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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石心肠的人
“铁石心肠的人，你抛弃了我。”当米尔希看到乌德特开枪自杀时留在墙上的那行字的时候，一向毒舌的他很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在葬礼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忙的团团转的他罕见的给自己到了一小杯酒，然后静静站在窗边，凝视着多雾的天空，仿佛在缅怀什么。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这样放任自己的思绪空空荡荡。
因为高级将领自杀会带来极坏的影响，所以宣传部对外宣称乌德特大将是在一次危险的试飞中不幸失事的，算是为国捐躯，因公殉职，因而给了他国葬的待遇。戈林更是要求所有空军的高级将领都要出席他的葬礼，空军系统所有建筑下半旗致哀。但是说真的，自己并不想去参加这个葬礼。
想起这几年自己对乌德特的咄咄相逼，米尔希自己也感叹自己做得实在是太绝了一点。他的确是在一点一点的将乌德特逼上绝路，但是上帝作证，自己当时想过他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辞职而已，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自杀？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责任。米尔希抿了一口酒，开始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礼服，准备去葬礼现场。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愧疚。这种情绪实在不该有，自己只有在面对小埃瓦时才应该有这些莫名的情绪，其他任何时候它们都会阻碍自己的前进。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阻碍自己取得高高在上的位置，哪怕是戈林也不行。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自己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听说埃瓦在北非又面临英国人的一次进攻，自己不在那里，给不了他太多的直接帮助，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给他暗中下绊子。想到这里，米尔希不禁羡慕起老对头凯塞林的好运气了。这个家伙作为负责北非战场的南线总司令，名义上还是埃瓦的顶头上司，想要见到埃瓦很是容易。只不过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打过照面。米尔希的大脑转的飞快，脚步也踏的迅速，没多一会儿就到了空军部大礼堂。
大礼堂里，柏林的党政要员云集。因为葬礼还没有正式开始，大部分人在上前致哀以后都站到了一旁，压低声音悄悄说些什么。这些人中，有人知道真相，有人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们暗中交流一些关于乌德特的事情，至于说的是好是坏，那就真的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空军系统中，米尔希身份很高，所以当他经过时，那些嘁嘁喳喳的声音迅速低了下去，然后在他离开以后又恢复了原有的音量。这让米尔希由衷的感到烦躁。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露，还是保持着一脸的哀戚，对着裹着万字旗的乌德特的棺木致敬。毕竟，这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当初两个人的关系也号称是“如师如父”。而且，他居然一直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恭敬迎合都是虚情假意，始终都没有怀疑是自己给他背后下了黑手，还当自己是他的好朋友、好学生，直到死。
米尔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乌德特很不适合担任这么一个领导型的人物。他喜欢享受飞行的乐趣，生活作风不严谨，承受不住过大的工作压力，试飞员的工作远比军械局局长这个职位更适合他。当初自己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一点一点往他身上转嫁压力的，为的就是让他崩溃。可是，真的没想到戈林会不接受他的辞职，更没想到他会自杀，真是世事难料。
“铁石心肠的人，你抛弃了我。”再次想起乌德特的遗言，米尔希不禁苦笑，除了戈林以外，空军中恐怕除了自己就没几个人知道这遗言了。乌德特直到死埋怨的都是他的老朋友——赫尔曼戈林。“铁石心肠的人”是戈林早年在部队中的绰号，要不是自己曾经打听过这些信息，恐怕自己也会一头雾水。
