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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道:「因为不需要。」
金鎏影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翠山行忽地弯起唇角,本来双方针锋相对,气氛正凝重,他这突来一笑,连赤云染也是一呆,那张俊颜虽因受伤失血而略显苍白,但笑起来依旧是面如冠玉,光采照人,肃杀氛围立时散去不少。
清瘦身影往旁侧让,「你要找的人在此。」
金鎏影大惊,只见一名男子负手站在门边,俊容森冷,长身玉立,衣袂飘飘,正是六弦之首苍。
金鎏影咬牙低咒一声,顾不得赤云染,云龙斩回旋而出,左掌凝云卷风,轰然发招,他心知弦首实力,就算刀掌并用,也未必能奈他何,足尖踢起碎了一半的茶壶,瓷片四飞,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赤云染见苍安然无事,心中大石落地,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哥!」
苍眉眼不动,先将赤云染推至一边,左掌探出,挡下那精妙的刀法,右手便去拉翠山行,翠山行见那半个茶壶往苍身上招呼,直觉便要动手去拦,破裂的瓷器对他来说本不算什么,他却忘了自己肩膀早被金鎏影弄折,一抬手便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疼得他脸色煞白,几乎要站不住脚,一个踉跄,反而往那团云气冲去。
苍眉心一拢,快步踏前,长臂前伸,环住翠山行的窄腰,将他揽回身边,反手一拍一扫,震开金鎏影的云龙斩,金鎏影只觉一股大力扫来,刀险些撒手,忙死命握住,正自挣扎,胸前已落下一掌,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苍垂下头,发现翠山行额上满是汗水,心知他的伤不只表面简单,揽在那人腰上的臂一紧,随即抬袖替他擦拭。
翠山行隐约感觉有人触碰自己,习惯性便要躲避,伸手一推,挣扎起身。
苍丝毫不动,低声喝道:「你受了伤,别乱动。」
翠山行摇摇头,顺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哑着嗓子道:「那人给你师妹喂了毒,别杀他。」
金鎏影一击不成,知道待苍回过神来,自己必然讨不了好,趁那人低头关注翠山行,刀锋一回,劈开木门,身形极快,转瞬已窜出琴云阁。
赤云染扑上来,着急道:「师哥,你没事吧?」
苍道:「嗯,这是怎么回事?」
赤云染道:「金鎏影上门来讨紫荆衣,说是小紫拿了他什么宝物。」
苍恍然道:「原来是他。」
刚才他找不到白雪飘,正自疑惑,回到玄苍阁寻人时,却在案上见到了那个本该在金鎏影身上的披风,心知情况有异,又掠回凝雪阁,细细查了一次,终于发现师弟 被人点了穴,捆在树上,他刚将白雪飘解下,便听见琴云阁传来三弦琴声,铮鏦如骤雨,全然不似寻常曲目,倒像临阵对敌,苍一凛,赤云染伤势未复,弹琴者必是翠山行,翠山行用琴讲究,若非情况危及,又怎会弹别人的琴,想必是遇到对手了。
不知怎地有种感觉,那人在琴云阁,定能护得师妹周全,苍心中一宽,想起那人表面冷漠淡然,其实见不得任何人受伤受难,又莫名有些心疼,听那琴声越迭越高,显然敌人不好应付,当下也顾不得等白雪飘醒转,唤来道清灵湘两人,要他们好好照顾白雪飘后,便急急赶回。
赤云染奇道:「什么叫做『原来是他』?」
苍摇摇头,不解之护之事一时难解释,还是先顾翠山行要紧,「先生,你肩膀折了骨头?」
翠山行的肩膀痛得厉害,心里念着赤云染需要解药,望着金鎏影扬长而去的背影,柳眉一蹙,还未注意那人的手环在自己腰间,道:「你怎地放了他?」
苍见他痛白了脸,却还巴巴望着金鎏影远去的方向,忍不住苦笑道:「你说我心地好,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先生的称赞。」
翠山行道:「大敌当前,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
苍苦笑道:「你就当我当真了罢,难不成先生还想把那句话收回去?」
赤云染插口道:「翠先生,我师哥心地还算不差,若你真被金鎏影带走了,他想必会拼了性命去救你。」
她方才听翠山行说了句「苍的功夫还算不差」,现在也依样画葫芦来了句「心地还算不差」。
