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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这两句,再也说不下去,只得顿住了,一抬头,看见小罗成在看我。我生怕他看出些端倪,赶紧推他,只是催:“你就先回去吧!回去吧!”
小罗成终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一片浓重的夜色,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无边无际的暗便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我抚着胸,拼命吸气,可还是觉得憋闷得心慌,伏在踏雪玉兔驹上只是喘气。前面路上有一队马队拦住了去路,踏雪玉兔驹停了下来。先前动的时候我还能忍住,这一停,我只觉得我的心也仿佛跟着停了。把脸埋入马儿的鬃毛中,眼泪再不受控制,滂沱而出。
“为什么一个人追来?!”
“为什么和别的男人独处?!”
……
一声一声的责问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我的心上,我仿佛又看到他铁青着脸,冒火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怒火似是要把我也一起延烧尽了一般。
“你!……知不知……”
他终是没有说完,可我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知不知羞……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小谢弟弟说,我去赶小罗成,王伯当会随后追来。不是不放心我一人行夜路,也不是担心我骑快马危险,而是……
我忍着手上的痛,替他捂住伤口,他却看也不看,猛地甩开,转身就走,只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一片黑暗中。若不是小谢弟弟回头劝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小瑶,你先回去吧,三哥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吧,没事的!”小谢弟弟很少向人保证什么,可他一旦许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伏在马上哭着,也不知哭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好啦,别哭啦,都哭了那么久了。有什么事,告诉父王吧。”
我一呆,是老杨林?他怎么会在这里?抬起头看去,面前一张苍老的脸,正半是无奈半是心痛地对着我瞧。前头那一整队马队都已停下了,有人打起了灯,我这才看到马上插着的旗奇…_…書……*……网…QISuu。cOm,白月光里一个斗大的“杨”字。
“父王!”我再也忍不住,扑倒在老杨林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这一哭,他显然慌了手脚,又是拍又是哄,手忙脚乱。我渐渐止了哭,他扶起我,柔声问道:“瑶儿,怎么了?”
我仍在哽咽,心里实在憋得难受,不由得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他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一通都倒完了,不觉舒了口气,有种一吐为快的轻松。
老杨林却不作声。我有些奇怪,叫了他一声:“父王!”才见他如梦初醒似的漫应了一句。我偏脸瞧他,他好像想什么事想出了神,也不看我。
我心里有了一种模糊的不安,老杨林会不会也和王伯当一样想呢?他会不会也一样觉得我不知羞耻,既已许了王伯当提亲,就不该来追赶负气而走的小罗成……
“父王,您怎么……会到历城来了?”这尴尬的气氛几乎让我难以忍受,只得强作笑颜,开口问道。
“有些事要办,”老杨林像是无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一个动作教我心里好过了些,至少他没有躲我而去,“也想顺道来看看王儿和瑶儿。”
我愣了愣,抬眼瞧见前头马队中抬着的箱笼,有几个很是眼熟,依稀像是老杨林先前给娘备下的贺礼。我心里明白,那日走时,我一样都没带,老杨林这次,说是有公事,其实,八成是专程到家里送贺礼的,此刻连夜赶路,大约也是在赶寿辰的时间。
老杨林一直把我送到巷口,才带着人走了,说正事办好了,得空就过来。我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小罗成的那匹闪电白龙驹。他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贾柳店,有没有跟单雄信道过歉。二哥还没有回来,想是还在贾柳店陪单雄信他们。大哥的眼里虽存着疑惑,但看我郁郁的样子,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让我早些休息。
一个晚上都睡得不安稳,第二天,我起晚了,看着日上三竿,我急急地下床梳洗。忽然听到小罗成在外头跟二哥说话的声音,我不觉又把梳子放下了,只是坐着发呆。经过了昨天的事,我有些害怕见到小罗成,我害怕再见到勇哥哥生气恼怒的面容……昨天小谢弟弟追着他而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姑娘,还没起吗?娘让我来看看。”
是嫂子在外头叫我,我怕娘担心,赶紧应了一声,答道:“嫂子,我就起了。”
粗粗梳好了头发,洗了脸换了衣服,临到推门时竟又生出了几分犹豫,我咬了咬牙,手上使劲,门被“嘭”地一声推开,我终是走了出去。
我绕过了回廊,要去娘的屋子问安,不想竟迎面撞上了我最不想见的小罗成。小罗成看到了我,顿时满脸的高兴,紧了几步走上来,冲我绽开一个笑,喊了声:“小丫头!”
