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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山行摇头道:「师父未提及名姓,我亦不知。」
苍望着他小心地将琵琶放回琴袋中,再戴上手套,微微一笑道:「尊师授你剑法内功,若要讲求全无触碰,岂不难教。」
翠山行道:「师父自是不同。」
苍笑道:「哪里不同?」
翠山行不语,他自小便被谆谆教诲,不得随意让人触碰肌肤,因为对方会受他情绪感染,甚至扩大情绪反应,这样的情况,初次听来可能不觉如何,但若自己抱持着较负面的情绪,实为麻烦,七岁时,有回与邻家孩童一齐玩耍,那人人高马大,调皮爱闹,本性倒不算太坏,就是爱逗着水灵又白嫩的小翠山行玩,那日他一把抢走翠山行母亲送的一块玉坠,抛来抛去,老半天愣是不归还,小翠山行一开始礼貌劝说无果,后来也有了脾气,扑上便抢,不料那笑嘻嘻的男孩子突地神色大变,怒气勃生,甩手就赏了一巴掌,让他整张脸肿得泛出青紫,那人还待再打,恰好母亲赶到拉开两人,才解了他的危难。
又有一回,家中养了两年的小黄狗去世,他和母亲去庙里上香,小翠山行失了黄狗,抱着腿,窝在古庙外榕树下默默掉眼泪,一个年轻姑娘路过,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温柔地伸手替他擦眼泪,小翠山行抹抹脸,抬头正要道谢,那姑娘却忽然跟着抽抽咽咽地哭了出来,拉着他诉说自己不幸的遭遇,神色愁苦,语调凄凉,翠山行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他毕竟年幼,只能笨拙地拉住对方,奶声奶气地安慰,不料情况却越来越严重,直到母亲自庙中走出,见对方一脸死白,甚至横剑准备自刎,连忙上前,喝令翠山行松手,那姑娘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红着眼睛快步离开。
翠山行吃过数次亏后,便学了乖,长大后更是明显,只要有人凑上来,就会下意识地闪避。
母亲曾说,喜悦、愤怒、哀伤、厌恶、爱慕、憎恨、□□七种情绪,皆会透过己身传至对方身上,你恨一个人,那人便会加倍恨你,唯有无心无情,才是保护自己与他人的方式,久而久之,翠山行便养成了淡然的性子,虽然他本性并非凉薄,但习惯性地压抑情绪,那些哀愁、厌憎、愤怒的感受,他已经很少体会了,偶尔心里想想,一瞬即隐,面上也不会展现出来,在王府遇见不喜之事,更是索性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
真要说起来,大部分的时间翠山行都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就算碰到别人也没什么影响,但为免麻烦,徒生波折,他总是戴着手套,也还是不愿与他人亲近。
上回被长生殿门人围攻,算是少数真正动气的一次,因为对方老是针对天一剑弦,翠山行平时宝贝那琵琶宝贝成什么样子,看对方步步进逼,毫不相让,心里陡然闪过伤人念头,两人双掌一触,对方受那情绪牵引,便丧了心志,势如疯虎狂豹,不要命一般扑上来想取翠山行性命,若非他变招极快,登时将那人击毙,又或是长生殿四位门人同时触碰到他,恐怕便难以善了。
自那次之后,翠山行又变得更加小心,再不让自己情绪太过起伏,这心静的功夫他本已练得到了家,现下又刻意加强火侯,更是风雨难惊,王爷府小厮还曾私下议论先生脸皮是不是瘫了。
直到遇上苍。
一开始知他隐瞒身分,自是有些愠怒,后来那人以诚相待,早先的不悦自然一扫而空,见他行事待人周详体贴,也由衷感到钦佩欣羡。
其实苍算不上开朗健谈,面对师弟妹,他聆听得多,开口得少,听赤云染或白雪飘讲那些街头巷尾的有趣传闻,唇角总是挂着笑,与素还真论武林大事时,也是冷静沉着,一针见血,偶尔训斥侍童贪玩胡闹误了练功,嗓音还是带着淡淡温柔。
