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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碧海潮声
作者：溯流回川
第1章 离岛
天刚泛白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待天亮时已织成了一片浓雾，吐露新芽的桃花树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的山峰只剩了一个淡色的轮廓。
山中，曲灵风蹲在树丛中，目视前方雾气弥漫的山道一动不动，他放缓呼吸，但身体紧绷，手按着柔软的泥地，见势不妙便要逃跑。他已跑了许久，有些累了，但精
神却半点不敢松懈。
呆了片刻不见人来，曲灵风暗自松了口气，打算离开这里。气松了一半，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见刚还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一抹青色有如鬼魅一般飘忽逼近，心中一紧，
忽地破空之声响起，曲灵风下意识一侧头，一粒石子擦过他耳朵钉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曲灵风一咬牙，不管不顾一跃而起，踩着树枝就跑，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心知身后那人能轻松追上他，但是却犹如散步一样跟在他身后耍他玩，不禁有些憋闷，也
不想着要想办法隐藏踪迹了，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扎小人。
稍一走神，身后那人便弹出三粒石子。逃了几里，曲灵风便不逃了，耍赖一般坐在树上不动了。树枝一沉，一个样貌二十出头的青衣人站在枝头，手中把玩着玉箫，
看着曲灵风道：“这只半个时辰就不行了？”
曲灵风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素色长衫上划了几道口子，有些还渗着血，耳朵、脸上也有血痕，扎着的头发松了一半。他也不在意，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回道：“若
不是师父手下留情，弟子怕是一刻钟都坚持不下。”
黄药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抛给他，“之前说好你若坚持不了一个时辰，中午便饿着。”之前黄药师心血来潮想出一种新的法子来试试曲灵风的轻功，若他不能在一
个时辰内逃脱他的追捕，午饭就不能吃。
曲灵风抹药的手一顿，苦了脸道：“我还当师父只是说着玩。”他现在也是怨念颇重，他可没忘记黄药师明明已经算追上他了，还慢悠悠地在他身后弹石子玩，耍猴
呢这是？下午的时间一半学文一半习武，等于说没得空闲，还不让吃饭……曲灵风怨气更重了。
黄药师感受到他的怨气，淡笑道：“我何时拿过这种事开玩笑了？若是不服气大可再来一次，我黄药师的弟子可不是窝囊废。”
这等于说不再来一次就是窝囊废。曲灵风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心理年龄却不是一个少年，本不想理会黄药师，窝囊废就窝囊废吧，奈何黄药师分明没有玩够，如果不
答应估计连晚饭都没了，心里吐槽黄药师怎么那么喜欢玩你追我我躲你我躲不过你被你追上这种游戏，就算是增加情趣也找错了人吧？但他嘴上还是道：“那再来一
次吧。”
黄药师本想在离岛前再让曲灵风的武功能提高一些，他一生所学颇杂，曲灵风是他的弟子，自然也是学去了他能交给他的东西。他的资质上佳，也不愚笨，入门两三
年桃花岛各种武功他都会一些，但莫说是融会贯通，火候都还差了许多，时常招式衔接不上，容易出破绽。虽然他们天天交手，但曲灵风明白他不会伤他性命，纵使
受些伤也不过是皮外伤，这样对他也不利。
趁着这次出门黄药师当然会把曲灵风带上，这些日子对他的教导也自然会比往常更严厉些，毕竟中原武林太过混乱，稍不注意一盆污水便泼到自己身上。纵然他瞧不
上眼但曲灵风未必能敌。见他一副不情不愿、怨气十足的样子，黄药师抬起拿着玉箫的手，不轻不重在曲灵风头上敲了一记，哼笑道：“过些日子要离开桃花岛，若
不是怕你吃亏我废这心作什么？”
曲灵风愣了一下，问道：“师父是指我们都要暂时离开桃花岛？”事实上他第一反应就是黄药师要去找他另外的弟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弟子成了他，但他觉得被
叫师兄还是……挺爽的。
黄药师道：“当然，带你去历练一下也好，省得你见了真的杀戮就吓软了腿，丢了我的脸。”看了一眼想反驳的曲灵风，他又道：“更何况，你该有几个师弟师妹了