苍横了赤云染一眼,他担忧翠山行伤势,没与她计较,心中却道若翠山行真被金鎏影带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回来的。
翠山行对于苍拼不拼命没有多大感想,淡淡瞥了那人一眼,总算发现自己被人揽着,换做平日,定是立刻一跃而起,但现在左肩疼得厉害,过大的动作会牵动伤处,所以只拍了拍苍的袖口,要他松开。
苍在门边就已发现翠山行指掌受了伤,那白皙如雪的指尖淬上艳红,任谁也无法忽视,翠山行却似没事人一般,看见他用沾了血的指尖在自己衣上抹画两遍就停,一时还没理会对方用意,只觉真想用自己袖子替他好好把手指擦拭干净,恢复原有的透白。
翠山行见苍没有反应,扯扯他的手臂,低低「喂」了一声。
苍低下头,柔声道:「怎么了?哪里疼?」
翠山行只觉那人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后,些许不自在地偏过头,「你先松手。」
苍一愣,反倒笑了出来,双手一摊,「抱歉。」
翠山行指着赤云染道:「你师妹中了毒,去替她瞧瞧。」
赤云染忙道:「我没事,先生被金鎏影伤了肩膀,师哥,你先帮他看。」
苍这回倒是看懂了翠山行脸色,走向赤云染,探手把脉,「妳运个气试试,胸腹可有滞碍之感?」
赤云染依言照做,「没有。」
「手脚是否觉得酸软无力?」
「没有。」
「可有任何地方觉得寒冷或火烧?」
「没有……也许金鎏影是骗人的呢?」
苍见到了在桌上的不解之护,也对金鎏影之事起了疑心,紫荆衣当初说金鎏影盗走玄宗秘籍并非本意,而是心神受到外物影响,因此起了歹意,此回将不解之护送至天波浩渺,想必是要替他洗刷罪名,若真如紫荆衣所言,金鎏影并非真心叛离,料他应不至于加害赤云染,却不知他到底让她服了什么药,点头道:「嗯,还是谨慎点好,明日让白雪飘寻个大夫来诊断。」
赤云染问道:「师弟上哪儿去了?」
苍叹气道:「让人点了要穴,绑在树上,现下还没什么气力,我让道清去照顾了。」
翠山行将三弦琴还给赤云染,低声道:「抱歉,将妳的琴弦弄断了。」
赤云染连忙摇手道:「累你受伤,我十分过意不去,两三条琴弦又算得什么,师哥,你快替他看看,方才金鎏影一刀劈过去,差点卸了先生的手臂。」说到方才情景,似乎还心有余悸。
翠山行淡淡一笑,「承妳出剑相助,我也要感谢妳。」
苍的目光停驻在翠山行身上,见他还是一脸风轻云淡,心头猛地一紧,五指一扣,拉住他的腕,正要把人拉走,蓦地想起他不喜欢别人碰触,又随即松开,「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旁人触碰。」
苍碰触的时间极短,翠山行心中一跳,尚来不及反应,那人又放开手,他抬起头,心想自己方才没什么情绪,应该影响不大才是,果然见苍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暗自松了口气。
「没事。」
苍道:「云染的事先生无需担心,倒是你的伤,需要尽快治疗,这里是天波浩渺,伤你的又是玄宗门人,苍自然会负起责任,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拾參
苍顾及翠山行伤势,又不能相扶,在他身旁走得极慢,翠山行肩膀确实疼痛,但看那众人敬仰钦羡的六弦之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下个阶梯都显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有点好笑,自己又不是摔断了腿,走几步路还不成问题。
苍见他唇角似笑非笑,以为他又在强自隐忍,终于受不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人小臂,低声道:「你忍耐些,我带你到玄苍阁便放开。」
翠山行一愣,他左边衣袖已破,露出整条手臂,苍拉的是衣衫完好的右侧,没有直接碰触肌肤,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抬头见苍歉然一笑,本想告诉他如此无妨,想了想,还是作罢,「多谢。」
「客气什么,你救了云染,该道谢的人是我,若非你在场,鎏影早把师妹带走了。」苍说着又是一叹,「我赶到琴云阁时,见你指尖渗血,以为只是被断弦削过,没想到他竟伤了你。」
两人真枪实刀的对决,受伤难免,翠山行也不觉如何,淡然道:「那人也是你师弟?」