那人博学强记,见多识广,信手拈来便是琴棋书画诗茶花,翠山行与他一起,若有意闲聊,则不愁没有话题,别看苍平素稳重成熟,优雅从容,偶尔也会对着翠山行开玩笑,大部分时候翠山行不去睬他,淡淡应几声便揭过,间或却也能惹得那张雷打不动的脸皮染上一抹轻红,几次过后,那人不知是抓准了诀窍或怎么,现下说话,倒有一半能成功引得翠山行反应,苍望着那人双颊红云,微微一笑,两三句话又转了话头。
平日有人借故碰他,翠山行总寒着脸不由分说地拍开,现下苍偶尔拾了他的发拉了他的腕揽了他的腰,翠山行也只是皱皱眉头,反正那人的手不会赖着不走,点到即止,还不算讨厌。
他知道这样纵容不大好,但苍并无出格表现,触碰时也没有发生相互影响的状况,心想既然自己情绪控制得宜,便没必要视他人如蛇蝎,默然应了那人温热的掌心,只有在心绪不稳定时,才会避开对方。
这麻烦的毛病除了师父外,翠山行从未与任何人提过,刚才对苍说师父与他人不同,倒不是因为师徒俩关系亲密,所以无妨,师父云游四海,行踪不定,一年才见上两次面,翠山行甚至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看过,之所以如此说,乃因那人是翠山行这辈子所遇唯一一位不会受自己情绪影响之人,据师父所言,那与他们所学之内功心法有关,故与那人相处时,才是翠山行真正可以放松的时间,但师父行事低调,性格冷傲难亲近,翠山行又不懂撒娇讨好,两人之间的距离似近实远,他一上天波浩渺,见玄宗六弦兄友弟恭,亲近和睦,对比自己的缺陷与师父的冷淡,难免有些羡慕,不由自主也把年纪最小的白雪飘,当成了师弟一般照顾。
翠山行抿着唇,好半晌才回了一句:「总之是与其他人不同。」
苍见他若有所思,也没追问,微笑道:「可还记得回去的路?」
翠山行点头道:「记得。」
苍道:「那么你走前面,山路险陡,绕过那个弯,左侧便是万丈深渊,务必小心。」
他看翠山行有些走神,担心如同方才一样不知走到何方,便主动提起自己殿后,有什么事也好拉他一把。
翠山行自不知对方心中想法,瞥他一眼,背起琵琶便走。
两人回到玄苍阁门口,道清很快迎了上来,「弦首,饭菜已备好了。」
苍微笑道:「莲华呢?」
道清道:「正在里面等候。」
苍对翠山行道:「你先把琵琶拿回柳月阁,我在此等你,我俩一同进去。」
翠山行摇头道:「你有客来访,怎好让他空等。」
苍笑道:「来访倒未必,躲人却是真。」
翠山行一愣,听苍的说法,以为那人是来此躲避仇家,「对方很厉害么?」
苍正色道:「何止厉害,那人是武林上著名的大魔头。」
他神情严肃,语气郑重,让弦首如此慎重,换作旁人或许要吓一跳,翠山行倒不以为意,也没问那大魔头究竟是何人,仅拍拍琵琶道:「那么我随身带着天一剑弦,也好照应。」
苍见翠山行柳眉微蹙,失笑道:「那人虽是大魔头,却不需动用你的天音弦舞。」
翠山行道:「嗯?」
苍缓缓道:「他虽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同时也是我那好友的情人,两人若是闹了不合,好友便会来此小住,让对方砸桌子摔凳子地烦急几天,喝几斤醋,然后再和好如初,这天波浩渺便算个临时客栈。」
翠山行不解道:「来此小住,与喝醋有什么关系?」
苍微笑道:「我和好友相识日久,彼此感情深厚,他误以为我与他两情相悦,自然大吃飞醋。」
翠山行一怔,心想原来此醋非彼醋,明白过来之后,下意识便问:「那你喜不喜欢她?」
苍俊眉一挑,约莫是没想到翠山行会有此一问,半分讶异半分有趣,笑着摇了摇头。
翠山行那句话出口还未觉得不对,直到苍否认之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热,为的却不是那人微笑调侃的神色,而是心里暗自划过的那抹安定。
他喜不喜欢,与自己何干?但看见苍笃定摇头,那瞬间皱起来的心跳又恢复了原有频率。
翠山行不愿细想,又道:「是那姑娘喜欢你?」
苍笑道:「自然不喜欢,而且他也不是个姑娘。」
翠山行又是一愣,觉得苍此话有点难明白,消化半晌才道:「不是姑娘,那么是男子?」
苍微笑道:「不错。」
翠山行蹙眉道:「既然你与他皆为男子,那位魔……姑娘的醋吃得未免无聊。」
他本要跟苍一样说魔头,后来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这种称呼未免失礼,便换了过来。