。”
曲灵风点了点头，忽地起身跃至另一棵树，一溜烟地跑了。黄药师也不去追赶，任他逃出一段路才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结果自然是曲灵风被揍了一顿，顶着满身的淤青，空着肚子练毛笔字。原本只是试轻功，但等黄药师抓到他以后就直接跟他动手了，虽说是留了手，但还是被揍得挺
惨。等他挨揍完坐在树下回忆以及总结完毕后，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当然是没有午饭给他吃。
黄药师写得一手好字，曲灵风写得一手｜狗爬字。不仅仅是字，对那些繁体字的书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刚拜师的头一年他就在认字、背书，认完后黄药师让他两天
内背出三字经——黄药师说小孩子都会背。那段时间他背三字经快魔怔了，默念武功心法的时候都不自觉加了几句进去……
黄药师推门进来，将一叠糕点放到他面前，瞥了一眼满纸歪歪扭扭的字，道：“这两年你的字倒是一点都没进步。”
曲灵风有气无力地道：“弟子不擅长这个。”他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险些泪流满面，吃不到午饭能吃到点心也好啊，黄药师不常做点心，曲灵风偏好甜食，
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黄药师挑眉，仔细看了看他的字，看了许久，为了不打击曲灵风原本就不剩多少的上进心，难得地不是打击人而是出言安慰：“也是有点进步的，至少一笔一划写清
楚了。”
曲灵风一抽嘴角，抬起头无奈地看着黄药师，道：“师父你还是直接打击吧别安慰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了应该不用把书带去吧，他都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
不爱学习不求上进的人。
黄药师知道他的想法，往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而后回答道：“书不会带，你不必一副寻死寻活的样子。三日后走。我先走了，这几日你只需写一张字帖便可。”
“……”黄药师的意思就是剩下的时间乖乖挨揍吧。曲灵风觉得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目送黄药师远去，曲灵风握着毛笔，蘸上墨，平心静气写起字来。
武学能得黄药师的教导曲灵风觉得自己极为幸运，每次与之交手都有新的体悟，他对黄药师非常感激，虽然有时黄药师嘲讽模式全开让他无语凝咽，他也只敢在心中
狂吐槽，偶尔抱怨两三句。事实上比起写字画画吹吹箫，他当然是更喜欢练武，黄药师的安排正和他意。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天还未亮时他们就驾船出海。
曲灵风躺在甲板上，脸色非常不好，前两年他坐船的时候才知道他晕船，从宁波到桃花岛几乎要在船上飘大半天，虽然中途在舟山休息一下，但休息完了还得坐船。
这种类似孕吐的症状真的让他想抓狂，晕船才不管你是不是会武功。他应该让黄药师点他的睡穴睡一天的，黄药师驾船去了，他实在不想起来走动。
靠岸的时候曲灵风已经半死不活了，黄药师皱眉道：“吐出来会舒服点。”
曲灵风摆摆手，宁可不舒服点也不喜欢吐。刚站起来就差点给黄药师跪下了，黄药师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臂才没让他一头栽倒，曲灵风有些尴尬地说：“躺得太久了
，一下子起来有点头晕。”忽然就娇弱了……曲灵风一边微笑着想挽回自己的形象一边在心中默默泪流。
黄药师将船停靠好回来时，曲灵风已经恢复过来，脸色好了很多。两人找了码头的一家酒楼吃了点饭。饭后，黄药师道：“明日再走吧。”
曲灵风怔了一下，道：“不用了，师父你把我弄晕算了。”
黄药师道：“你老是这样也不行，日后有事要离岛，你一见船就想吐这怎么办？”
曲灵风硬着头皮道：“那师父你就多派一个负责弄晕我。”
第2章 教育
此番出行并没有计划好要去哪，到了宁波后黄药师也没着急赶路，带着曲灵风四处走，闲逛了三日，他们在一座小镇落脚。
曲灵风跟在黄药师身后走着，时不时左右张望一下，这里他是认识的，仅仅过去两年的时间，这里并没有多大改变。当年就是在这里被黄药师收为弟子，想起三年前
的光景，曲灵风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道：“当年若是弟子真的去了嘉兴投靠亲戚，入门的时间怕是要再晚几年了。”