行完了礼，米尔希默默退到一旁，继续想着心事。当年乌德特肯进入空军系统工作，他和戈林一定有所约定，不然这么多年戈林不会一直对他庇护纵容。不过应该和当初戈林单纯的拉拢自己不一样。因为自己曾无数次提醒戈林注意军械局的问题，可戈林坚称自己对乌德特的工作是满意的。甚至在自己接管了乌德特的一部分权限后，发现军械产量根本上不来，而跟乌德特发了一通脾气以后，乌德特居然给正在卡琳庄园的戈林打电话说自己欺负他，害得自己被那只猪一顿痛骂。也许，他们之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列颠空战失利以后，戈林为了保持自己在元首面前的地位，也默许自己将责任推到乌德特头上，任由元首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而在后来乌德特承受不住压力要求辞职的时候，他又不肯批准，只是将他送到医院。当乌德特自杀的时候，他正在猎场打猎，恐怕那时候他都已经忘了自己的这个老朋友了。铁石心肠的人，赫尔曼戈林的确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抛弃任何人都不会有丝毫的歉疚。所以你的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恩斯特乌德特……
“米尔希元帅。”一声很低的轻唤打断了米尔希的思绪，他扭过头，只见耶匈尼克正站在自己旁边，见自己看他，他微微牵起嘴角，但似乎又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妥，所以很快就收敛住了。
“汉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米尔希倒是惊讶于耶匈尼克苍白憔悴的脸色，他知道因为苏联的坏天气，空军的压力不小，但是却没想到堂堂的空军参谋长竟然苍白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没关系，只是最近休息不好而已。”耶匈尼克扯起一个苦涩的表情，“我本来以为这个月初空军就可以撤回来，但是现在我们被困在了那里，天气太坏了。甚至在比较暖和的南乌克兰我们都因为冰雪而无法起飞。我不知道该如何交待。”
“不知该如何交待的人是戈林，不是你，汉斯。”这些情况米尔希自然是知道的，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耶匈尼克一眼。他们相处了几年，米尔希知道耶匈尼克一向心思细腻，想法过于悲观。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话的场合，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耶匈尼克将来会步乌德特的后尘的。
“还是您有远见，至少空军的冬服都是齐备的。听说陆军那里才领了一半不到的冬装。”耶匈尼克的声音苦苦涩涩的，米尔希恍然想起这个人原来虽然心思重，但也并没有像眼前这样消沉低落。
“你做的很好了，汉斯，不要想得太多。莫斯科很快会拿下来的。”嘴里虽然这样说，米尔希也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而已，他从来不认为战争会在这一年结束。
“谢谢您这么说，”耶匈尼克微微叹息了一声，声音很是压抑，而且更低沉了，“您现在还是爱着隆美尔将军吗？”
“汉斯耶匈尼克！”米尔希这一声威胁的意味十足。
“我无意打探您的私事，”耶匈尼克的表情已经苦到了极点，“我只不过想问问您，埃哈德，直到现在，您还不原谅我吗？”
“不。”过了很久，米尔希的唇间才吐出一个词，冷冷的，坚决的。
“埃哈德……”耶匈尼克死死咬住嘴唇，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不原谅你不是因为那时候你对我举枪，”米尔希终于回过头，深深的看了耶匈尼克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深沉的情愫，“而是因为埃尔温。”
“您说什么？”
“汉斯，不要以为能瞒过我，戈林对埃尔温的敌意有多少来自你的嘴里，你知我知，就凭这一点，我不会原谅你。没有人可以伤害埃尔温，任何人都不行，任何人。”米尔希的声音从没有这么冷过，耶匈尼克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冻死人的东线。他嗫嚅的住了嘴，只是眼神更加绝望了。
米尔希将视线从耶匈尼克身上收回来，投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戈林身上。戈林是最后一个来到礼堂的。他穿着缀着金色飘穗的灰色制服，蹬着一双棕红色皮靴，扎眼的厉害。主持人正邀请他说几句话。