我心里难受,只低着头,不肯去看他的眼睛,低声道:“表哥,小瑶不是小丫头了,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说完,我不敢再久待,快步走开了。我一边走,却一边控制不住地竖起耳朵去听后面的动静。然而,一片寂静,没有说话声,也听不到脚步声。我强压下心头的几分担忧,赶紧走开了。
在娘的屋里吃了些点心,陪娘说了会儿话,嫂子从外头走进来,看见我们,笑道:“罗家表弟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人站在廊上发呆,我问他,他只支吾了几句,也不动。这孩子,也有心事了。”
我一听,再也坐不住了,跟娘扯了个谎,说要去马房看看我的马,一溜烟就冲出了屋子。一路跑到了刚才的回廊,果然瞧见小罗成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心里不知怎么地就是一酸,顾不上其他,忙跑上去推了推他,喊他道:“小罗成,你这是做什么?”
他动作缓慢地转过头看了看我,又别过头去,闷声道:“小……”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刹住了,又是不吭声地垂头发呆。
我没奈何,只好又推了他一下,勉强笑道:“小什么?”
小罗成没有接我的话,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讨厌我吗?”
这一句话没有主语,但我却一下子明白他是在问我。我有心想打哈哈避了过去,但看到他那副样子,有什么推托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看着他,真诚地道:“别犯傻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可是……”小罗成今天像是格外地寡言,说了这两个字,又无话了。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昨天包在我手上的帕子,虽然已被撕成了两半,昨晚回来后,我仍是把它洗净了,早起便带在身上。我伸手把帕子递给他,轻声道:“你看,你的帕子我还留着呢!”
小罗成抬眼看了看帕子,又看看我,眼里终于像是有了几分生气。他从我的手里把帕子接了过去,看了一回,又把其中的半块还给我,低低道:“这个还是你拿去吧,你只有这一块帕子。”
我禁不住想笑,这个孩子,把我当年的一句戏语如此当真,可现在,也不方便和他解释,我只能接了过来,向他笑道:“谢谢你啦,小罗成!”
他本来捏着帕子还在发呆,一听这话,忽然抬起头来,对着我认真道:“我是你的表哥,不是小——罗成。”
我一愣,往常我一直都这样叫他,怎么到了今天他突然说出这话来?
他顿了顿,又接道:“如果我是小罗成,那你也是小——丫——头!”
这下,换我愣愣地看他了,他绷着脸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松了劲儿,“噗嗤”笑出了声,赶紧拿手掩住,还想绷上。我抬手打掉了他装模作样挡在面前的胳膊,皱着眉朝他嘟了嘟嘴,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小罗成欢呼了一声笑了起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口里道:“小丫头,表哥说后院的湖里养着好些鱼,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我刚要应他,忽然从前院过来了好些人,走在前头的是大哥,单雄信,和王伯当……
我心里一慌,手上使力,狠命地甩脱了小罗成的手,朝那边跑了几步,和小罗成拉开距离。偏偏小罗成不明白我的意思,随后跟了上来,嘴里还要说着:“怎么了,小丫头,不是说好去看鱼的吗?”
我不理他,看着渐渐走近的王伯当,喊了一声:“勇哥哥!”
