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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动手。
抬头望了望天,龙三轻轻的勾了勾唇,那表情似乎带着惬意,九天之上,仿佛有一位仙人那么伫立,身姿飘渺,眉宇间蕴含着淡淡的悲悯。
龙三侧头看向了江记,范任静静地站在门外,见龙三看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笑的温和。
“这是你的了。”龙三想了想,笑道。
安定的江记失去了它的作用,却依旧是能养活许多人的摇钱树,失去了他,江记也许会更好。
黄飞虎大笑的声音由远即近,甚是得意的向龙三颔首道:“请真龙君速上车辇,时间紧迫,不等人的。”
龙三望他,伸手拉过小九:“武成王不介意我带上一个人吧?”
“主人……”小九望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微微发红。
“这是自然,委屈真龙君与我三子同行,请速上车辇。”黄飞虎说完,一双久经沙场的眼睛犀利的望向了范任,“殿下,这人该当如何?”
龙三上了一半的身子顿住,回头瞥了一眼范任淡淡道:“不过是个饭庄掌柜的。”
黄飞虎是出逃的,破了潼关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出城,而龙三虽位于城中心却并不出门,若是没有人告密,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不过都无所谓的,朝歌他是回不去了,想着纣王爆怒误杀伯邑考的事,不由叹气,他的身边妲己不能信任,夏是为了覆灭他殷商而来,也许可以指望龙三的,可惜,龙三自救都难又怎么帮他。
龙三曾经问过纣王,关于那题在女娲宫粉墙上的诗,纣王却大怒,他是曾在壁上题了一首: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但是后面的“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却是没有的,纣王甚至是第一次听。
安静的上辇,小九随后跟上,辇中有三个孩子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他没有在意的一笑,安分的又做回了自己的该扮演的角色——没有人会笨到以为黄飞虎会把他送回朝歌。
嘴角弯弯,想着那个帝王,心中却是同情不起,作为一个帝王,本就该有被各国监视臣子觊觎的心理准备,那样一个把柄,一世英明毁江山前程断,叫人说什么好?他不是法力无边的神人,这些,也许只能是他自己帮自己,可惜,夏不会为了他开罪女娲。
“主人,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小九拉了拉龙三的衣袖,眼睛横了一眼黄飞虎的三个儿子。
“你怕吗?”龙三揉了揉他的发,“我们要找一个能对抗东海的力量。”
“小九才不怕。”说完,挨着龙三坐下。
“呵呵,等我们到了西岐,记得不要太冲动,凡事要听我的知道了吗?”
“嗯!”
龙三微微一笑,眼睛透过小窗飘向辇外,一双墨色的眸子深深的望了一眼窗外,暗芒微闪。
这一切。
不过刚刚开始。
情动
潼关的总兵陈桐有个哥哥,乃是八十余里外穿云关的总兵陈梧,黄飞虎身在帝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所以当千人不足的一行人到了穿云关后,在陈梧盛情款待之下,防心消隐,各个都因为逃亡疲劳决定留宿一晚。
黄飞虎没有让龙三露面,一直和他的三个儿子还有小九坐在辇中,进了穿云关的驿馆后直接被送到了后院的住房,与小九一间比邻黄家三子,对此龙三倒是出奇的安分,一路没有再开过口。
亥时刚过,龙三伫在连接内院与大堂的一片小树林中沉思,小九已被他哄着回去睡觉了,这让他清静不少。
看黄飞虎的样子,怕是要效仿申公豹了,不过这倒也是,他现在被殷商通缉,有点脑子的都不会收留他,如果不是西岐原本就有反心,光凭一句仁义怎么可能会敢留下他,这不是公开叫板吗?
而且,周纪其人,一路走来,虽然不过八十余里的路,但看他言行举止处处向着西岐,龙三估计,这人是个奸细无疑。
有了周纪的劝解,黄飞虎等人是铁了心的准备将他献给姬昌,想起在朝歌时的事情,姬昌那只老狐狸恐怕是猜出来真正为难他的是他龙三了,申公豹不过是将计就计的帮了一把,那些怪罪的话就算申公豹不说,费仲尤浑也一定会说的,不然依龙三的性子说了那些明里暗里的话岂不多余。
当然,还有那个小书童。
一向跟在姬昌身边的书童,再不懂事,七年的时间也能把他的性子给磨光了,又怎么会那么冲动的去推龙三?