“我只能说，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戈林的声音发颤，调子都变了，一副悲不自胜的模样，可是怎么看都有做作的意味。米尔希不禁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真是铁石心肠的人。他想起了戈林看到乌德特写在墙上的话的时候，那种冷冽的眼神和毫无感情的吩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抹掉。”过于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他没有看见耶匈尼克毫无生气的眼神正苍白的落到自己身上。
真是，铁石心肠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学校的网叫一个抽啊，比度娘和JJ都抽，今天终于挣扎着爬上来了
依然不变
“对乌德特的所有工作需要重新进行检查，否则会对空军生产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葬礼结束后，米尔希随同戈林一起返回了空军司令部，看着顶头上司阴郁的面色，米尔希却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是冷冷的对乌德特曾经的工作提出了质疑。
“嗯，那这就交给你了。”戈林点点头，他现在明白，自己可以重用的组织人才只有米尔希一人，能扭转空军生产不利局面的也只有米尔希了。他也无法在米尔希面前掩饰乌德特的任何错误，在米尔希这种行家眼里，任何借口都是拙劣的。
“那么，请您给我授权，我会尽快接管那里的一切工作。”米尔希依然冰冷冷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神情里没有一丝柔和。
“我会的。但愿你不要像恩斯特一样。看看这些东西，看看这些！”戈林愤愤的打开他那宽大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扔出厚厚的一叠报表，重重砸在米尔希面前，“一直以来恩斯特就用这种东西欺骗我，让我变成了瞎子！他一直在用这种三色笔绘成的图表欺骗我！”
米尔希淡淡的低下头，盯着那一叠图表。赫尔曼戈林，其实唯一需要对此负责的人就是你。我很早就提醒过你军械局的状况，如果不是你一直纵容着乌德特，现在也不会如此难以收场。是你毁掉了德国的空军工业，现在，却把这一切推到你死去的老朋友身上。乌德特，你的死，实在太不值得了……
“埃哈德米尔希！”米尔希脸上一片淡淡漠漠还略带讥讽的表情让戈林本来就因为乌德特的死而烦闷的心情更加憋闷了，他伸手就抬起了米尔希尖细的下颌。
“啪”！米尔希一反手，狠狠的将戈林的手打到了一边。无视他阴沉愤怒的脸色，米尔希冷冷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刺激戈林几句：“您那尊贵的猪蹄还是离我远点的好，戈林元帅。要知道，乌德特一死，除了我，没有人能继任军械局局长，只怕元首不日就要正式任命我了，您不希望我在这种关键时刻辞职吧？”
果然，第二天，元首的命令就下来了，米尔希继任空军军械局局长。
“埃哈德，你真是妈妈的骄傲。”难得来看儿子一次的克拉拉一来就听说了这个新任命，这让她笑弯了眉眼，“看来当初我养大的的确是儿子，不是胎盘。”
“妈妈，您就别再损我了。”无奈的米尔希看着自家这位宝贝母亲，实在是无语了，“您儿子这么帅，哪个胎盘能长得这么好？”
“臭美、不谦虚。”克拉拉狠狠戳了戳米尔希的额头，又在米尔希脸上用力捏了两把，直到米尔希龇牙咧嘴苦笑着求饶才罢手，换了一个话题，“还是没打算把你妻子接回来？单身生活还没过够？看看你这里，狗窝都比它干净点。”
“我的好妈妈啊，您就体谅您儿子一下吧。您干嘛总要把我往爱情的坟墓里推啊？敢情您来我这里就是来扫墓的？”米尔希夸张的做出一个要哭的表情，托着腮笑眯眯的盯着克拉拉看。
“滚你的，臭小子。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这么说，你还惦记着那个小上校呢？”克拉拉恨铁不成钢的又在米尔希脸上掐了一把，“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主儿，这可真不像我儿子。”
“妈，人家现在早就不是上校了，是上将了好不好？再说了，您儿子专情点不好吗？没见过谁家妈是希望自己儿子花心的。”米尔希一脸苦兮兮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眨巴着。
“少跟我扮可怜，从小装到大，你妈我早就有免疫力了。”克拉拉毫不客气的拧住了米尔希的耳朵，“那你和他有进展吗？跟人家表白了吗？”
“这……表……表白了……”米尔希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如果妈妈知道自己被埃瓦拒绝了，她老人家会不会发飙啊？
“那他怎么说？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克拉拉的手稍微松了松。
“他……我……”米尔希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埃尔温没有接受，他……他……和海因茨古德里安在一起……”
“埃哈德米尔希！”感到耳朵上一阵剧痛，米尔希就知道自己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