王伯当向我这里转过了头,只看了一眼,竟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情,很快转了开去。我的心灌了铅似地直往下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是这般对我……大哥正领着客人往屋里走,没有注意到我,二哥在人后,和什么人说着话,也没有看到这般情形。只有小谢弟弟向我投来了一瞥,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有同情、也有安慰,分明是一片好意,我却不敢再看,转过身,撒腿跑开了。我听到小罗成在后头叫我,我也没有应他,只是拼命地跑着。小罗成和小谢弟弟都没有追来,我猜大概是怕扰了我独处的清静,反倒惹我不快……这样也好……我已经混沌一片,理不出头绪,再没有精神去应付别人的关心了……
“瑶儿。”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亲切。我转过头,只瞧了一眼便大是吃惊。老杨林没有穿铠甲,没有穿朝服,甚至连他那些日常的华服都没有穿。他的身上是一件半旧的棉布袍子,这衣服显然不是他的,因为肩膀处过窄了,让他不得不微微弓着膀子。
“父王?”我忍不住惊奇地喊了一声。
老杨林赶紧冲我摆了摆手,紧张地四下看看,才悄声道:“老夫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看老杨林这一番躲躲藏藏的模样,我才想起,他对“身份”二字的怨念。想来必是耐不得对娘和大哥的好奇,一定想要来看看,但又唯恐他们知道他是靠山王后,便不会在他的面前流露真性情,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难怪刚才二哥没有在前头陪单雄信他们,而是落在最后,想来定是瞧见了老杨林,特意陪他的吧……
我不觉笑了笑,心下又突地有些惴惴:老杨林昨天是知道了前因后果的,也看到我哭……今天,很可能是目睹了刚才的情景,才会来看我的……他会怎么想?他会细问我吗?我已是筋疲力尽,微一转心思,头就痛得好像要炸开似的……若是他要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让我心安的是,老杨林什么都没问。他只是走到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了下来。桌上有一个茶壶和几个叠起的杯子,他伸手提了提茶壶,晃了晃,里头还有些残茶,但肯定是凉透了。他也不在意,一手执壶,一手拿了杯子,满满地倾了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又倾了另一杯放在对面,点手招呼我。我便走了过去,老杨林抬手指了指茶杯,迷茫中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要违拗,便端起喝了一口。不料那茶,又冷又涩。九月末的天气,寒气已能透骨,这一口冷茶便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沿着我的喉咙一直灌下去,五脏六腑都像是冷了。
我赶忙放下杯子,拿手捂着胸口,想以掌心去温暖凉透的心。老杨林忽地端起了我面前的茶杯,一下子泼到了地上,缓缓道:“茶这东西,就该喝热的,若冷了就是难下咽。”他顿了顿,手里仍拿着茶杯,瞧了瞧我,又放下,接了最后一句,“但有些茶,原本就是凉的,你若要喝它,五脏都是冷的了。就该这样干脆地泼了!”
我心头一凛,直觉地感到老杨林似乎是话里有话,一时之间却猜不透,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老杨林知道我在看他,微微一笑,分明并不打算解释,只道:“瑶儿,可愿带老夫去见见你娘?”
我这才想起他当日曾说过想见见大哥和娘的事,我本以为很难,不料他竟这样乔装过来了。我禁不住抿嘴笑,道:“父王,瑶儿该怎么向娘介绍您呢?”
“就说老夫姓木,行二,人称木老二。”老杨林说得极是爽快,显然是早就盘算好了。
我在一旁只是笑,堂堂的靠山王杨林就这样成了木老二。
我领着老杨林往娘的屋子去,今天娘也挺忙的,刚才大哥和二哥才领了单雄信他们去看过娘,现在又有老杨林。还不是正日子,和咱家关系好的几人都是趁着今天家里人少,赶着先来和娘说说话。明日就是一大伙来送礼,忙忙乱乱的,也就说不成什么话了。
娘瞧见“木老二”,很是惊讶,不知我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老头儿。我便只说是出门在外认识的,我和二哥都承他照顾了许多。娘很高兴,听到有人对自己的孩子好,为娘的总是希望向那人表示感谢的,娘也不例外。两人是同一代人,又是在这样一种良好的氛围下开始说话的,竟很合得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在一旁作陪,只瞧见老杨林满面春风,靠山王的架势一点都不见了,娘说什么,他便兴致勃勃地应承。娘显然也很喜欢这个聊伴,到老杨林要走时,还盛情邀请“木老二”下次再到家中做客。只听得我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如果娘知道木老二就是靠山王杨林,现在怕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