苍微笑道:「确实没必要,不过,那个魔头同样不是姑娘。」
翠山行这下真的懵了,许久方道:「你说……他们都是男子?」
苍点头道:「正是。」
本朝皇帝极厌恶男风,禁止朝廷官员家中养着小倌,曾下诏降罪数人,许多青楼小馆甚至因此遭官府查缉,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老百姓论起此事仍三缄其口,翠山行对此仅略有耳闻,现下苍明白一说,不免有些怔愣。
苍看翠山行虽有些迷惘,却未露出厌恶排斥之色,正待开口,后方突传来一熟悉的清雅嗓音。
「他人背后说长短,实在不像玄宗六弦之首的风格。」
苍与故友久别再逢,心下一喜,微笑道:「莲华,许久不见。」
一步莲华走上前来,发觉那背对自己的男子身形陌生,便道:「这位是……」
苍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翠山行。翠山行,他便是一步莲华。」
翠山行回过头,只见那人白发白衣,狭眸清敛,长睫翩蹮,秀眉修鼻,唇色浅淡,容貌精致俊秀,额上一道火色印纹,很是显眼。
两人一照面,却都是一愣。
翠山行觉得他看起来十分眼熟,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正自疑惑,那人已先一步讶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拾玖
苍不料他二人竟似相识,疑问道:「怎么,莲华你识得他?」
莲华眉心轻颦,将往事前后一串,清澈眸底登时多了几分防备,他性情温和,修养极好,纵使有所疑虑,只多望了翠山行一眼,面上仍是平静,淡淡道:「曾经见过一面。」
苍心想莲华身为太子御前侍卫,平日甚少离开皇宫附近,若能与翠山行有所接触,应是有人引荐,转头问翠山行道:「安王爷曾介绍你入宫演奏?」
听见苍提起王爷,翠山行这才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此人,摇头道:「与王爷无关,几年前我曾闯入宫中,让两名侍卫擒住,他便是其中一人。」
苍一怔,「你闯入皇宫,所为何事?」
莲华道:「他潜入皇子故居,准备离去时,被我与善法拿下。」
苍挑眉道:「皇子故居?」
莲华点头道:「正是四皇子旧日居所。」
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翠山行道:「我要寻一口长剑,听说那口剑藏在宫中,便去绕了一回。」
苍心头一紧,道:「什么剑?」
翠山行道:「那口剑名明玥,剑身雕琢青花纹彩,以湛蓝宝石为饰,剑鞘系有一排环扣。」
黑河潮浪封明玥,不见峨眉蔺不归。
那两字宛如一柄大槌,无预警狠狠砸在胸前,苍心头一震,耳畔嗡鸣不已,想起那柄剑最后沾满鲜血的模样,只觉心如刀绞,险些站立不稳,翠山行的叙述丝毫无误,显然受人指点,他深吸几口气后才道:「你……你为何寻找明玥剑?」
翠山行见他神色剧变,心情似乎受到震荡,微露不解之色,听得苍询问,如实答道:「师父交托,故人遗物,自当送还师父手中。」
苍呼吸微促,问道:「你师父是谁?」
翠山行道:「我说过,我不知他名姓。」
苍又道:「生得什么样子?」
翠山行道:「未曾见面。」
苍抓住翠山行的手,一向平稳的嗓音微微颤抖,「当真毫无印象?你再仔细想想,可是一名身高与我相仿的清瘦男子?」
翠山行望他拉住自己,即使戴着手套,仍能感觉那人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苍平时内敛自持,淡定从容,此刻面上却出现从未见过、焦急又带点期待的仓皇,翠山行知道此间必有重要关键,但他确实没有见过师父真面目,当初认定师尊不愿露脸必有原因,无意强求,加之与师父又不算亲近,是以从未想过请师父现出面貌,对方说话时压低嗓音,也听不出是否确是男子,身形倒真如苍所说,修长瘦削。
他想了想,道:「身形相近,身高似乎不如你。」
苍没有开口,似乎正在沉思,有力的指尖捺在翠山行腕上,热得发烫。
气氛陷入胶着,不知怎地,翠山行忽然想起方才在桃花落处,那人说起百株桃树之约时,脸上那抹惆怅的微笑,两相对照,心里面