黄药师头也没回，问道：“你自信错过了那次还能遇上我？”
曲灵风微微一笑，随后发现自己戴着人皮面具，笑不笑都是看不出来，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摸了摸变得粗糙的脸，他干咳一声道：“命中注定的师徒缘分。”这话他
其实也不怎么确定，只是想着大弟子不应该是他，真正入黄药师门下的时间也要往后推几年。
当年因着父母相继离世曲灵风不得不考虑生存问题，母亲离世前让他去投靠嘉兴的小姨，但他思量再三没有去，临安距离嘉兴放在现代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放在古
代还得用脚走，他不认识路，而且嘉兴那么大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姨又不知在哪，去投靠也未必能容得下他。之后他随便走了个方向，一路走，兜兜转转到了宁波，在
这里呆了近一年时间，被忽然起了收徒之心的黄药师收为弟子。
书中有提到“曲灵风”是众弟子中武功最好，最得黄药师欢心，资质必然是上佳。黄药师收他为弟子当然也是看中他的资质。
这些年来黄药师虽然觉得这个弟子喜欢“装模作样”了些，学习上不上进了些，别的倒也没什么毛病，师徒二人相处也算融洽。此番听了他的话，他不置可否地笑了
笑，道：“别说得好像是前世注定的情缘一般。”
被黄药师打趣惯了，曲灵风也只是悄悄抛了一个白眼，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移了话题：“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戴这个？”
镇上的多是普通人，就连武功高强的人看了黄药师戴着人皮面具的样子都是头皮发麻，何况是他们，早就吓得躲开他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这也是正常，他们两个
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对僵尸兄弟。
黄药师道：“我习惯了。至于你，有徒弟长得比师父像人样的？”
曲灵风一口血哽在喉咙里，真想喊一句卧槽，虽然知道得不到什么正经的回答，但黄药师这是想说当徒弟的比师父长得帅也是一种错么？没有戴人皮面具之前没有要
求曲灵风戴是因为徒弟虽然长得帅但是没有自己帅么是么是么？
黄药师轻飘飘地道：“有什么意见么？”
曲灵风憋了又憋，无力道：“师父英明神武英俊潇洒智勇双全……呃德才兼备……”原谅他的词汇缺乏症。
黄药师侧头，斜眼看了看他，没作声，算是……默认了。曲灵风顿时想给他长跪不起，再不找话头让自己内伤了。
黄药师未满三十已有这番成就，他本是聪明绝顶，什么东西几乎是一学就会，一路来算得上是一帆风顺，现在他还未曾经历情伤，心中没有那份刻骨的痛，谈笑间轻
松自若，洒脱不羁，时时开口便是打击人的话语，让人哭笑不得又暗自憋闷，憋着憋着就想吐血。曲灵风一开始也是诧异了好一会儿，后来就见怪不怪了。黄药师的
脾气确实算不上有多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为一些小事发怒甚至迁怒曲灵风，曲灵风也默默受着，等黄药师真的发火了反而不觉得多憋屈了。
临湖有家酒楼生意红火，每到午时酒楼里都会有人在三楼弹琴，据说弹琴的是个长得极美的少女，但她从不露面，是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样子。这只是个不大的镇子
，没有谁一掷千金只为一睹那个女子的芳容。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三楼原本是给熟客开放，但自从那个少女在那里弹琴后三楼便不再对外开放，二楼的雅座价格比一楼的要高一些，但这
个时辰也是宾客满座。小二硬挤出笑容招呼他们，将他们往楼上引，想着应该是还有座位的。
二楼确实还有一个座位，在角落里，光线不怎么好，不过再来晚一步这个座位也没了。将他们引至座位，小二挂着僵硬的笑容，磕磕巴巴地问他们要吃什么。
曲灵风不禁有些郁闷，有那么丑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黄药师现在的这张僵尸脸看久了的缘故，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惊悚了……呃好吧，他都觉得惊悚了。曲灵风见黄
药师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明白吃什么由他定了，反正他们口味也相差不大，黄药师一般懒得开口，看到小二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