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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愣了一下，忙上前搀扶起方远新。
姜永是李贽的嫡亲表兄，当初姜永之父姜无崖反叛大雍，李贽带兵讨伐，凤仪门主亲身出马，刺杀姜无涯于军中，姜无崖的妻子本是李援亲姐姐，闻讯殉情而死。姜永悲愤异常，领着残部远走东海，成了有名的海寇，屡屡侵犯海疆，骚扰大雍的商船。李援少年时曾经受过姐姐的教导照顾，对长公主十分敬重，后来却杀了姐夫，逼死了姐姐，所以对这个外甥更是愧疚，虽然下令讨伐，却还是要求活捉。
而李贽和姜永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后来虽迫不得已与姜家为敌，却也总是十分默契的点到为止。此外，两人都与凤仪门不对付，反而隐隐有些同仇敌忾的味道。
只是，两人表面上还是死敌，这姜家的人忽然出现在长安，实在有些奇怪啊！
方远新于是说明来意，原来是姜永唯一的儿子不幸被海中一种名叫‘胭脂玉’的海蛇所伤，生命垂危，岛上名医都束手无策，不得已只好派他懂啊长安来寻访医圣桑臣的下落……
“桑先生自从在长安神龙一现之后就再无踪影，方某奉命到长安找寻线索，也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可是却得知江大人曾经从桑先生学医，据说医术精深……”
方远新话犹未尽，李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皱眉道：“方将军，你若是想请随云远赴东海，恕本王难以答应！”
方远新闻言，立刻跪在地上，求道：“方某恳求殿下垂怜，务必请江大人施展回春之手，救救我家少主，不仅方某因此感激涕零，就是我家主上，也不会忘记殿下大恩！”
李贽看看窝在一旁的江哲，见他神色委顿，昏昏欲睡，不由叹道：“方将军，不是本王有意刁难，实在是随云他身子孱弱，不宜远行！若是缓缓而行，必然被他人知晓，到时随云若有个闪失，又该如何是好？”
“这……”方远新闻言也是一愣，如今储位之争已近白热化，太子与雍王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若是被太子那边知道雍王的首席谋士远赴东海，这途中不使点绊子，是不可能的！
“何况，本王一刻也离不了他……”
李贽起身，缓缓走到江哲身前，从小顺子手中接过披风，盖在江哲身上，后者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打盹了。
方远新心中一片冰凉，茫然得望着李贽，他明白雍王没有说半句谎话，难道小世子真的要送到长安来才行么？
“你家世子，也是本王的侄儿，侄儿来了长安，本王绝不会撒手不管的。”李贽道。
“夜已经深了，本来该留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本王事事都得避嫌，只能派人送你出去……”
雍王殿下下了逐客令，方远新也无法，只能叩头道谢：“多谢殿下，末将会尽快通知主上，请他决定。不论事成与否，末将和主上都会感谢殿下的这番心意。”
说罢，方远新又看看江哲，那个青年原本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到他要走，又清醒了过来，叫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让其从内室取了两个玉盒来，交给他，并道这两种药物，一种可以救治大部分常见的毒药；另一种每日只需服下一粒，就可以让人沉眠昏睡，却不会因此伤害人的身体，这样就可以让令他家少主不必每日苦痛难耐……
方远新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告辞了。
江哲打了个哈欠，正想回房歇息，忽的想起雍王殿下还没走呢，于是回头道：“殿下这是从哪里回来，这么晚了还来寒园？”
李贽哼了一声，道：“我依你之言，去找魏国公程殊劝说薛小姐，程公飞马赶到薛府，正好救下薛小姐，一番劝解，使其打消了寻死之念……”
江哲微微一笑道：“一个青春少女，又怎会想死呢？裴云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殿下可不要辜负他……”