苍拉着他缓步而行,摇头道:「不算是,金鎏复印件属玄宗四奇之一,赭杉军、墨尘衣、金鎏影、紫荆衣四人辈分不论,武功倒是高出云染他们许多,故此回鎏影出事,我不放心交白雪飘他们去寻,自己下山探查情况,顺便打听长生殿近来动向,江湖方归平静,彝灿天野心勃勃,妄想并吞不老城,想必不会潜伏太久。」
翠山行对武林大事没兴趣,见得着的小灾小祸,他顺手一救还没什么,若要和苍一样四处奔波,以天下为己任,他宁愿躲在山中练琵琶,「你这六弦之首当得还真忙碌。」
苍微笑道:「总算还有些收获,若非亲自下山,便没有机会遇见你了。」
翠山行望了他一眼,「天下之大,琵琶能手何其多,也未必非我不可。」
苍笑道:「我倒觉得天下之大,再找不到先生这般人物。」
翠山行摇头道:「我只是个寻常乐师,江湖风雨、妖邪乱世皆与我无关,怎比得上你为寻常百姓尽一份力的用心,真要说起来,你才是了不得的人物。」
苍笑道:「今日先生一连夸我两次,真令人感到受宠若惊。」
翠山行道:「我怎么夸你两次了?」
苍道:「前一回先生说我心地不错,若是鎏影把你带走,我也许会前去救上一救。」
「那也算夸么?」翠山行偏着头,认真道:「我觉得事实便是如此。」
苍轻声一笑,心道这样便说人心地不错,那为了一名刚见面的姑娘折断肩膀的人,岂不是更加了不起。
「我把先生当朋友,自然要去救的,只是鎏影要真想抓你,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实力不错,云掌与刀气相辅相成,能收事半功倍之效。」翠山行道,「不过,比不上你。」
苍点头道:「那柄云龙斩出自名家之手,鎏影自小勤练刀法,内劲与刀势合一,几无破绽,近来又习了云天之招,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往后若是遇见,避开即可。」
翠山行皱了皱眉,「若不能避,自当反抗。」
「那是自然。」苍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方才那样说,是不愿翠山行再受伤,现下一想,倒是小瞧了对方,若翠山行手中持着天一剑弦,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他将翠山行带回玄苍阁,侍童灵湘得到苍的吩咐,早已拿着伤药等在里面,看见翠山行脸色苍白地被弦首扶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去。
「翠先生,你没事罢?」
翠山行摇摇头,「没事。」
苍吩咐道:「让厨房熬一锅鱼汤,再倒杯温水过来。」
灵湘躬身道:「是。」
苍将人扶进卧房,本要让翠山行坐在床上休息,但翠山行发现这是苍的床铺,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指向一旁的太师椅。
这回苍不理会他的抗议,把那人的手抓进怀里,半捧半拖,轻轻巧巧地将他抱上了床,顺道拉上薄被盖住腿,俊眉微蹙,沉吟道:「我先帮你把肩膀接回吧,这样疼着也不是办法。」
「你懂医术?」
「略知一些。」他望着翠山行一笑,「信不过我?」
翠山行道:「信得过。」
苍伸出手,替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柔声道:「我去把伤药拿进来,你且稍等。」
翠山行胡乱点点头,瞪着自己的指尖,心想又把琴弦给弄断了,这回还是别人的琴,非得自己去找新弦来赔不可,他是爱琴之人,明白乐器受损时的心痛,刚才赤云染虽然没说什么,但想必也是难受得很,不知那弦从何而来,不过在寻弦之前,得先凑出银子还苍的饭钱,他兀自思索半晌,连苍走进来了也没注意。
「把上衣脱下来,我看看情况。」苍将纱布放在一边,敲了敲床板,发现翠山行仍旧垂着头沉思,笑着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翠山行道:「你师妹那弦是何处寻来?」
苍心下恍然,已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摆手一笑道:「师妹那琴弦本就不如你的琵琶弦强韧,受不住内力震荡,断掉乃是必然,她那儿还有几条完好的可以更换,先生不必担心。」
翠山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想想又道:「我方才并未使出全力,那弦遇七分劲力便承受不了,想是质材不佳,若你师妹那儿的弦皆是这样质量,未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