边，杨戬才觉一瞬间的后怕。如果，那痞子没有收手，结局将会如何。
突然想起，孙悟空多次提过，钟灵崖上无日无夜的锥心之痛，是否就是这般了。
摸索过去，狠狠扣了那人的手，一分一分的用力，直到紧得没有一丝缝隙，紧得能感觉到彼此血脉的跳动。
孙悟空心头一动，再往杨戬面上看去时，手中指已松，瞬间之快，好似错觉梦幻，只有那丝疼，还在心间。
“陛下，方才，杨戬言道，四罪俱认，但是，杨戬还有几句话，想要陛下细听。”
清冽之音，打破了方才几欲窒息的沉寂。众仙似乎才都想起，先前，司法天神认罪之举，收摄了心神，认真听了。
座上玉帝面色如常，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容道：“司法天神尽可道来。”
“沉香之所为，陛下当明白是何故，所以，希望陛下能够给予一个不错的回应。华山三圣母，虽曾有思凡之举，但千年来对华山一方也是恪尽职守，想来陛下不会妄罪无辜。瑶姬仙子乃是陛下之妹，既然新天条已出，各家思凡仙子也尽数释放，自然瑶姬仙子也在此列。三首蛟既为杨戬所属，想来陛下也不会再令其回到盘龙柱上。那八部天龙广利菩萨曾助杨戬，他临终托付杨戬之事，杨戬希望能够为其达成，况且四海水族万千，对天庭实乃助力，龙王统治已久，故旧之情不易，想来陛下不会拂了广利菩萨之意。”
一条一条，款款而来，谁都顾及到了，却独独没有提孙悟空。
众人皆是不解，唯有孙悟空明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戬，这一次，你到底没有舍下我一个人。好，你若撑不住呢，我便陪了你去。
☆、认罪
他说一句，玉鼎真人心内便冷上一分，至杨戬言毕，面上早如寒霜，好，当真一个好徒儿，不枉他千年教导。
找死都这么与众不同。徒儿大了，眼里有了别人，就再也没有他这个师傅了吗。戬儿，你想尝尝元神冰熔的滋味，倒不如受为师一掌，不是来的更爽快。
菩提祖师在侧看出端倪，拉了他，示意他稍等片刻。玉鼎真人恨恨，强自压下震动的斩仙。
再有瑶姬，不仅是惊，更是痛，更是疼。戬儿，你这般，与孤身赴死有何异，你可想过娘，娘才见你几天，你便忍心丢下娘不管吗。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做便是不孝，知不知道。她眼中痛的几欲滴下泪来，却强自忍住了。
杨戬，你真是打的好算计啊。一个认罪，就跟朕讨了这么多，朕若都许了你，这盘棋，岂非要输个干净了。
带了些玩味，玉帝开口道：“司法天神，这是条件？”
“陛下认为是，那便是了。”
答的倒是干脆，不过，杨戬，你也太小看朕了，这天庭，别的没有，像玄踪一般的人，聚起数百还不在话下。
“那么，朕要是不答应呢？”
“陛下会答应的。”杨戬左手微动，一块玉玦已至御案之上。
玉帝双眼一眯，凝视着御案上那块剔透玉玦，伸手拿了近前，猛然一攥，玉玦粉碎，玉屑落在明黄衣袍上，仿若繁星。
调兵符！
天庭的调兵符！
玉帝明白，御案上自己粉碎的那个，不过赝品，杨戬此举，很清楚，他是想告诉自己，调兵符在他手上。
此兵符，非同一般。天庭兵马向来分为两股。一在明，一在暗。明者常年驻扎天庭，随玉帝调令。然而暗的那一股，实力庞大，向来只遵调兵符，便是拿了玉帝圣旨也是无用。此是当初女娲所留，为的是保存天庭的实力，不让其轻易为人所窥。且不说这股势力，少有人知，更遑论兵符之事。然不成想，今日，这调兵符竟然落在了杨戬手上。
若然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天庭连同自己岂非就要尽落他人之手，也难预料。
杨戬，你这是逼朕答应了。难怪你敢应下罪责，有兵符在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司法天神，如若朕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当如何？”
“无他。倘若陛下能成全，九天十地，决不食言，那么杨戬自然会完璧归赵，不损分毫。”
果然是八百年的司法天神，对自己的理解，怕是连王母都有所不及，这是让朕立下誓言了。
玉帝拂动了一下拇指的扳指，我便应了你，仅凭此物，也能绝了你的生机。既如此，便卖了他这个人情，还得个宽仁名声，何乐不为。