李贽却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裴云还是受到牵连，虽没有降职罚俸，父皇却指派了夏侯沅峰兼任禁军北营的副统领，这禁军北营怕是要掣肘了……”
江哲想起那夏侯沅峰风度翩翩，长袖善舞，又是皇上宠臣，武艺也是不俗，必然能很快在禁军北营站稳脚跟，本来铁板一块的北营还是被硬生生地插入了一个钉子，实在让人郁闷。
不过，裴云素来深得军心，还不至于被架空，局面顶多是陷入了僵持罢了。
“反正殿下看重的是裴将军这个人而非那一营禁军，只要不影响裴云今后的前途，我们也不算失败……”
李贽点点头，道：“不错，明日我就下帖请裴将军来府上，随云你若是想见他，将宴席开在寒园也无不可~~~”
江哲笑着摆摆手：“这些事臣可不擅长，还是殿下您自己去处理吧~~~”
笑话！这种拉拢他人的事还是让雍王殿下来做的好，免得让人说他收买人心╮（╯_╰）╭
李贽自然明白青年的心思，只能笑叹一声，“也罢，你早些休息。”
“以后外出多带些侍卫，若是晚归，就派人回来通知一声……免得本王担心！”临走前，雍王殿下郑重说明。
江哲微汗，诚惶诚恐地应了。
“小顺子，你说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儿去干什么了？”江哲泡在热腾腾的浴汤里，舒服的喟叹一声，趴在木桶沿上，问身后努力搓背的小顺子。
小顺子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搓背大业。
“殿下顶多就知道公子您进了青楼而已……”
“…………”
“公子，您到算怎么处置那个孩子？”虽然很想多看一会儿自家公子郁闷的表情，但小顺子还是很尽责地提醒江哲，回府的时候，他们除了带回了方远新，还带回了一个差点撞上他们马车的孩子。
“嗯？！”江哲立马想起那孩子相貌虽然平凡，却有一双冰清明晰的眼睛，让他过目不忘，心生喜爱之情。
于是，他就从叶天秀手上将那孩子讨了过来。
“让赤骥他们好好照看他……明日带过来见我……”
“……是。”小顺子欲言又止，他总觉得那个男孩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小霍啊小霍，乃终于出来了~撒花~
☆、第二十七章 推波助澜 04
次日，雍王在府上宴请裴云，江哲托辞身体不适，没有出席。
后园凉亭中，小顺子专心致志的用小炉烹茶，江哲则悠闲地倚在软榻上，口中含着一片刚刚摘下来的竹叶，吹着一首轻快的曲子。
茶很快就烹好了，恰好小曲也到了尾声。
“裴云这次虽遭挫折，却到底没坏了仕途，只是可惜了秦青……”江哲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个颇有虎将风范的莽撞青年，如今已成了惟妻命是从的庸才，不由有些惋惜。
听到秦青的名字，小顺子不由冷笑一声，想来是记起当初寒园刺杀一事。
“凤仪门这一年来借着追捕霍纪城，四处杀戮，铲除异己，算是把黑白两道得罪了个遍，倒是少林沉得住气，现在还没有动静，不愧是大派名门！”
“若没有这般容忍气度，你以为少林凭什么经久不衰？”江哲嗤笑道：“这数百年来，多少门派昙花一现，如凤仪门之流，早晚也是要归于尘埃的……”
“刚极易折，奇不胜正，我想武功也是如此。”江哲又道：“小顺子，你的武功本来是极好的，只是出手太过狠辣，少了几分隐忍，我总觉得不妥，你好好想想……”
小顺子听了，默默点头。
正在此时，忽听园外传来一声佛号。
“江檀越果然是灵性天成……”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灰衣中年僧人出现在园门口，缓缓走来。
江哲心头一震，他一向自认六识过人，寒园之内若有任何人走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今日算是见识到人外有人了……
小顺子更是一脸寒意，如临大敌，显然是在懊恼刚刚想得入神，忘记了保护自家公子。
“慈真大师莅临寒园，真是蓬荜生辉，请恕哲不便远迎，请大师到亭中用茶。”江哲见那僧人相貌清秀，面如满月，眉心一点胭脂红痣嫣然如同丹朱，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忙起身道。
园门里凉亭总有数百步之遥，那个僧人也不见怎么迈步，百步距离仿佛一步之遥，一抬腿就走到了离亭边不足一丈的距离。