不过龙三倒是警告过夏,“书童”才没有做的太过分,从不屑龙三的搀扶推开他,到后来阻挡纣王的敬酒,再到最后因为就要被赐死而拼命做出的反抗乃至弑君,反应倒也合乎情理些,就是有人怀疑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但是姬昌这只老狐狸估计能猜到,毕竟后来比干等为他求情的时候,龙三基本上没有出现过正殿,没有帮他说过什么好话。
好在纣王并不知情,这么一场好戏下来才会浅观之下没人质疑,只是纣王一旦想通了会恨他吧?说起来,伯邑考的死有一半是龙三的原因呢,先不论当时夏再不在场有没有给纣王施魅术,单凭伯邑考那一身白衣和冠世的容貌,若是纣王当时喝了点酒,认错人也不是不可能。
白衣……其实龙三生平最讨厌白衣。
龙三不禁蹙眉,纣王恨不恨他倒是不担心,只是姬昌其人,却是龙三眼前的大患,黄飞虎去了西岐后,西岐就等于正式与殷商敌对了,到那时候不说别的,单就姬昌那一关不能痛快,龙三总觉得姬昌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暗地里恐怕会把伯邑考的死怪到他的头上。
不过龙三依稀记得,姬昌是死后才被姬发追封为周文王的,如果让姬昌早点死,他就没有机会为难了吧,龙三的威胁并不多,就那么几个,但是各个似乎都不是他能对付的,所以,他不能再为自己树敌。
这么想着,龙三轻轻抚过七悦送来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阵脚步声起,陈梧和他的偏将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的出了别院,往龙三所在的院子走来。
“桐儿!我的兄弟!”悲呼在院落的石门外传来,龙三眼眸一侧,转身使用了一个隐身咒。
“总兵!总兵,不要伤心了,我们今日就报仇……”不一时,一个面容端正的将领扶着陈梧出现在不远处,不停的劝道。
“你懂什么!你懂个屁!”陈梧一把推开那人,喝高了的脸上胀得通红,满是悲色,“我他…妈当初就不该放手!不该放手!后悔呀后悔呀!桐儿!哥对不起你,哥错了,哥他…妈当时就该死都不放手的!”
“总兵,不要忘了大事总兵,你醉了……”那人无奈的推了推他,小声的道。
“老子没醉!老子不杀了……杀了他黄家一门,老子誓不为人!”说着,就要往龙三这边去,“老子要灭了他们全家,老子要他断子绝孙!我陈家没有的,他黄家休想那么快活!”
“总兵,总兵!”那人也不敢喊高,拼了命的拉住他,“你去了黄飞虎的后院杀他儿子,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总兵!你清醒点!贺申跟了总兵这么多年,难道就不及他陈桐半根头发吗?”
“你给老子滚开!老子……”陈梧猛地回头就要动手,却是两眼一红愣在了当场,“桐儿……”
贺申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灰表情僵硬,陈梧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桐儿,哥错了!哥不该听着老头的话,从此八十余里两不相见……桐儿……”
龙三渐渐抿唇,也不再多看,径直越过两人,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住所,临走之前,似乎听到了身后唇齿相撞的声音,粗重的喘息,伴着冰冷的盔甲被卸下的沉重与挣扎。
这年代,当真这么盛行男风?
龙三回到房中,小九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龙三不自觉的抚过自己的唇瓣,依稀记得,似乎也有人在这里留下过印记,脑中琥珀色眸子一闪而逝,口中却不自觉地溢出一声低喃:“姬发……”
龙三神经一紧,脱口而出的瞬间便立刻回神,冷冷的对着空气开口道:“伯邑考,我给过你机会和警告了。”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声温弱的男声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你真当我的身体这么容易就能占了吗?”龙三说着,慢悠悠的为自己倒了杯水,浅啜一口,直到感觉心中的异样情绪淡了下去,才又道,“你现在还剩下三魂四魄,若是执意如此,怕是会消逝的更快一些——在你化为恶鬼之前,魂飞魄散。”
“姬发……”声音虚弱中透着刻骨的哀伤与思念。
“伯邑考,我不明白,男子比女子来的有趣吗?姬发……不是你弟弟吗?”龙三说着,又觉得自己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妥,人家的事,与他和干。
“你……你不会明白的。”魂魄不全又被震伤伯邑考有些轻藐的开口,“人之……之间的感情,你……又怎么会懂?”