“刘沉香虽多有过错，但虑及其年幼无知，责其华山面壁百年，刑满之前，不得出华山。三圣母身在仙籍，却思凡下嫁，罪犯天条，但被囚华山地牢数十载，已尝惩戒，想其领地仙之职，功德颇多，便命其仍为华山圣母，永世享凡人香火。瑶姬当初思凡之罪，早已尝尽，今出仍为天庭长公主，与王母同领女仙之首。四海龙王掌天下水源，虽前多有失职，然天庭正值用人之际，况有广利菩萨遗愿在前，朕便命你等重掌水军力量，贡赋减免，尔等需尽职尽责，不得懈怠。”
四海龙王拜服谢过了。
“且慢。”孙悟空虽然不知两人打的什么玄机，但他知晓，戬手上定是掌握了玉帝不能不顾忌的把柄，既是如此，那便一并了结了好，“我尝听闻陛下有一悬灵丝，不知可否割爱相让？”
他此言也不过一试，悬灵丝可转不可解，但是，若能拿了控制之物在自己身上，便是解不得，又有何妨。
怒极。孙悟空，你开的好大口，就差没将三界之主的位子拿了去了。玉帝怒，却也不能轻易外露。他知悬灵丝一事，并不光彩，如若任其将此事说了，反倒于己不利。然失了悬灵丝，就等于失了一个掌控杨戬的绝佳筹码，他怎甘心。
料定以孙悟空对杨戬之心，绝不会催动其上符咒，冷笑一声，旋下拇指苍玉扳指，交给一边天官。
“既然圣佛开口讨了，也不是珍贵之物，朕给你便是。”
孙悟空眼带狐疑，却还是拿过天官托来的苍玉扳指，剔透之中带了抹沉郁，灵力盈盈，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之物，收了袖内方才作罢。
“司法天神，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并无。”
简简单单两个字，直接惹了玉鼎真人火起，就要甩开菩提祖师的钳制，却听座上的玉帝道：“既如此，那么，众仙家，就随朕送司法天神前往凌刑台吧。”
话音方落，就听轰然一声，雕栏尽毁，华柱簌簌摇摇。
“玉鼎真人，你竟敢私毁凌霄殿。”玉帝脸色铁青，斥道。
玉鼎真人却并未动怒，只冷冷道：“贫道没有这心思，不过是袖内小虫闹的厉害，触动了斩仙而已。”
一边静立许久的八公主琼璧，闻听此言，心中一惊，恼怒，却无可奈何，只得上前道：“父皇，儿臣以为，司法天神虽然多有罪责，但其自任职以来，整治天庭懒散之风，批阅三界各色文书，也算劳苦功高。儿臣恳请父皇看在这诸多功绩的份上，宽恕一二。”
言辞恳切，让人不觉动容。
杨戬初时不觉，现下听来，这八公主竟是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从骊宫，到幽焰草，再到西昆仑，已大体猜的出，此位公主的立场。在这天庭，除了王母之外，这位八公主也是心机深沉之人了。此一番言语，很不像她的作风。又想起之前师傅来时，言及西昆仑，这位公主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李靖身上。李靖虽能有此心，却不可能有此力，所以，八公主是嫁祸转移之计。师傅，是了，她言行每每跟在师傅后面，想来是师傅手中握了什么牌，令她忌惮不已。西昆仑，恩，这张牌还来的不小，必定跟王母有关。
先前察觉师傅身受重伤，那该是昆仑一战之故。师傅待自己，胜过一切。此次这般苦心，自己却一一认了下来，师傅该是怒极。
只是，玉帝心思一定，自己借了一枚调兵符，胁迫了如许多，已是让他不快以极，想来有关王母的牌，他不会这么容易接招了。
师傅，是徒儿不孝。但愿来日能亲自向师傅赔罪。否则，依照师傅的性子，千年不理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戬想的到，玉帝也有所察觉。可正如杨戬所料，今日之局，他输得已经太多，诸多条件应下来，他不会也不可能再退。
“小八，你说的朕都明白。不过，功是功，过是过。朕掌天庭守三界，就必须赏功罚过，泾渭分明，否则，又怎能治理三界。”玉帝说到此处，转而看向杨戬，“司法天神，你说是不是呢？”
“是。”径直来问自己，看来玉帝已经不耐了。杨戬摸索过去，堪堪触及玉鼎真人的衣袖，“师傅，是徒儿不孝。还请师傅相信徒儿，等过些天，徒儿一定会亲自跟师傅请罪，届时，是跑山，还是伐树，任凭师傅。”
跑山伐树，是师徒二人当初在玉泉山时，杨戬犯错被罚最常做的两件事。此时搬出来，玉鼎真人差点一口血倒撞上来，戬儿啊戬儿，你这是逼师傅放手啊。好好好，算师傅白操了这心了，生死任你，我何苦再来过问。
一语不发，甩袖就走。
杨戬苦笑，师傅是真的恼了，“祖师，杨戬恳求祖师，替杨戬照顾师傅。”
菩提祖师叹息，玉鼎遇上杨戬，就是命吧，然自己又何尝不是，最爱的徒儿偏偏爱上这个为了别人拼上性命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