小顺子直直挡在江哲身前，丝毫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那僧人也停步不前，双目对上小顺子，微微一笑，诵了一声佛号，宝相庄严。
一时，园中万物寂静，空气中仿佛有两道无形的力量在角斗……
待江哲感觉到不妥的时候，小顺子已经面色铁青，满额细汗。
江哲暗叫不妙，知道小顺子自必是逞强对上了慈真大师，如今已落入下风……
“哐当！”
茶盏跌碎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对峙的两人，两人颇有默契地开始收功。
“李施主的武功另辟蹊径，走的乃是‘无情’的路子，贫僧原本想以梵音点化，不料李施主已经是心如金石之坚，不受外力所动。”慈真大师微笑道：“若是李施主潜心苦修，达到‘忘情’的境界，必然是一代宗师的身份了。”
江哲闻言一震，有些复杂地看着小顺子。
而小顺子完全不为所动，对大师施礼道：“大师过誉了，小人并没有成为宗师的野心，只要能够保护我家公子一生平安就够了。”
慈真若有所思地看了小顺子和江哲一眼，微微一笑，似有所悟。
“贫僧慈真，拜见江先生。”
江哲见慈真向自己行礼，不由大吃一惊，须知以这位大师宗师的地位，就是见到雍帝也顶多合掌一躬身罢了。
“大师乃是宗师身份，哲位卑职小，焉敢受此大礼？”
慈真却微微一笑道：“日后檀越自然知道贫僧这一礼您是当得的。
江哲越发摸不着头脑，只能恭恭敬敬地道：“大师此来，哲受宠若惊，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指教？”
慈真淡淡道：“贫僧此来原本是想见见雍王殿下，可是久闻檀越才智惊人，故而先来拜望。”
这话多半是托辞，江哲也不点破，他猜少林这位宗师这次下山必是因着凤仪门的事来的……
至于自己的事，很可能是裴云那个小子传到少林的……
说起来，上次在寒园遇刺，还多亏了裴云和他的两位师伯相助，不然他的小命休矣……
“江檀越心脉暗伤，只怕长久滞留红尘，有伤寿元，檀越既是精通医理，为何不为自己考虑？”果然，慈真大师一来就看出了江哲的不妥。
江哲淡淡一笑：“多谢大师关心……哲又岂不知自家身子不妥，只是雍王殿下待哲情深意重，哲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焉能斩断恩情，负情忘义，弃之不顾？”
慈真微微一叹，不再相劝。
小顺子的神色也有些晦暗。
江哲亲自斟了一杯茶，呈给慈真，笑道：“哲之状况，还请大师在殿下面前掩饰一二，免得他心中忧虑。”
慈真双手接过茶盏放在一边，合掌道：“江檀越此心天人共鉴，贫僧自然守口如瓶。”
“檀越对我少林多有维护，我少林也不是不知图报的，贫僧这里正好有几句呼吸吐纳的内功心法，可强身健体、调养心脉，希望能够对江檀越有所帮助。”
江哲闻言，喜道：“多谢大师厚赐，少林寺的心法最是清净无为，涵养身心。哲若是能够多活几年，都是大师所赐”
慈真微微一笑道：“江檀越辅佐贤王，功在社稷百姓，这几句心法算得什么？”说着将几句心法念了出来，又仔细地给江哲解释涵义。
小顺子在一旁忙详细抄录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不久，雍王带着一众文武来到寒园，对慈真大师恭恭敬敬地行礼如仪。
叙话间才知道慈真大师此次下山，一则是正式向雍王表明少林全力支持雍王府的心意，因为凤仪门的嚣张跋扈，已经严重扰乱江湖秩序，少林决定出手干预；二则是为了半月之后的祭奠黄帝陵大典一事。届时，少林将派慈休大师主持祭奠仪式。
“师兄虽然佛法高深，可是不谙武技，故而贫僧特意保护他前来……”提及这位本是先朝名门贵公子出身的师兄，慈真神色越发柔和，他虽忝为一代宗师，在佛法造诣上却完全不及慈休，每每提及总是十分敬慕。
李贽和江哲亦知慈休大师身份尊贵，确实值得慈真大师亲自护卫。
不过，江哲此时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这祭奠黄帝陵的大典只怕是办不成了……
六月十三日，离祭奠黄帝陵的大殿只差两天的夜里，东宫走水了。
原本该在东宫斋戒的太子李安却不知所终。
最后，众人在淳嫔的寝宫含香殿找到了衣衫不整的太子殿下，雍帝李援气急攻心，险些厥过去。
当晚，李安被禁足锦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