龙三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却终是淡淡的开口:“是呢,所以伯邑考,不要忘了,‘我’是条龙,不可能懂‘你们人类的情感’,但是同样的,不要妄想以你的凡人之灵占据这具身体,否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被这具身体本身炼成虚无。”
不再多说,龙三取出玉佩就是一个缚灵咒,将伯邑考完全的封印在玉佩中,剥夺了他的意识。
做完这些,龙三摩挲着茶杯微微失神。
人之间的感情么……何其可笑,他似乎还对九尾狐说过这些,没想到转眼竟换成别人对他的教训。
唇角微勾,龙三似乎能想象夏当时听着自己话后的表情,他一定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个好笑的笑话吧?淡淡垂眸,杯中的茶水却苦涩的如同酒一般,被他一饮而尽。
……
夜凉如水,龙三一身紫衣穿梭在月色下,勾勒出几笔形同鬼魅的线条,小九已经通知过了,现在是时候把那位一直以为自己勇武不二人缘广脉的黄元帅给叫醒了。
路过陈梧和贺甲待过的地方,碧草残败花木凌乱,龙三只是微微勾唇,便沉默的越过。
一袭玄色在身后卷动一阵气流,修长的身影与墨色的夜迅速融为一体。
龙三脚下一顿,静静的背对身后人。
两人隔着一片被蹂躏过的草地,几步之遥,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咸腥味蔓延,龙三眉头微蹙,隐下心中怪异的感觉。
身后人上前两步,强烈的存在感让龙三不禁神经紧绷,人未开口,低笑先出:“不知殿下近日过的可好?”
龙三摇头轻笑:“托福,一切都好。”
“殿下为何不转身一见?”声音懒懒的开口,脚步又近了些。
龙三同样懒懒笑道:“何必相见?这样不好吗?”
“殿下。”气息就在耳侧,龙三一惊,连忙闪开了些,回头看他,脸上已染上了薄怒。
“申、公、豹。”龙三咬牙,一字一顿道。
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淡淡笑意:“殿下还认得申某。”
龙三蹙眉,忍了忍,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没有被敖光找到也是因为他——虽然对方也是因为怕麻烦——这才淡淡的看向天空的月牙,道:“认得,怎么不认得?国师此刻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殿下。”申公豹说着,琥珀色的眼眸垂下,伸手就要去取龙三胸前的玉锁,龙三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表情冷沉。
“国师依旧极喜欢这囚仙锁。”说着的时候,手上微微用力了些,明显带着不快。
申公豹看了眼龙三扣着自己的手,眼眸暗流闪过,沉沉的笑道:“看来殿下似乎过的不错,法力也恢复了不少,运用自如了。”
“多谢夸奖。”龙三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松手,却被申公豹反手握住,大吃一惊之下,也不管对方法力比自己高出许多,抬腿就踢。
“殿下活跃了许多,变了有生气了。”申公豹轻松躲过攻击,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个初见子女成长的长辈一般,听得龙三有些哭笑不得。
“你来这里,是要说这些?”
“当然不是。”申公豹也不再调侃,眯着眼睛就道,“你知道黄飞虎反商叛乱了吧。”
龙三淡淡斜了他一眼,换来申公豹一记轻笑。
“你跟着他们免不了还是会遭遇不测的,要不,回来吧。”申公豹敛了敛眼神,严肃的看着他,“敖光已经被我师傅压制着,现在正请平灵王四处作乱,你去了西岐,只怕没有人能帮的了你……”
“国师费心了,求人不如靠自己,我自有打算。”龙三说着,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